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面对自己内心么？”她扣住顾南衣的手腕，“你敢说你从未对我动过心么？”

　　顾南衣望住她的眼睛，竟生生说不出“不曾”二字。

　　“又或者说，在你顾南衣心里，是个连真心还是假意都看不出来的蠢货吗？”宁遥疼惜一笑，“其实近我的身，你轻而易举就能抓住我很多把柄，你有的是机会离开公主府，可你没有。”

　　宁遥的声音极平静，道：“顾南衣，是你蓄意接近在先，本宫防不胜防，已中了你的招。如今你说不愿就不愿，那你从本宫这拿走的情，从本宫这拿走的心，要怎么还？”

　　顾南衣豁然从她手中抽出，不忍看她失望的神色，冷然道:“人生在世，并非只有情爱二字。想必你也知道，她要离开帝都，我奉从师命护她周全，必定也得随她一同离开。属下身负师命，不得不从，殿下又何苦呢？”

　　宁遥的眼泪堵住喉咙，“我愿意等你....等你回来....”

　　“殿下.....”顾南衣实在心有不忍，“殿下何必为难...你非要我承认我心中已有她人，才肯罢休么？”

　　宁遥再止不住自己的泪意，顿足道:“你果然....对凤知微....我早该知道....”她垂首黯然，她知道凤知微对顾南衣没有旁的意思，但她的心仍像被揉成一团，“我不怪你，可以尊重你，但你不能否定你自己的心意....”

　　顾南衣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欲言又止了半晌，最后一咬牙，“殿下会觅得更好的郎君...”

　　宁遥惨笑一声，“若我的郎君不是你....再好我也不喜欢...”

　　“你从前对我说的那些好话，本宫竟一不小心都信了。”宁遥的心也沉到底，“我不愿让你难堪，所以我从没有向外人承认过我的心意。”

　　顾南衣神色更痛，他向前一步，却强忍住了。

　　宁遥却步步后退，摇着头道，“可我换来的只有你一句不愿，凭什么？”

　　人，总是心口不一。

　　顾南衣嘴上说着足够冷静的话，心里却在哀哀诉说，无声的祈求着:我也想带你离开这个阴诡的皇城，也想许一世平安喜乐，可我不仅没能力保护你，甚至还可能伤害你。与其他日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受苦，还不如彻底绝了这个念头。

　　“属下心有所求，怕辜负殿下...”

　　她转身离去，貌似决然，但离去的脚步却很慢很慢。

　　“你回去吧，回凤知微那儿吧，本宫不想见到你。”

　　顾南衣一直站在她身后，默默目送她离开，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才缓缓离开。

　　深夜，宁弈造访。

　　宁澄推门而入，目光在里头逡巡一圈，“公主殿下不在。”

　　宁弈点点头，以他对宁遥的了解，若是没有在寝室，那必定只有一个地方可去了。

　　宁弈很快就到了皇宫城墙边上。

　　宁弈踱至城墙另一端，朝站在墙角的那人道：“为了一个男人，一个公主竟哭成这个样子。”

　　宁遥赶紧抹干眼泪，背对他:“我没有！”

　　宁弈也不说透，接过宁澄手上的宫灯，幽幽烛火照亮眼前的似魅影飘飘的身影。

　　宁弈淡淡道，“你堂堂天盛帝姬，为了一个顾南衣折腾成这样，若是三皇兄还在，定心疼坏了。”拿起一条丝帕递给她。

　　宁遥别过脸，不理不睬。

　　宁弈的声音里带上一丝嘲讽，“你生气，是因为被我说中，还是因为被顾南衣拒绝？”

　　“别以为你端着是我王兄的架子我就不敢动手。”宁遥整个人气的跳脚，怒目圆睁地看着他，“别提顾南衣的名字。”

　　“不爱听啊？”宁弈故作惊讶，“父皇有意给你赐婚，姚相之子姚扬宇也在其中，若你嫁得姚家，于我们大计有益....”

　　宁遥忍不住捂住耳朵，“我不嫁！”

　　宁弈却极残忍的将她的双手扯下来，嘴唇贴在她耳畔，柔声道：“宁遥，你从来是金枝玉叶，金尊玉贵长大的，第一次在旁人身上受挫，是不是很心痛？上天给了我们尊贵的身份，就注定得舍弃一些什么。而你，注定不能随了顾南衣，永远不能！”

　　宁遥挣开他的手，巴掌高高扬起，“住嘴！”

　　宁弈也不躲，只是静静看着她，“你再大点声，传进大内，你看顾南衣还有没有命？”

　　他声音极温柔，甚至带着一丝心疼，“若是宁乔哥哥在，定不忍心看着这般。”

　　“可是.....”宁遥哽咽起来，“我真的....很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宁遥哭了许久才停下，夜色已深，苍穹飞过几只鸟。

　　“好了，我让宁澄送你回府，好好歇息，别想太多。”宁弈轻轻抚摸宁遥的头发，呢喃般道，“一个顾南衣，不值得....”

　　魏府内。

　　“你回来了？”

　　凤知微抬头望去，见顾南衣走进院来，两人四目相对，他忽然别过脸去，沉沉道：“她赶我走了。”

　　“殿下对你....是真心的。”凤知微拉他坐下，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我看得出来，殿下喜欢你喜欢的不行，她一个公主，心高气傲，又何曾对一个人百般讨好过？”

　　“可她不能跟我。”顾南衣苦笑了几声，“我会害了她的。”

　　凤知微盯着他许久，直至顾南衣叹了口气，神色坚定地望着她，指了指心脏处，道：“可我...这儿，竟然很痛。”

　　凤知微坐直身子盯着他：“南衣，我的事也实在不该赔上你的一生，你还能跟殿下在一起，去追寻你们的生活...”

　　顾南衣摇了摇头，语气凝重道:“我答应过宗夫子，护你周全，你只身离开帝都，若是有所损伤，我有违师命。”他低垂下眼眸，“更何况，她是公主，我一介江湖客，若我们在一起，传出去只会让她一辈子抬不起头。她值得更好的儿郎照顾她一辈子，她值得...”

　　凤知微唇角带笑，“情爱从无关身份和地位，只有爱与不爱。”她虽在笑，却不是玩笑，“而我们，好像从来都没有资格选择。”

　　“所以，与其让她苦等，还不如让殿下绝了念头。”顾南衣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坦白心声，“其实，当我开口拒绝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可惜，我不得不拒绝...”

　　凤知微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她竟然，有些羡慕宁遥了，她可以勇敢去爱，勇敢去追求，而她也得到的顾南衣的一颗真心。

　　可是她，注定活在波谲云诡的风云里，算尽心机。

　　*

　　是日，宁世征请了姚相和姚扬宇入宫吃茶，让宁遥也来陪同，一早便起身梳洗打扮。

　　折柳在宁遥身后捧着宫装华服，朱红的绫纱上密密绣着海棠穿蝶团纹，攒珠金丝的金凤不玩颤巍巍地躺在锦盒上，流丽华彩。

　　入宫后，宫娥引着宁遥往御花园走去，远远便见韶宁和几位娘娘走来。宁遥暗忖，韶宁今日来定是盯着她和姚扬宇相看来的，韶宁倒了俩靠山，对她的怨恨只会更深一些，更不愿在择婿上输她一截。宁遥只笑了笑，走上去迎接。

　　韶宁不曾料到宁遥会向前来，呆愣在台阶下。宁遥上前一步，道：“各位娘娘和妹妹得空来赏花了？”

　　一位娘娘看了看宁遥，轻轻一笑：“难怪陛下喜欢您嘞，这三天两回地往枫昀轩去，倒叫我们这些妃子脸红了。”

　　“儿臣探望父皇乃应尽之责，不敢邀功。”

　　那娘娘不依不饶，语气 中带着酸意:“陛下到底还是在乎殿下你的，这不，走陛下跟前走动多了，连姚相长子这么好的婚事都讨来了。”

　　宁遥轻扬唇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皇觉着我和姚家公子相配，不忍让我明珠暗投，这才将我尚去姚相家。”她又客气道，“娘娘们可是对儿臣的婚事不满意？可不要等将来我出嫁再后悔，做出这许多腔调来。”

　　韶宁睨了她一眼，傲然看着她:“姐姐心气好高呐。”

　　“姻缘都是天定，妹妹可得把握好自己的如意郎君，可别到嘴的鸭子飞了。”宁遥自顾自捋捋广袖，微微冷笑。

　　远处，凤知微携了顾南衣入宫听召，随着宫城长街往枫昀轩去，正正撞见这一场景。凤知微瞅着宁遥和韶宁都在，下意识就转身离开，不愿沾染着女人是非。才刚转身，顾南衣就扯住了凤知微的袖子，目光定定地看向远处的身影。

　　“我再...看她一会儿。”顾南衣喃喃道。

　　凤知微扬眉，叹息道:“南衣啊，你这不是自作自受嘛，活该呀你。”

　　韶宁的目光倏忽间明亮了起来，踮起脚冲着远处的人影招招手，早敛去了方才的轻蔑狠辣，变得柔软期待。

　　“魏知！魏知！”

　　凤知微遥遥一躬身，“不知公主在此，外臣不敢逾越，这就告辞了。”

　　宁遥缓缓旋身转去，瞧见廊下站着一抹天青色的身影，衣袂袍角随风飘飘，目光柔柔地看着她。她眼神那么微微一荡，却很快就避开了。

　　韶宁也顾不得羞涩了，抛下一堆人就跑过来，一把拉住凤知微的袖子。“你怎么躲着我！”

　　一旁顾南衣微微垂了脸，往后退了几步，目光依旧不吝啬地盯着宁遥。凤知微踮起脚，在顾南衣耳边低低嘱咐，“我帮你一次，你有什么话同殿下说，就赶点紧儿吧。”随即迎上韶宁，“不知殿下找微臣何事？这不适合说话，咱们到别的地方聊...”

　　韶宁脸一红，乖乖的跟着凤知微离开了。

　　宁遥悄悄回头看了顾南衣一眼，鬓上的海棠步摇微微颤动，划过明亮的弧线。她并没有选择转身就走，反而堂而皇之地迎了上去。

　　顾南衣微微抬起眼皮，“参见殿下。”

　　宁遥伸手虚扶她一把，道:“免礼吧。”静静注目于他，“你有话对我说？”

　　顾南衣暗自咬着牙关，才道:“殿下说的话，我反复思虑，但南衣有苦衷难言，不愿耽误殿下..”

　　“你若是开口，我必定等你。”宁遥语气有些着急，“可我最讨厌你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她微见沮丧之色，旋即笑道，“你连让我等你的机会都不给，所以罢了，本宫不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

　　“你要走，要留，本宫都不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对顾南衣已经无话可说了，火葬场安排上了，你想回头？也得看宁遥答不答应！！

　　隔壁《知否》开始日更了，隔壁前面全程发糖，不玩错过，小公爷和乔姑娘的恋爱日常持续放送呀！还没有找到组织的朋友，指路专栏戳《犹是春闺梦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