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幻想 > 《三生三世步生莲续写篇最新章节+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四章(三)
西海水君作为堂堂四海水君之一,也称得上是九重天云霄殿前的重臣,握着八荒九洲的水脉,算作水族中的贵族,是以,在我从前的印象里,西海水君起码须得和成筠朝堂上那些禽兽大臣一样,端着架子指指点点才像样。
可我已经在西海这座不大不小得琉璃楼里住了两日,两日来愈发觉得我真是误会了西海水君,两日前我还在忧心水君端茶倒水没个帮手,可现在我却觉得,西海水君其人谦和友善厚道老实,大概诸如此类的小事儿都自己办了,在西海当宫娥还真是个好差事。
只不过⋯⋯我眯着眼睛横看着眼前这位提着青瓷茶壶的倜傥公子,心中升起一个大大的疑问,西海水君是怎么生出苏陌叶这等既不老实也不谦和的儿子的?
风流倜傥的苏二皇子趁着我盯着他发呆,已经缓缓走到房内,找了个舒服的座儿,侧身瞧了一眼桌子,眉头抽了抽。他的眉头抽筋自是很有道理的,因为摆在他身旁的桌子上的,乃是朱槿今早早起为我现烙的锅盔,因为西海没有牛肉,他换了馅儿,是鲜虾仁的,味道虽然和牛肉馅的差很多,但是我本着对朱槿和锅盔久别重逢的感情,很利落的吃了不少,现下还剩下半个孤零零油汪汪的躺在白瓷盘子中。苏陌叶的手指尽量避开盘子沾油的地方,轻轻推了推,挪出足够的位置之后,伸手召唤出一套和手中的青瓷茶壶相配的差距,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小包裹,用精致的白丝帕子包着,我对这个小包裹很好奇,一路扶着椅子和桌子巴巴蹭到桌子另一边的椅子上,满心欢喜的低头瞧时,却发现洁白的丝帕中堆着的,并不是什么新鲜的物什,不过时几撮茶叶。
苏陌叶修长的手指倒是比茶叶好看,和青瓷的茶具很相衬,他一边煮茶一边抬眼看了我一眼,戏谑道:“三殿下曾提到过成玉你好奇心大过天,怎么看着是茶叶,这么失望的形容。”
我被说穿了心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移开目光盯着不远处立着的琉璃屏风,磕磕巴巴道:“哪里、哪里,哈哈哈哈,哪有那么失望,只有那么一点点失望罢了。”
苏陌叶笑了一声,手中的动作不停,又道:“也不知三殿下在哪里捡的你这个宝,对了,你身旁那个如花似玉的小跟班和那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呢?”
我听着苏陌叶唤朱槿和梨响为“小跟班”和“小丫头”,额头上浸出一层冷汗,好在梨响不知从哪里听说海中的黑珍珠有助于伤筋动骨的恢复,吃完饭就拉着朱槿出门捡珍珠去了,不然被二人听去,不免又是一场人后的腥风血雨。
我交代了他们得去处之后,苏陌叶贴心提示:“我西海虽然风平浪静一派平和,但劝一句还是尽量别离了水晶宫附近,他们二人皆是仙灵所化,灵气甚重,万一被哪个潜心修炼得妖物看上,进了人家得肚子里就不好了。”
我点头称是,可听了苏陌叶的话心里不免担忧起来,他们出门起码半个时辰了,梨响玩儿心大,见到我之前在这西海整日忧心忡忡的也没什么有游玩的心思,现在见到我没事了放宽了心,可别遇上哪个好色又好吃的妖物才好。
正当我头顶的愁云惨雾渐浓之时,青瓷盛着的墨绿茶汤呈到我跟前,我从善如流的接了茶盏,抬头时苏陌叶正一脸春风和煦,同我苦大仇深的形容形成鲜明反差,好心道:“饮茶讲究得是个平和的心境,你现在这个模样,实在是糟蹋了我的好茶。既然三殿下去折腾那序及草前交代了要我好好照看你,我自然爱屋及乌,你的小跟班小丫头也一并照顾得妥妥的。算算时辰,序及草成药需得三四日,过一日他回来了,若是知晓我弄丢了你的小跟班小丫头,定然要把我记恨个千千万万年。”说完招了招手,唤来一个模样乖巧的小宫娥,交代她去寻朱槿梨响二人,小宫娥红着脸听完苏陌叶的话,红着脸退了出去,红着脸帮我把门关好。
我握着温热的茶杯,灌了一口,茶汤微苦,苦中却不带涩,顺着喉咙下去一直暖到肚子里, 刚抬手准备饮第二口,嘴里的苦涩渐散,隐隐透出甘甜来。
我觉得这个茶味道很新鲜,转着茶杯问苏陌叶:“这个茶味道和我从前喝的很不同,怎么还能品出不一样的味道,你别告诉我你这个茶有什么‘苦尽甘来’这种风骚的名字。”
苏陌叶眼皮跳了跳,择了我说的话中他爱听的部分回到道:“你总结的倒是很好,不过我这茶是昨儿新制的,今天拿来和你尝鲜,”说到这儿,顿了顿,“至于名字,我还没想好。”
他这么一说,我便觉得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他,在人家的地盘上养伤自然要好好的讨好主人家,我实在太不懂事。是以我赶忙端出一个笑脸来谄媚道:“不怪三殿下在来西海的路上狠劲儿夸你的茶,这新茶让我品了第一杯,实在是荣幸之至,二皇子盛情如此,成玉我一定铭记在心,以后二皇子有什么相求,我没有二话,唔,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无奈说道这里我便有些词穷,还有一点酸牙根,在我想新词的时候苏陌叶已经给我换了一杯茶,懒洋洋的接了话茬,笑道:“水里的活儿就不麻烦你了,这火里的故事我们还是能聊一聊的。”
我一愣,虽然晓得饮茶定要有佐茶的段子,可是这火里的故事是个什么段子?
苏陌叶抬眼见我一脸茫然,揉了揉眉心无奈道:“听说三殿下是把你从一处凡界捞上来的。”
我没想到苏陌叶提的竟是这件事,殿下他救我的时候是在火刑台上,哈,果然是个火里的故事。我低着头看茶盏中的茶汤,墨绿透明似一块璞玉,中间坠着几片茶叶,安安静静的停着。
从熙朝回来之后,不论是在十里桃林还是在西海,我好像都没有同谁去好好讨论过这个问题,我不问,也没有人回答我,三殿下不说,朱槿梨响也不说。
行刑后,我在邢台之上失去支撑倒向火海的时候,眼前一闪而过的那个影子,果真是三殿下,除了他,我再没见过哪位仙者的真身是一条威风凛凛的银龙。
果真如同湮澜说的么?
“成玉,你直到我最讨厌你什么么,就是你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不论好事坏事,你都觉得本该如此,那我现在问问你,三殿下为你做了许多,你是不是也觉得本该如此?”
当然不是本该如此,连宋他不同,他⋯⋯
想到这里,我想着,他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本想也串出几个类似“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的词,搜肠刮肚却寻不出。
所以我只放下茶盏,凉凉附和道:“是的。”
无奈本该聪明绝顶的苏陌叶此刻却像是故意看不清我的态度一样,自顾自的继续说着,停着像是自言自语:“不过此前我还听说了一个小道消息,白⋯⋯那个有人跟我提到过,日前三殿下还受了个伤被送回九重天,听说还是个锁仙藤的伤,我认识三殿下几万年,且不知他还能被锁仙藤这么低级的东西伤了身,难不成他在凡界的时候卸了仙力?若是如此便能解释这些年放出来的三殿下灰飞烟灭的传闻了。”
我低着头,想的全是行刑前湮澜在十花楼说的那些话,三殿下灰飞烟灭的传闻的确是有的,却不是因为这个。
抿了一口茶,再品却怎么也品不出甘甜的味道来。
苏陌叶说完,终于注意到我的沉默,转头软言道:“你这个模样⋯⋯难不成我说了你的什么伤心事?”
我颦眉摇头:“没什么的。你方才问我凡界的事,嗯, 我确是因为一些原由⋯⋯困在了凡界。三殿下可跟你说过,他是怎么救的我?你刚刚也说,他受了个低级的伤。”
苏陌叶莫名道:“是提到过一两句,不过成玉,被救的人是你,怎么你反倒过来问我?”
我实事求是的回答:“因为我在火场被烧晕了。”
苏陌叶一噎,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这件事我也是听得东拼西凑。看你身上得仙泽,不像是哪处得地仙,倒是像从九重天来的,既然这样,你大概也知道,天上的药君一向很废柴,不然我大哥也不会⋯⋯”说到这儿,他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自觉话题拐得有些远,幽幽收回来道:“所以三殿下受伤回府,便请的是白真那位避世在十里桃林那位尊神。初初我还想着,是不是药君太废柴,可就算如此,也不至于连小小的锁仙藤都治不了,直到后来三殿下的书信自十里桃林而来,我才明白过来。”
苏陌叶一番话听得我云里雾里,除了药君是个废柴之外,关键的话一句都没抓住,遂扯下脸皮发问:“明白什么?”
苏陌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柔声笑道:“伤重难愈什么都是诳天下人的幌子啊,三殿下再不济也不能被什么锁仙藤伤到啊,他借着伤回去,再借着这个伤见了折颜上神,交代一番,再风度翩翩的去捞美人,最重要的是还能逃过天君的责罚,一石三鸟好计谋。”
苏陌叶一番好解释让我醍醐灌顶,灵台一派清明,回想起连宋重伤,就在听苏陌叶这一番话之前我的心还会难受得一抽一抽的,敢情他三殿下聪明绝顶,大概连我这一抽一抽的小心肝都已经预料到,把我扔在火场上差点烧死,再风光无限的过来把我一救我还要千恩万谢人家的救命之恩,呵呵,果然是一石三鸟,四鸟无鸟都够你三殿下凑全了!
我拼了全身气力才勉强撑着自己的一张笑脸把苏陌叶送出门,等他缓缓的脚步声再也听不到了,我才收了僵硬的笑容晃着步子往回走,走到屏风后的床榻之前,带倒了一个圆凳子,碰碎了两个琉璃瓶。
我把自己仰面甩在床上,气鼓鼓得瞪着雕花琉璃床柱瞪了半晌,后来瞪得我眼睛疼,于是闭上眼睛借着气鼓鼓得呆了半晌。
两个半晌过后,因为发脾气急促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静下来之后脑子里便不是火烧火燎的怒气,我用逐渐恢复的神志略微思考了一下,我这么生气是为哪般?
他不是来救我了么,他没有不理我,不但救了我,还想法子从湮澜那里夺回了我的仙体,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不是该像湮澜说的那样,理所当然的把这些都受了?
怎么这次,我就觉得没那么理所当然了呢?我是在生气,我究竟是在气什么啊?
生气是个耗体力的活儿,我此刻又是闭眼躺在床上,于是乎我想着想着,便把自己想睡着了。
混混沌沌的做了个梦,梦中景物繁杂混乱,人影模糊看不真切,入耳的音乐却是个熟悉的声音,是自西方梵境的缈缈佛音。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屋内已经点灯,大概已经入夜。
我揉揉眼睛坐起身,掀开薄被子准备起床,可被子掀了一半我忽然意识到,睡前我不是和衣躺在床上睡的么,怎么一个梦的功夫我成了只着内衫还铺床盖被的样子?我扫了眼周围,除了我的变化,连屋内的夜明珠也被罩上了薄纱来缓和光线,甚至,甚至床榻一左一右摆放的琉璃香炉里,还燃着安心助眠的香。
我收了掀被子的手,又躺回被子里,窝在被窝里想着是不是朱槿回来了见窝睡得不舒服,命梨响帮我换衣服什么的,可是以我对朱槿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又罩灯、又燃香什么的,难道是因为我们最近不在一起,他改了性子⋯⋯
我抚这额角胡乱的猜测着,房中一派寂静,也听不到梨响和朱槿的动静。
正当我纠结要不要吼以嗓子把二人吼来时,却有人在我吼人之前先发了声,熟悉的脚步声踱近,三殿下他绕过在灯光下波光流转的琉璃屏风,看着我似笑非笑道:“都醒了坐起来了,干什么又躺回去?”
我呆楞道:“是你⋯⋯”
连宋走我床边,理所当然的坐了下去,不明所以:“当然是我。我急匆匆的从丹房赶回来看你,连口水都没喝上,一进来就看见你在床上挺尸,挺到现在还赖床。”
我听了,借着灯光扫了一眼他一丝不苟的模样,皱眉道:“你不要诳我!你看你现在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在丹房里折腾几天的形容。”
连宋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我已经睡了一觉还洗了一个澡才过来,你不信摸摸你身边的被窝,保不齐还是热的。”
我被他的话吓得一愣,赶紧从被窝中坐起来,转头往枕边看去。
方才还垫着我得脑袋的丝锦枕头里侧,正大大方方的摆着一个图案相配套的枕头,枕头旁边,是一团凌乱的锦被,顺着锦被看过来,它和盖在我身上这条被子花纹颜色都一样,不细细分辨简直就看不出是两床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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