第69章 68烧164
时雨把水银温度计塞进何夕嘴里,让她含住:“你都这副样了,还看什么剧啊?”
她几次三番帮她盖好蹬开的被子,敷上冰毛巾降温,忙前忙后,体恤入微。
“……对不起。”吵闹鬼忽然饮气吞声道,“是我害你没得看。”
因为话剧是巡演,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而时雨又心念了很久,说看不到那出剧她死不瞑目。
何夕想,上帝一定是觉得她有罪,才让自己得了高烧,像中世纪的死刑犯那样,被钉在十字架上忍受火刑的炙烤。
“犯不着道歉,说不定下次还有机会看呢。”时雨大度地摆摆手,安慰她来日方长,别想得太悲观,把希望一棍子打死。
何夕抿抿唇,内疚道:“时雨……你对我太好了。”
好得她还不起,要欠到下一世去清算。
“傻呀你,我就两个月了,不对你好对谁好?攒点功德,好贿赂孟婆放行嘛。”
时雨笑着刮了刮何夕的鼻梁,扶着温度计的尾端说。
“乖,嘴别动了,待会儿温度测不准,又要重来。”
退烧针起效就是快。
过了一上午,何夕的体温已没最初那会儿吓人。
可脑子依然像个火球,身体也瘫软无力,她病蔫蔫地躺在蚕丝被下,仿似一坨化掉的冰淇淋,黏糊且没个人样。
“何夕,你手机响了。”
“……唔,你接一下。”
时雨代接电话,听到快递员说机主有个包裹到了,由于家里没人签收便放在了门口,提醒她尽快去拿,免得丢件。
她问:“你买什么贵重物品了,还寄错地址?”
何夕气若游丝:“不记得……唔唔嗯……”
买家智商返祖,时雨只好自己查。她看了何夕的购物记录,发现她大半年前买了张预售的游戏卡带,两天前发货,地址忘了换。
“我过去一趟,帮你拿来。”时雨临危受命去取快递,“否则叔叔阿姨明天疗休养回来,看见你又把钱花在这种地方,肯定要生气。”
没有多少做老师的家长不反感电子游戏。何家夫妇对女儿走私军火的不法行为一向睁只眼闭只眼,逮住了就管一管,闹过头了再上刑。
何夕曾在信里,对彼时还活在木兮影子里的时雨义愤填膺地痛诉,妈妈是怎么在三更半夜,怒发冲冠杀进她房间,摔了掌机和手柄,罚她面壁思过的。
有了血泪教训,她再不敢当着父母的面造次。
“时雨别走……”脑袋被燠热的胀气撑得难受,何夕迷糊地侧翻了身子,伸手捉一通空气。
“就去一个小时,很快的。”时雨为哄她,放了个沙漏在床头柜上,打算走之前翻转一下,“你先睡一觉,好吗?晚上给你做蛋挞吃。”
何夕有病在身,动两下就没力了,勉为其难答应:“……好吧。”
她在时雨哼唱的摇篮曲中睡去,轮回做了几个噩梦,还体验了一回传说中的“鬼压床”。睡过如此不踏实的一觉,她倒感觉自己病得更重了。
沙子流经细管的窸窣声戛然而止。
床边仍空无一人。
颅内异常闷热,脑细胞都推推搡搡地朝有氧的地方涌,酿成惨烈的踩踏事故,颠混了她的感知。
何夕越睡越热,终于躺不住了,踉踉跄跄地下床,到客厅倒水喝,解一解口干舌燥。
眼底翳着飞虫似的昏影,她看不灵清路,只能像瞎子般摸着墙挪蹭。
刚走几步,视野忽地发黑,她一头撞在裱满合照的墙上,额头磕到了相框角,痛得“咝”地吸了口凉气。
不管头上肿没肿包,何夕第一反应是去检查那张合影是否完好无损。
呼——还好,没有裂痕,就是被撞歪了一点。
她小心地将其摆正。
这面照片墙是何夕卸了爸爸淘来的丑字画后腾出来的,专用来纪念她和时雨相识相知的点滴。
北洲,穗州,剡里……每当她望向慢慢充实的白墙,总能感受到两种遥不相及的时长——驹光过隙与日长似岁。
那天她把洗出来的相片一一装裱好,举着锤子大兴土木,时雨冷不丁问她,她家有没有囤着不用的旧床单。
何夕:“有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怕这墙日后得拆,把你这条懒虫累着。”
时雨用食指内侧蹭了蹭晕红的鼻尖,假轻松地说。
“其实不需要拆的,床单挂一下,就看不见了。”
哪怕预演再多遍,真到那个时刻,还是谁都放不下谁。
这点她们心知肚明。
瓶身颠了个倒,壶嘴在杯口小鸡啄米,玻璃杯里却没流进一滴水。何夕搁下空空如也的水壶,想起前不久去超市买的饮料放在冰箱的冷藏格里。
她拖拽着病弱的身躯,走进厨房。
多彩卡通冰箱贴下压着一张张便签纸,记载的都是甜点的食谱。配料表里糖的比例往往最大,还被圈起来打了五角星。
何夕没事就喜欢观摩时雨做饭。
她人美腰细,系着围裙的样子很像穿高定去红毯走秀的女明星,即使脸蛋儿沾上点油渍烟尘,大体也仍是清雅文秀的模样,足令人心动神驰。
小厨娘师从她干妈,一个月不到,把何夕爱吃的菜全学成了自己的拿手好戏,牢牢掌控了某个挑嘴人的胃和床上床下的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