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幻想 > 《三生三世步生莲续写篇最新章节+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四章(四)
床榻旁一边的香炉里发出轻微的响动,大概是哪块香木燃尽了碎裂的声音,也从另一方面显出此刻这房里很是安静的。在这样的安静中,我不动声色的掀了被子,轻手轻脚的套上了鞋子,默不作声的走到房门口。
连宋一连狐疑的看着我,对我的这一系列动作很是不解,又忍不住好奇,于是巴巴跟上来走到我跟前,朝着房门斜了一眼,认真问:“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魔障了?”我强忍着紧咬几乎咯咯作响的牙关,面上端出一派云淡风轻,冲着他微微一笑,不答话。连宋被我的笑弄得一愣,拿扇子得右手贴上我的额头,不明道:“还是⋯⋯病了⋯⋯不过方才同榻而眠的时候不觉得你哪里不好⋯⋯”
我在心里默了三个数,他这么凑上来的姿势刚刚好,暗暗在手上攒了一股力道,趁着他贴上来,一掌拍在他身上,将他顺溜得拍出了房门,从容得将门扣上了锁,顺道在袍子上揩了揩手。
被拍出门的三殿下倒是没再继续有什么动作,我只听见几个宫婢隐隐的笑声。不过三殿下他从不把面子这等东西看得紧要,天上地下甚至海里都任他风流了这么些年,被个把姑娘撵出房门这种小事他大约早就习惯了。
我慢腾腾挪回床边,看着满床横枕乱衾,换了任何 一个人看到这个场面都是要生出些该有得不该有得旖思,想到这里额角的青筋不自觉得胀了胀,弯下腰把被子胡乱得朝一边堆了堆,手刚触到被子里余下的温暖,指尖便被一个坚硬的物什挡住,摸起来清凉冰冷,右手拨开堆在上面的被子,发现静静躺在左手边的,是一个玉牌,上赤下白,中间却没有丝毫缝隙,是天然生成这个模样的。
这个玉牌的主人自然是方才被我推出房门的连宋君,除了他我没见过哪个男仙喜欢带着这么奇葩的玉牌,说起这个玉牌⋯⋯
这个玉牌同我倒是有那么一回渊源。
我趴回床上怔怔的盯着这个玉牌瞧,六万年前,芙蕖瑶池畔,在池水搭成的棋台边,有人便是从腰带上解下这枚玉牌,随手放在棋台,嘴角含着一枚我看不惯的风流笑容,对跟前的对手说:“下棋自然是要分个输赢才有趣些,不若我就用它做赌注,二哥赢了,这个玉牌就送你了。”那个时候,我站在二殿下身后,分明瞧见了他说完这话时候送过来的眼神,戏谑中带着几分挑衅。
我的印象中,这场棋似乎并没有下多久就分出了胜负。散局时二殿下把那枚玉牌送给了我,他摇着扇子在在一边旁观,明明时输了棋心情却好像很不错一样。
后来,这玉牌被少辛看上,桑籍君从我这里讨了去⋯⋯怎么又回到三殿下手上,莫不是他又耍了什么无赖手段罢!
我对着玉牌的发呆被几声敲门的动静打断,在我疑心是不是连宋他又折回来的时候,门外已经响起梨响咋咋呼呼的叫门声:“郡主,郡主快开门啊,我知道你在里面!”
我顺手把玉牌塞进了枕头下,挪着步子去开门。
开门的时候正撞上朱槿横着眼睛训斥梨响:“郡主现下腿脚不便,你催那么紧张干什么。”
梨响委屈得扁了扁嘴,小声辩解道:“来的时候不是遇上三殿下么,他不是说让郡主过去拿序及草的药么⋯⋯”说道这里猛得拍了拍脑袋,一脸大梦初醒的表情,跺着脚急急道,“糟了,不知道我们采得黑珍珠同那个序及草有没有相克相冲的地方,朱槿你不是总说什么这个馅儿和那个馅儿不能一起吃,譬如上次我说的虾仁儿和岭梅酱⋯⋯”
我冷冷的打断梨响的炸毛,把他们迎进房间,顺便补了一句:“虾仁儿和岭梅酱不是相冲,是配在一起难吃。”
梨响听了,郁闷的低着头走在前头,后面跟上来的朱槿对我说:“刚刚回来的路上遇上三殿下,他带一句话给你,说在西海青楼后的花园那里等着你拿序及草药。”
我听了“青楼”二字一惊,我虽晓得西海储了一位和三殿下惺惺相惜的风流公子苏陌叶,但是没想到西海竟然开放至斯,在风流二字上做得这么地道,小小水晶宫居然还建造了坐青楼,更惊得是朱槿这么刻板严肃的人居然能这么淡定的说出“青楼”二字,果然是我们分别了一段时日后朱槿有了许多变化么?
朱槿见我拖着下巴的惊讶模样,面无表情的帮我举了举下巴让我闭了嘴,两步开外的梨响听了我们的谈话,手里拿着一块不知从那里变出来的糕,天真道:“三殿下还说,西海水下暗一些,郡主要是瞧不清楚那座青楼,就奔着它旁边的红楼走,红楼旁那座青色的楼后面,就是花园了。”
我听了梨响的解释,尴尬的呵呵笑了几声,抬头看了眼着琉璃楼里用琉璃搭成的房顶,这西海水君在风雅二字上绝对被他亲儿子甩了不只一条街,青楼红楼这等废柴的名字他也好意思取?
朱槿无视我得尴尬,反问我:“看样子三殿下也是刚刚从这边回去,怎么他不把药留下还要你过去取?”
我躲过朱槿谨慎得目光胡乱编话:“三殿下他想什么哪是我等能够揣摩的,他脾气古里古怪乱七八糟你又不是不知道。”
朱槿皱了皱眉头,冷冷接到:“有么?”
我扯着嘴角傻笑,心道,难不成我跟你说是因为我把三殿下一巴掌拍了出去么?
梨响在外面玩儿了一天累得厉害,我又不放心她一个傻丫头自己一个人留在楼里,毕竟西海不是凡界十花楼,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要谨言慎行一些,于是我出门前推了朱槿陪着我出门的提议,让他也在琉璃楼里好好歇息顺便看着梨响。
走到门口我觉得少了什么,又折回去把枕头下的玉牌揣在了袖子里。
朱槿皱着眉点点头,不过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不过是去拿药,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广袖宽袍,伸手摸着自己刚刚梳好的男子发髻,干笑着解释道:“这个这个,我方才穿得那件裙子被我用茶水弄得脏了些,可这里的柜子里又全都是男子的衣裳,我便将就一下。”
朱槿将信将疑得点点头,嘱咐我小心早回便关了门。
磨磨蹭蹭得走出琉璃楼,我用袖子擦着额头上渗出得层层冷汗,无可奈何得望了一回天,朱槿啊,如果我跟你说我睡着得时候是和连宋在一起,醒来以后就找不到外衫了你会不会一剪刀碎了我啊?
西海的各个楼子虽然名字废柴,但是西海各处的景致却很是不错,从琉璃楼一路走来,路旁皆是各色珊瑚,流光璀璨,将海水照得很亮堂,是以我这一路也走得甚是顺畅,脚下有些个绊脚的青荇也让我顺利得躲过去。
出了门我才发现换了男装的好处啊。从三殿下待我来西海时候撞上的大阵仗来看,此刻人人都知道琉璃楼里正储着三殿下抱来的仙子,我再露面必然引起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可是男装却省事儿许多,一路上遇到的不论是宫娥还是侍卫,都只是冲着我谦和的点点头,大概是把我当成了侍候琉璃楼里的仙子的一个⋯⋯额, 一个小跟班。
西海海水澄澈碧蓝,在这样的视野中寻一个青楼果然不易,而此刻,我呆呆立在一座园子边儿上,暗自抚额神伤,别说是青楼了,现在我连一个楼的影子都没看见,同时暗暗后悔刚刚遇到那几个看着我笑的小宫额娥的侍候就该好好问问路。
我正想着是不是原路绕回去的时候,听见身后有人召唤,语气柔柔弱弱,乍一听竟然没听出男女。
“你可是迷路了?”
我一回头,瞧见一个蓝衣公子,生得眉清目秀,但眉宇间明显透着病弱,仿佛刮一阵大风便能将其刮倒。蓝衣公子指了指我身后的园子,解释道:“你大概是跟着那个仙子来的罢,不知道这里是我住的园子,咳咳咳⋯⋯”
我见他咳得厉害,赶紧上前,没想到这两步走得急了牵动了膝盖旧伤,一个趔趄差点把这个好心的公子扑倒。
我们两个挣扎着站起身,一瘸一病,聊了两句之后便决定先在这位公子的园子里歇息一阵子。
蓝衣公子和我座到园中的一出石桌边,石桌周围开着得都是一张一合的海中花草,颜色艳丽,许多花草还能发出萤光,衬得这处别致淡雅。可蓝衣公子倒是没什么心情去赏花,他坐定了之后还咳了好一会儿,我看着有些不忍,伸手给他到了一杯茶水,他虚弱得笑了笑,接了过去,饮了一口后好心问我:“你这是要去哪里?看你还有些着急得样子,不若我叫人帮你传个话?”
我一听,想着自己膝盖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缓过来,高兴得点点头,觉得这个提议很受用:“谢谢公子,若是如此再好不过,三殿下此刻在青楼旁得花园里等着我去拿药。”
蓝衣公子听了,面上露出讶异之色,招了招手,也不知刚刚躲在哪里的四个宫娥忽然冒出来,走到我们跟前后皆躬身行了大礼,齐声道:“大皇子。”
我看着蓝衣公子吩咐宫娥们传我的话,心想也不知道是走运还是倒霉,刚出门就碰上了西海的贵人。
宫娥们走出花园后,我才笑嘻嘻得跟自己也盛了一杯茶,跟蓝衣公子说:“小仙眼拙,未认出大皇子,失礼失礼。”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回想来西海前连宋似乎提到过这位大皇子的名字,叫叠雍的,因这个名字有些奇特我便记住了。且值得一提的是,这西海大皇子,是个实实在在的断袖。
叠雍倒是很亲和得摇摇头,缓缓道:“仙友不必客气,仙友既是三殿下的人,自然也是西海的贵客,希望西海没有怠慢才好。”
我哈哈笑了两声,这个情况下还是借着连宋的名头好一些,只不过不知为何,提到三殿下,一脸病容的叠雍君面上竟浮现一丝忧郁之情。
我担心的问道:“大皇子可是身体不舒服了?不如留下小仙一人在此等候,大皇子回去休息也无碍。”
叠雍君无奈的摇摇头,目光悠远,“仙友既然跟着三殿下,定是晓得,此次三殿下来西海全是为了一位仙子养伤,听说三殿下来西海后茶都没喝一杯就匆匆去了二弟的丹房炼序及草⋯⋯这些,可是真?”
我干干点头,看着叠雍君这幅伤春感秋的模样,我也不知该答什么。
叠雍翘着兰花指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低头叹道:“从前三殿下掌管西海的时候,我就在想,以后有哪个仙子能有幸进得了三殿下的心,没想到⋯⋯”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磕磕巴巴地问了一句,话出了口才觉得冒昧得很,却收步回来了。
我问的是:“大皇子,你莫不是看上三殿下了罢。”
叠雍君听了我的问题,苍白的病容上添了一丝红晕,却摇摇头,肯定得回答:“当然不是。只不过⋯⋯”
我紧巴巴的追问,像是在凡间听评书听到关键的地方一样,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只不过什么?”
叠雍君长叹一口气,幽怨道:“只不过对三殿下有些许倾慕罢了。”我听了一愣,还没松一口气,叠雍君却狡黠得冲着我一眨眼,伸手在我手背上拍了拍,唏嘘道:“瞧仙友的神色,如此紧张焦急,该不是,瞧上三殿下的是仙友罢?”
我默默得抽出手,不知道在这个关头该做如何表态,只举杯灌了自己一口茶,痛心疾首自己那颗八卦心千不该万不该在此刻发作。
可叠雍一颗八卦的心显然已经被我的沉默勾起得很彻底,他倒是一幅同情的模样,柔声安慰道:“怪不得你方才迷路,大概是想着能见到三殿下,可三殿下见你却是让你去送药给那位仙子,你这么暗暗醋着才会看不清路。看着自己倾慕的人对别人掏心掏肺的确是个伤心肝的事情,可仙友该晓得,你同三殿下⋯⋯是没办法有什么善果的⋯⋯想到你如此伤情,我都觉得心疼⋯⋯可仙友定要将自己的心思藏得紧一些,不若三殿下晓得了,定不会让仙友再在身边服侍,到了那般境地,仙友此刻对三殿下有多少情,便会伤多少心,所以,千万不能让三殿下晓得,切记切记。”
我被叠雍的一番话弄得找不着北,话本子没少看,晓得此刻说什么都没用,算是越描越黑,只得默默低着头装出受教的模样,忽然想起三殿下从前那句无赖的话。
“消除误会的最好办法就是把误会变成事实。”
今日我大概万事不宜,坐在对面柔声安慰我的叠雍君的话戛然而止,与此同时,忽有芙蕖花香从身后隐隐传来。
我颤颤巍巍的仰头去看站在身边的连宋,他“啪”地一声收了折扇,用扇柄在我肩上敲了敲,戏谑的笑容和当年棋局时一模一样。
连宋微微弯了腰,在我耳边幽幽问道:“仙友有什么千万不能让本君晓得?”
我觉得此刻不赶紧转移话题,依着连宋的性子,这件事绝对会越闹越答越闹越歪。
我赶紧从袖子里把那块玉牌拿出来,小心陪笑到:“刚刚你在我那儿睡觉的时候把这个落下了,我本来想偷偷觅下的,不巧被大皇子知道,所以才⋯⋯”
可话没说完我就晓得我又说错话了,看着连宋一脸满足的笑意,我缓缓转过身去瞧叠雍君,他翘着兰花指的手捂着嘴巴,却捂不住他一脸震惊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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