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面对道黎的暗含爱慕，也不是面对死亡的解脱，相反，那是解决了什么烦心事的放松。

　　这样的转变让少年没有现身，选择潜伏原地思考。直到玄正靠近，少年才忌讳地离开。

　　这次，他向着山下走，没有再回头。

　　“呵，没想到……倒是有趣。”

　　而和少年处事外的清明不同，道黎则因为楚秋的跳崖失了心。

　　“阿秋——！”道黎亲眼看着楚秋跌落山崖，连方丈都来不及请示直奔崖边，却只见露出裂痕的僧渡笛，与从小丫头身上掉落的花瓣银饰落在杂草丛中。

　　他向崖下看去，只见暗雾一片。虽然看不清下方的场景，但也明白一个十岁的孩子从这里掉下，能有多少几率生还。

　　“怎么会……她怎么会……”

　　完全没想到楚秋会自己寻死，道黎一时间震在了原地，连玄正方丈没有隐藏气息地从山门来到他身边，道黎都没有察觉。

　　“道黎。”玄正一眼便知道了战斗的结果。他合了掌，朝楚秋掉落的山崖微微低头，“阿弥陀佛，没想到小施主会如此选择……”

　　玄正注意到道黎的反应，又联想到他与楚秋之间奇怪的气氛，似有了悟地再度看向楚秋摔落的山崖。

　　“原来如此，缘来如此……那位小施主竟……真是……孽缘啊。”

　　“方丈。”道黎回过神，抓紧了手中的笛子与银饰，“弟子请命，下山查探！”

　　“若那小施主未被打伤，倒还有一线生机。”玄正自然知道道黎武功几斤几两，“但被我门内功重伤，伤及心脉，便是落崖未死，也活不过几个时辰了。”

　　“——方丈！弟子道黎！请命下山探查！”道黎不是不知道这一点，那一杖实打实地落在了楚秋身上，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但他还是重复地向玄正请命。

　　“罢了。”玄正叹息，“随你去吧。”

　　“是！”

　　眼见道黎匆匆下山，玄正这才摇了摇头。

　　他先朝暗处隐藏的武僧示意，此事不必他们出面，随后将捡起的藏经阁秘籍递到身边，下一刻黑影闪过，秘籍从玄正手中消失，被人送回藏经阁。

　　玄正伫立许久，闭上眼思考如何将风声压到最小，毕竟这少林寺可有不少眼睛盯着。

　　不多时，晚风吹过，给玄正带来了新的消息。

　　“什么？不止一本？”玄正因此睁开一只眼，“莫非那位小施主只是……真正盗书的另有其人？”

　　“唉……老啦！老僧也不中用了！”从这些消息中读出了什么，玄正预感武林又将掀起波澜，但转念之间便放开了心境，“不知另一本秘籍是？”

　　有人回答了他。

　　“——偏偏与那‘天’有关！”玄正因此皱紧了眉头，这是面对楚秋没有的表现，“此事事关重大，不可声张。那位小施主的事情可以透露出去，只是……”

　　“罢了，罢了！”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闪电，应作如是观。这天下太平已久，此番想来也是必然之势。”

　　“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只是道黎与那位小施主，怕会纠缠不清了……”

　　*

　　「目标好感已达‘生死不离（900）’，主线进度90%」

　　「检测到宿主状态，凤凰蛊已使用。是否结算当前主线奖励？」

　　“否。”

　　是心动

　　藏经阁被盗一事，在多方势力打探之下，还是传入了江湖武林。

　　各大门派乃至散人都知道了一个女子成功盗取藏经阁的消息，但也都明白她的下场——被少林武僧当场毙命。

　　一时间，被盗消息虽然传的沸沸扬扬，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对少林并无太大打击。

　　表面上，少林的江湖地位有所动摇，实际上累积的威望却没有丧失。因为少林终究是保护住了藏经阁，惩戒了盗书贼人。

　　这件事后，窥探少林寺的人学会了收敛。他们都以为女子是对方派的人，结果失败，于是更加谨慎地收回爪牙，暗自决定不到完全准备不会再动手。

　　少林寺内，也由一时的混乱逐渐平息下来。

　　唯一不正常，或者让人担忧的，就只有道黎了。

　　事实上，那日道黎的搜寻是失败的。

　　当他来到楚秋坠落的山崖下，只见到了遗留的大量血迹，却不见人影。除这一滩血迹外，还有拖动的血痕，一直断断续续延伸到河边，染红了岸边的花草，最后消失在河水里。

　　或许楚秋并未当场死亡，于是拖着内伤的身体离开。可那样的伤势，除非另有他人救助，不然也撑不到天亮了。

　　道黎以这一个月来与楚秋的相处，自然觉得她是无人接应的，但这也意味着楚秋危在旦夕，生还的可能性更小。

　　活未见人，死未见尸。

　　玄正以为道黎会有一段时间的消沉，却意外地发现道黎不仅没有悲伤，更是恢复了往日的有条不紊。

　　道黎以大师兄的身份指挥师弟以及同门平息这次骚动，而在玄正暗自提点好一切，少林寺恢复了平静后，道黎也恢复了原本的苦心钻研，一心向佛。

　　玄正明白这样的平静反而不同寻常，或者说正是如此，道黎才更让他担忧。

　　但若问起道黎，却只能得“方丈，道黎无事”的回答。

　　又一日课结束，道黎完成课业便行礼退去，他沿途避开了众人，顺着小路去了后山的树林。

　　树林还是那般模样，石桌上还有他倒弄笛子留下的刻痕。只是现在，当道黎坐到石椅上，却再也听不见小丫头活泼的声音，看不到小丫头朝他无忧嬉笑的模样了。

　　碎裂的僧渡笛被道黎重新修好，他发呆似的盯着被他放到石桌上的僧渡笛，边上还摆着一枚银色的花瓣饰品，那是楚秋遗留下唯二的东西。

　　不提玄正，道黎也讶异自己居然如此淡然。除了看到楚秋跳崖时的心慌，他都心如止水。后续知道了楚秋生还几率小，他也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常伴青灯古佛的道黎，遇见楚秋无疑是生命中的意外，他们相识后的结局更像是什么恶劣的玩笑。道黎无法思考透彻，此刻他的平静是因为看透了离别，还是他从始至终就未将楚秋放在心上。

　　修复僧渡笛时，道黎还难以集中精神，但修复好的现在，他却能看淡这些“遗物”。

　　“缘起缘灭，缘聚缘散，一切是为天意……阿秋，你我这番是否也是天意？”道黎垂目自言自语，“我此刻的从容，是否也是天意？还是说……”

　　“那一时的失态，只是自我满足的假象？”

　　树林一片寂静，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可明明冷静如常，为何却忘不掉你？”

　　风过树林，带来了节奏的飒飒声，放置桌上的僧渡笛也因为风过滚到了石桌边缘。道黎陷入沉思一时没有注意，直到笛子颤巍巍地落下，道黎才回过神伸手想接住。

　　“砰哒——”笛子还是落在了草地。

　　道黎沉默一瞬，便弯腰去捡，葫芦和笛子的接口被摔开，道黎心想这次是否还要留个念想将笛子修好，却在捡起时，瞥到了接口露出了彩色的一角。

　　迟疑了会，道黎把笛子重新放置桌面，将卡在葫芦与笛子的彩纸抽了出来。

　　很熟悉的东西，是道黎没有接下的纸爱心。

　　此刻再看到这个纸爱心，他便没了当初的一缕慌乱。道黎静下心看纸爱心时，终于发现了原来没有发现的玄机。

　　纸内写了什么，可能是放的时间久了，黑色的墨水印记隐隐透出了纸张。

　　道黎将纸爱心逐步拆开，看到歪歪扭扭的毛笔字挤在一团，哪里像十岁孩子应有的水平，更像个刚学写字的幼儿。

　　想起楚秋是苗人，武功又厉害，文武不双全才是人之常情，道黎便凝神看向纸上写的字。

　　『风吹幡动，是风动，还是幡动？』

　　恍惚间想到那日楚秋递给他纸爱心的表情，又记起跳崖时她复杂的眼神，还有那一声“喜欢”，道黎的心脏传来了迟来的钝痛。

　　「非风动，亦非幡动——」

　　“——是我心动。”

　　*

　　「目标好感已达‘生死不离（1000）’，主线进度100%」

　　「自动结算主线奖励：阅历5000，金100，武器‘乱银醉月’一把。」

　　「世界任务：得到1万积分获得新生，任务进度：1000/10000」

　　「新主线任务已触发。」

　　「触发主线任务：获得‘？？’的好感（0/1000）」

　　「支线任务尚未解锁，请宿主自行探索。」

　　一直坐在树梢的楚秋，沉默地听着系统的例行汇报。她抬头望向山上——那里坐落着诺大的少林寺，也是她不久前才离开的地方——却只入目一片翠绿，突然似自嘲地轻笑一声。

　　她冷漠地想到不枉她在这里多等了一个月，道黎还是触发了她留下的东西。

　　但她并不高兴。

　　「检测到新地图，是否神行到新地图？」

　　叹了口气，楚秋再度露出微笑。

　　“是。”

　　*

　　“方丈，弟子道黎，愿下山修行。”

　　“老僧赐你道黎一号，本寓意‘一道恒常，佛法通明’，没想到你还是有此心劫，自愿回了凡尘。”青灯古佛也拦不住心向凡尘，玄正心中念了佛法，却未阻止道黎，“你可知……便是你下山，也未必能找到那位施主？更不提是否……”

　　“未找到她，弟子便相信她还活着。”道黎答，“若找下去，总有一日能遇见。”

　　“孽缘啊。”

　　“就算是孽，又如何呢？弟子早已想得清楚明白。”

　　“……罢了，随你去吧。”玄正暗道一声天命如此，“凡事终有定数，莫要强求。便是下山，也不可忘记本门誓言。”

　　“是，弟子谨记。”

　　*

　　楚秋从回想中苏醒，还未睁眼便感觉到了周围过于寂静的气氛。

　　武功继承的好处之一，便有耳目清明，楚秋能够感觉到方圆百米只有她和另一个活人。而另一个人，就站在她的身前。

　　楚秋原本准备动弹的想法改变，直接睁开了眼，正好对上了另一双异色的眼眸。

　　是战还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