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曦晨就这样望着她。

　　笑容灿烂, 酒窝浅浅，杏仁大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桥。

　　凌清和失神片刻，恍然之后, 笑意从她脸上渐渐溢出来，眉眼间冰封的雪山一层一层融化。

　　“你啊……“

　　她笑意不减, 手指微动, 很想把眼前这个甜而不自知的人重重拥进怀里, 像平时做过无数次那样，从她的额头亲到唇间。

　　还好, 理智提醒她, 这里是高中校园。

　　“乖~“

　　大概是顾及周围的人群，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低到几乎听不见。

　　叶曦晨却笑得更开心了。

　　这个字她早已十分熟悉, 即使听不见声音，她也能从对方的嘴型中看出来。

　　她伸出右手，握拳。

　　“我给你变个魔术吧！“

　　“好。“语调温柔，装满了宠溺的味道。

　　“把手伸出来。“

　　凌清和照做，伸出的右手, 被叶曦晨翻了个面, 掌心朝天。

　　“看好啦~“

　　叶曦晨有模有样，郑重其事地将手“唰”的摊开，在凌清和眼前晃了一圈，又再次握成拳头，悬停在凌清和的掌心上方。

　　“见证奇迹的时刻到啦……”

　　虚空一抓, 叶曦晨拳头化掌，忽然落在正下方的掌心。

　　凌清和正在等待掌心中可能会凭空出现的物品，却见她嘻嘻笑着，慢慢将手指插入了自己的指缝。

　　“看，我变得更喜欢你啦！”

　　十指相扣。

　　凌清和手上微微用力，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人暂时忘了刚刚来自理智的提醒。

　　两人旁若无人地双手相扣，视线交汇，又立刻落到别处。

　　偷偷摸摸的样子，仿佛在玩一个最刺激的游戏。

　　还是叶曦晨看到了不远处的叶老师，耳根一红，才倏的地将手抽出来。

　　叶老师两手背到腰后，笑眯眯的，像尊弥勒佛似的。

　　也不知道站在那儿看了多久，听了多久。

　　等看到两个年轻人双手分开，才踱步而至。

　　“俞老师和我，还要去参加晚上年级组的聚餐，你们俩先回去吧。”

　　“好，那我们就先走啦。”叶曦晨叮嘱他，“喝酒前先吃点东西垫垫，不要喝多啦。”

　　“知道了。”叶老师挥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快回去吧，再不走，待会儿又要被堵在路上。”

　　“那我们真的走啦！”

　　“走走走，”叶老师赶麻雀似的，等两人转身，还不忘在后面补刀。

　　“晨晨，这里是高中，在学校里注意点影响啊！”

　　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调侃和大笑。

　　这句话，让刚消失不久的红色，再次悄悄爬上叶曦晨的耳尖。

　　她脚步微顿，停了片刻，复又提高脚下速度。

　　不想理会叶老师的故意搞怪，她没有给身后任何回应。

　　两人早早的离开，也导致她们没有看到接下来最精彩的一幕。

　　叶老师送走了叶曦晨二人，转头就现学现卖，将同样的魔术套路用在了俞老师身上。

　　可惜，俞老师高岭之花的人设屹立不倒，丝毫不给他发挥的机会。

　　两个小辈不在眼前，俞老师也不再吝啬自己的白眼，看着叶老师的眼神，跟看到了一个白痴没有任何区别。

　　“叶弘茂。“

　　“诶！“叶老师大声答道，一张圆脸笑成了一朵花。

　　“这一招，你三十年前就用过了。“

　　叶老师顿时老脸一红。

　　三十年前，老叶还是“小叶“，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穷教书匠。

　　在追求心上人的过程中，除了那一封封情书，他也买不起别的贵重礼物。

　　偶然一次从电视上看见大卫科波菲尔的魔术表演，受到启发，便给心上人也表演了一个小魔术。

　　夸张的红色丝巾盖住搪瓷杯，再从杯子上慢慢抽离，最后变出了一朵塑料玫瑰花。

　　这个魔术，让当时还是青春美少女的俞老师，感动的泪眼朦胧。

　　而现在，俞老师只赏给了他一个白眼。

　　往事不可追……

　　叶老师摸摸自己的后脑勺，终究还是绷住了场面，坚决不肯收回已经伸出的右手。

　　“嘿嘿，这次的魔术不一样。“

　　俞老师不说话，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叶老师有点急了：“那个什么……你先伸出手来，这次的魔术真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俞老师表情嘲讽归嘲讽，手还是依言伸了出来。

　　以前白皙柔嫩的芊芊玉手，经过几十年的洗衣做饭和握笔写字，早已不复当年初见时的惊艳。

　　修长的中指，在接近指甲的关节处，有一块小小的凸起。

　　那是用钢笔和粉笔写字太久，留下的印记——俞老师写字一向笔锋凌厉，下笔极重。

　　叶老师心里一酸，莫名的情绪差点弥漫了眼眶。

　　“还变不变了？”俞老师的耐心似乎不多了。

　　“变！当然要变！看着，我马上开始变了啊。“

　　迅速调整好表情，叶老师将自己的拳头悬在这只手掌上空。

　　拳头分开，做了一个魔术师常做的挥手动作，在俞老师的眼前晃了一圈。

　　“还是老一套……”看到熟悉的动作，俞老师抿了抿嘴角，将那抹笑意压了下去。

　　此刻，叶老师手掌的方向已经拐了个弯，和俞老师的掌心贴在了一起。

　　趁着俞老师还没回过神，他迅速说出那句台词——

　　“看，我变得更喜欢你了！“

　　“……”

　　俞老师的嘴角微微抽搐，还没完全压下去的笑意，立刻消失的无隐无踪。

　　心里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终于忍住了想再翻一个白眼的冲动。

　　而自觉已经撩妹成功的叶老师，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无语，还在埋头研究手掌的方向问题。

　　他和俞老师是面对面站着的，没办法像叶曦晨和凌清和刚刚那样，十指相扣。

　　“诶？方向怎么不对？“叶老师叨叨。

　　俞老师语气凉凉：“握够了吗？“

　　“握够了握够了。“

　　叶老师恢复傻笑，手却依旧停留在对方的手掌上。

　　“原来是位置站的不对……”叶老师找到了原因。

　　面对面，导致十指相扣变成了官方握手姿势。不知道两人关系的，还以为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正相互客气呢。

　　“怎么办……好像生气了……”

　　后知后觉的叶老师终于反应了过来。

　　好在，毕竟是个历史老师，叶老师深谙创新才是发展的第一动力这个道理，将错就错，手腕使劲，重重地握住俞老师右手。

　　场面十分感人。

　　一度让人想起了新闻联播中，两国领导会晤的重要时刻。

　　俞老师感觉头大，只能低声提醒。

　　“叶弘茂，放手……“

　　周围全都是人，做什么呢。

　　“俞老师！”叶老师坚决不放手，反而握的更用力了，“你看，我真的变得更喜欢你了！“

　　掷地有声。

　　眼神真挚，表情动人，惊呆了一众朝这边走来的教师同仁。

　　“哟！还是咱们叶老师有情调啊……“

　　“老叶深藏不露啊……“

　　“难怪能追到我们英语组的一枝花……“

　　……

　　错过了一场精彩的魔术表演，叶曦晨二人却在操场的花坛边，偶遇了另一出同样有趣的场景。

　　一个女生正蹲坐花坛的瓷砖上，双臂环腿，低低抽泣。

　　一旁，穿着校服的男生正蹲在地上，声音焦急。

　　“你已经很厉害了，第六名可以给我们班上加3分呢！“

　　女生不语，抬起手背擦眼。显然，对于自己第六名的成绩，她并并不怎么高兴。

　　男孩撕开一袋纸巾，语气更急了：“诶，你别用手啊！有细菌。“

　　“你别管我……”女生的声音嗡嗡的。

　　“我不是管你。”男孩大概是腿麻了，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家都觉得你很厉害！说真的，我都不敢去跑1500米。

　　你一个女生，不仅跑完了全程，还拿了第六名，是我们班的长跑担当没错了。”

　　女生肩膀一耸一耸的，声音断断续续：“我从来……没有……掉出过前三名。”

　　“哎……那不是学习和跑步不一样嘛。”男孩子找到了突破口，开始花式夸人。

　　“你成绩又好，长得又好看，要是跑步还厉害，我们普通人还要不要活了！”

　　女生愕的抬头，似乎更伤心了：“你刚刚还说我跑步很厉害……”

　　“额……确实很厉害啊……”

　　男生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真的，你在我心里是最厉害的！”

　　“噗！”女孩终于破涕为笑。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别笑啊！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别哭……你笑吧……”

　　……

　　叶曦晨拉着凌清和的手，悄悄转了个弯，没去打扰花坛边的两人。

　　走出了两人的视线范围，叶曦晨还保持着姨母笑。

　　周围没几个人，凌清和迅速在她头上揉了两下。

　　“有那么开心？”

　　叶曦晨心情不错，走路一蹦一跳的，“现场版的校园偶像剧欸……当然开心啦。”

　　让她想起了自己和凌清和刚谈恋爱时的情景。

　　如果在学生时代就和凌清和相遇，叶曦晨想，“我们也会这样吗？”

　　“嗯？会什么？”

　　她的嘀咕，凌清和只听到了只言片语。

　　“我在想，如果我们以后回到校园，会是什么样的呢？”

　　没有经历过现代校园生活的凌清和，对这个设想兴趣不大，“和现在一样。”

　　年龄变小，意味着很多事情都不能做了，更别说在事业上大展身手了。

　　“唔……”叶曦晨瘪嘴，决定不跟她一个古人计较。

　　手指向操场，那里是一群群正在奔跑打闹的学生，是无法让人忽视的青春气息。

　　叶曦晨语重心长，决心对凌清和开展少女心教育。

　　“好不容易回到校园，当然要像他们一样，谈一场甜甜的校园恋爱呀！”

　　就像刚刚在花坛边遇见的两人一样，青涩纯真，甜而不腻，不包含任何杂质的那种。

　　“你难道一点都不期待嘛……”她可是迫不及待的想做校园类的任务了。

　　旁边的凌清和微微抿嘴，陷入沉思。

　　良久，似是想明白了叶曦晨话里的意思，她终于开口。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嗯？？？”

　　叶曦晨一脸懵X。

　　刚刚清和说了什么？她没听错吧？

　　难道她们不是在说甜甜的校园恋爱吗？为什么突然说起了学习？

　　凌清和没有领会到这个“嗯”字的精髓，对叶曦晨提出的建议，依旧持保留意见。

　　“华国的高考这么难。高中的知识，我从没有接触过，你……应该还有些记忆。

　　穿到高一还好，单靠自学，我们也可以赶上学习进度。

　　就怕我们哪天的身份突然变成了高三……这样一来，高考就危险了。”

　　“不是……”叶曦晨郁闷了，“我们为什么要考虑高考这个大难关啊……”

　　就不能让她先做一做白日梦吗？

　　“有备无患。”凌清和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回去后，书单应该加上高中教材……初中的也加上吧，顺便可以了解一下华国的教育体系。”

　　叶曦晨已经连微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们穿到的不是华国呢？”总不能把全世界的初高中教材都找来看一遍吧。

　　“嗯？”凌清和也愣住了，半晌才道，“你说得对，是我庸人自扰了。“

　　叶曦晨舒了口气，暗道好险，“终于不用再接受高考这座大山的洗礼了。”

　　课本上的那些知识，她早还给老师了，哪里还记得多少？

　　真要让她重新去经历一周一小考，一月一大考，她只能选择狗带。

　　……

　　远离了操场，人群的噪声渐渐变小。

　　校园小道上，树梢间扬起的风，也不复下午时的燥热，逐渐平静下来。

　　空气中，似有似无的桂花香，搭着晚风的便车，悄悄钻入鼻尖。

　　叶曦晨童心乍起，在一棵高大的桂花树下伸了伸手，发现够不着后，想方设法踮起自己的脚尖。

　　依旧差那么一点点。

　　指尖离最矮的那根枝丫，始终差了一点距离。

　　她不信邪。脚也不垫了，深吸口气，准备一跳定乾坤。

　　哒！

　　还没开始起跳，带着花香的枝丫自动跳进了她的手里。

　　凌清和浅笑，帮她摘下一小簇。小小的，总共才五六朵，都只有米粒大小。

　　叶曦晨把嫩黄的小花摊在手心，送到鼻尖闻了闻。

　　香的醉人。

　　有花有美人，一切都很美。

　　本想趁着这个机会多和凌清和腻歪两句，又唯恐待会儿她会来一句“不准破坏学校公物”。想了想，叶曦晨还是忍住了说话的欲望。

　　哪知，就在她闭着眼睛，陶醉在花香里的时候，凌清和还是开口了。

　　“你刚刚说的问题，可能性很大。所以，我们的书单里，也许应该加几门外语。”

　　“！！！”

　　她张了张嘴，一瞬间，脑袋里转了无数圈，却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无奈，最后却只能半张着唇，什么都说不出来。

　　谁让这个问题是她提出来的呢。

　　“我……我们……”

　　我们不用玩儿这么大吧！

　　讲道理是讲不赢凌清和的，她只能瞪着双眼，委屈巴巴的望着她：“我不要……”

　　“不要吗？”

　　凌清和褪去平时的一本正经，低头轻笑。

　　“可是，我没有随身空间，装不了这么多书籍资料……”

　　“……？！”

　　“啊！！！你又欺负我！”

　　只是做个搬运工而已，干嘛说得那么吓人！

　　作者有话要说：叶曦晨：讲个恐怖故事，重回高三...重回各个国家版本的高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