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楚师侄这样的小美人，每天却冷着脸，浪费了这副好样貌。”李玙像是一点儿也不讶异楚秋的转变，面不改色地夸着楚秋。若是其他人这么说，楚秋一定会当成调戏她的登徒子一剑劈下去，但谁让李玙有张俊俏的脸，楚秋完全没法生气。

　　不仅没有生气，楚秋脸上的浅笑也没有消失。

　　“给那些徒有虚名之辈笑脸，才是浪费。”楚秋顺势关上房门，走到李玙跟前，还算规矩地行了浅礼，“李师叔，今儿倒是巧。”

　　“可不是巧，”李玙摇了摇头，眼中带上一丝稀奇地看着楚秋，“我是受掌门师父的命，特意来找师侄你的。”

　　“找我？”

　　“师兄说你们下山遇到了一些事，不过没将详情告诉我，只与师父商讨了番。”虽然李玙对楚秋下山经历了什么有些兴趣，但他却是个有分寸的。在看出许临舒并不想把事拿出来说后，便也没有多问一句。

　　“现在有了结果，师父便让我来寻你。”

　　“师父呢？”在李玙有些可惜的目光下，楚秋脸上的笑容有所收敛，抿了抿嘴追问。

　　“师父还有些要事与师兄商讨，正巧我在，便让我来了。”李玙没有说的，却是他主动要了这个机会。

　　倒没有其他心思，李玙只是单纯的对楚秋这个人有些兴趣，对于她性格的转变虽然有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但更惊讶于他发现，这下一趟山，楚秋的状态从“无法控制自己镇定的无措”，变成了“找到主心骨的淡定”。

　　整个纯阳，他或许是除了许临舒外，唯一发现楚秋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人。或许是因为，察言观色本就是身为皇储的天赋技能？

　　“马上就去。”楚秋也没多想，点了点头收拾了自己一番，便准备去掌门那。她刚走两步，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去看站在原地没动的李玙，像隐藏什么般垂眸，用让人捉摸不透情绪地声音问道，“李师叔要一道吗？”

　　“不必了。”李玙笑着拒绝，“我还有点私事。”

　　“那师侄告辞。”楚秋也没再停留，径直走出了院子。

　　与她外表那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不同，在出院子的同时，她立刻向系统提问。

　　「系统，唐朝历史上有李玙这个人吗？」楚秋想到李玙自称皇储，但不论是游戏还是现实历史，楚秋都不记得有这么号人，更不提来纯阳修道习武，「对了，还有你升级之后，有什么新的功能？」

　　不用想都知道李忘生让她去的原因是什么，所以楚秋不担心。现在有系统归来，楚秋不怕她的身份有什么破绽。虽然前两个任务目标发现了她的踪迹，但楚秋想着如果真在纯阳呆不下了，就把八百的好感度直接结算，去下一个任务目标。

　　「权限不足。能告诉宿主的是，他是历史上曾夭折的几位无名皇子之一，是皇储本人。」系统虽然立刻回答了楚秋，却也很快结束了第一个问题，「至于升级后的权限，除却可提示部分目标背景外，还更新了新的商城道具。」

　　楚秋顺势先放下了第一个问题，立刻让系统打开商场给她看看。

　　除了最开始就有的各种道具，楚秋发现多了外观商城。捏脸，发型，时装，还有各种拓印，让楚秋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玩游戏，而不是被系统以复活来威胁自己攻略目标。

　　压下心里产生的，因为精神被禁锢自由的烦躁感，楚秋笑着调侃系统，没有将这种反感表现出来，「我怎么觉得你这升级也没多大用？」

　　系统附身在楚秋身上，当然不可能错过楚秋刚刚异样的情绪，但是它查询资料库后觉得，楚秋这样的反应在情理之中，加上楚秋本人不想被它发现，系统便当作没有发现的样子。

　　「我以为宿主喜欢换装？」毕竟楚秋曾白嫖了它五毒的拓印校服，这次借着升级，它就顺带开放了时装商城。而服装发型的价格便宜，用金就能买，对楚秋并没多少坏处。眼见楚秋因为它的话露出危险的表情，系统求生欲极强地补充，「当然，商城只是附带。升级之后，我能对宿主开放‘永久支线’了。」

　　果然，比起商城道具这种消耗品，楚秋对系统说的支线比较感兴趣。

　　「永久支线？」

　　系统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用实际告诉楚秋它话的意思。

　　「解锁支线任务（永久）：获得场景人物好感」

　　「好感支线（进行中）：已解锁‘于睿’（50），‘李忘生’（150），‘李玙’（200），‘洛风’（600）」

　　听到系统的提示音，楚秋似是悟到了什么，眼中多了恍然，而系统则认同了她的想法。

　　「从这个主线起，除了已定的目标人物可以将好感度转化为成就点，攻略地图内被认定为‘重要/特殊人物’的角色也能按十比一的概率兑换为成就点，不论主线是否成功。」系统的声音听起来多了分得意，「如果我再升一级，还能有更多利于宿主的功能。」

　　「呵，算是没白消失一年。」楚秋想着这个功能应该能大大缩短她复活的时间，突然就可惜起自己浪费了一年的时间，没把整个纯阳好感刷遍。

　　就这么和系统研究着新功能，楚秋到了目的地。

　　“师父？掌门？”楚秋在门外试探着出声，发现在她说话后，屋里隐约传出的模糊话声一顿，安静了一秒便传来她熟悉的温柔男声。

　　“秋儿？进来吧。”这自然是许临舒的声音。

　　“是。”这么说着，楚秋就进去了。她扫了眼内室，除了许临舒与李忘生外，确实就没有其他人了，“听李师叔说，掌门有事找我？”

　　“原是有些事情想与你说。”李忘生这么说着，却是看向了许临舒，“不过现在倒没什么大事了。”他摇了摇头，脸上却带着抹笑，“楚秋丫头，我闭关多日，倒是不知你最近如何。”

　　“尚可。”楚秋有点捉摸不透李忘生的意思，她原以为他们会问道陆两人的事情。“掌门，方才我听——”

　　“秋儿。”楚秋想主动问问关于“前任”的事情，但许临舒却是打断了她。她寻声望去，却见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但举止间的温柔却更加明显了，“不必因为外人而忧心，若是觉得困扰，为师定不会让他们打扰到你。”

　　“徒儿相信师父能做到。”楚秋的语气没有分毫勉强，“只是过去的事情……徒儿没有觉得困扰。”

　　一向冷淡的面容柔和下来，楚秋稍微偏头，突然轻柔地朝他笑了笑，微笑的弧度不大，却比起灿烂的笑颜更加令人心尖一颤，让人想随她一起勾起唇角。

　　“徒儿只是觉着，过去的何必那么在意。因为师父……徒儿更加期待未来。”

　　“多日不见，丫头倒是越发豁达了。”李忘生似乎有些欣慰，他看到楚秋的表情，想到她初见时的漠然，暗道许临舒确实当了个好师父。

　　“秋儿本就十分聪慧。”许临舒下意识赞扬楚秋，毕竟教了她一年，她的许多想法也是他觉着惊讶的。然后他让楚秋到他跟前，安抚般摸了摸她的头。

　　“我知道你要强。”在楚秋被人误解高傲，结果被排斥也只是沉默着站在人群外时，许临舒就知道那副冷漠外表下的倔强，“但我也说过要护你半生。”

　　“我不知道你的过去如何，也不知道那两人与你有何干系。”他认真而温和地许下承诺，“但只要我还在，就不会，也不愿让你受到委屈。”

　　他也不想再一次看见，她在雪洞中的那份绝望了。

　　楚秋眨了眨眼，想到系统说过许临舒的自我攻略，深深感觉到了脑洞大的可怕。但不得不说，除却这个部分，许临舒的话让楚秋整个人都觉得暖洋洋。

　　这一年来，除了许临舒不直接插手改善她与同门的关系，不论衣食住行还是武学都为楚秋考虑的很好，甚至十分护短。

　　没看到她虽然因为系统消失而恐慌，却依旧胖了两斤吗！

　　要不是许临舒整个人气质过于沉稳，在男女感情上又迟钝，楚秋早就抛弃人设直接调戏之。

　　——就是可惜，他的好感度没有变化。

　　但为什么许临舒随随便便几句好听的话，就让她觉得整个人都高兴起来？明明任务进度没加，她复活的进度也再次停驻了！

　　楚秋突然陷入自己是不是缺爱的疑问中。

　　不然她为什么毫不失望甚至还有点小激动？

　　不！肯定是因为前两个目标都是被她攻略，这次突然角色反转了才不适应！

　　楚秋如此坚信。

　　惑世妖女（1）

　　几个月后，风平浪静，楚秋所想的前任闯入纯阳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

　　“若为师没记错，秋儿……”许临舒一手握着书卷，似是想到了什么，抬头望了眼坐在桌边认真看书的楚秋，“过几日便是你的诞辰？”

　　“是。”楚秋愣了几秒，才恍然记起自己的生日。“没想到师父记得。”

　　说来也巧，楚秋刚来纯阳时，李忘生顺口问了句楚秋的生辰八字，当时的楚秋装阴沉没有回答，倒是山石道人高深莫测地代替她说了。

　　楚秋别的没怎么懂，日期倒是听的一清二白。

　　八月八日，是山石道人说的生辰，也是楚秋现代的生日。

　　刚听到这个日子，楚秋还下意识惊讶思考了番，但表面还是平静到冷漠的表情。系统那时候不在，楚秋也不太肯定自己的处境，况且还有更大的问题困扰她，这个问题便暂时被她放下。直到现在许临舒提起，楚秋才想到这个一直梗在她心里深处的疑问。

　　「日期一样，这也是你的任务设定？」楚秋故意问系统。

　　「至少不可能是巧合。」系统难得和她玩笑道，「宿主，你可以放心。」

　　系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甚至在这么说时带着一丝安慰。机械感在升级后便更加隐蔽，除了它苏醒的那天还有些死板，现在连读取任务的语调都像朗读，褪去了呆滞。若不是楚秋清楚的明白它是科技产物，而非人的意识，她恐怕真的会误以为和她脑内对话的是个人类。

　　而现在，它用这样的声音模拟人的情感，对她说放心。

　　「我对你没有恶意，」系统这么说着。但到底它只有声音，楚秋无法从它的声音中获得更多准确的消息——毕竟它的声音也是模拟出来的。「至少此刻，我们是共生的。」

　　楚秋不置可否。

　　“你的生辰，自然是不会忘的。”许临舒放下了握着书的手。

　　去年楚秋的生日便是在纯阳过的，只是那时候她刚到纯阳没多久，只有李忘生记得给她送了一碗汤饼（长寿面）。

　　想来也是，楚秋的生日只有山石道人和李忘生知道，自然没什么人给她庆祝。而掌门在百忙之中还记得给她送一碗长寿面，已经很上心了。楚秋很知足，反正在孤儿院的时候，都是一群孩子一个月庆祝一次，真到了生日那天，却连长寿面都不一定吃得到。

　　于是她吃了长寿面便早早歇息了，没有发现自己的师父注意到李忘生送她的长寿面，突然明白了那天是她的生日。

　　一直记到了现在。

　　许临舒见楚秋没有想的那样高兴，不由陷入自己的思考，但最终还是柔声问道，“秋儿似乎……并不开心？”

　　“没有。”楚秋下意识否定他的说法，但很快反应过来，脱离阴沉人设的她轻轻一笑，方才沉闷的气息便消失无踪了，“师父不要多想，只是……许久没有人问过我生辰，一时有些惊讶。”

　　“你也从未与我说过。”许临舒不可察觉地皱了皱眉，但很快舒缓下来，不想让楚秋注意到他的失态，“若不是那时见到……我也不会知道那天是你的生辰。”

　　虽然许临舒情绪调节得很快，但对目标情感有着十足敏感的楚秋还是发现了他的不正常。她甚至没有深入思考，就知道了他刚才想到了什么。她眸光一闪，主动放下看得正起劲的书，便挪到了许临舒身边。

　　“我不是隐瞒。”楚秋毫无压力地向他解释，“我只是……一时没有想到这些。”

　　当时就注意系统没了，着急自己怎么在纯阳安顿，未来又怎么办，楚秋哪里来得及想那么多，生日这种事情对于她而言可有可无，总归早就不在乎了。但她突然想到，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这并不是可以随便忘记的东西。

　　楚秋顿了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她动了动唇，最后却神色一暗，压低的声音里都带上了难以察觉的鼻音，向他组织语言道，“我道歉，师父，我……”

　　“是我该道歉，你没有错。”许临舒却先一步抢过话。

　　他一顿，接着便将手中握着的书啪的一声拍在楚秋头上，似是惩罚，可力道又不重，至少被打的楚秋觉得，虽然自己的视线被书的阴影遮住，实际脑袋却一点儿也不疼，空有那一声听起来很重的声音。

　　“我不该让你去想那些，就如你说的，过去的一切并不重要。”他的手挪开，楚秋的视野也重新开阔。她下意识随着挪开的手抬起头，看到许临舒眼中闪过的心疼，“我不该因为……让你不安的。”

　　楚秋：？？？

　　所以他又脑补了什么？还是她错过了什么？

　　她以为他生气的原因是觉得自己不信任他，所以不告诉他自己生日。

　　结果现在是个什么反应？

　　「宿主，」系统像是知道了什么，语气有些奇怪，「人类的想象力都这么丰富吗？」

　　「什么？」楚秋表示一头雾水。

　　「他觉得你刚才不安地道歉是他的错。以为是自己害你隐约想起了不好的过去，所以他现在有点儿愧疚。」系统说到这，还很不走心地赞扬了一句，「当然，刚刚你欲言又止的表情十分到位，宿主的演技一如既往的漂亮。」

　　还不等楚秋开嘲讽，系统马上话题一转，成功自保。

　　「——顺便一提，他想的不好的事大概是……」系统的语气多了些揶揄，故意拖长了音调，吊足了楚秋的胃口，「大概是，宿主你被前两位目标先后抛弃和重伤。当然，还给你脑补了弃儿之类的身世。」

　　「某种意义上，他想的也没错。」楚秋脸上依旧表现出惊讶和小心翼翼，但和系统对话时的声音却是十分冷静的，「唯一不对的，是抛弃和重伤，都在我的计算之下。」

　　「宿主不应该说算计？」

　　「呵呵。」

　　楚秋表示冷笑一声你自己体会。

　　可能是感觉到楚秋身上的情绪平和下来，许临舒很快重新露出轻笑问她，“秋儿可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徒儿没什么想要的。”楚秋秒进状态，她有些犹豫地偷看了他几眼，很快就低下头去，左手搭在许临舒送她的佩剑上，食指下意识般摩擦剑柄。而就在这个动作的几秒后，楚秋冷静了下来，重新露出细微的笑容，“师父送给徒儿的这把剑，就足够珍贵了。”

　　（你给我的温暖维护，就足够珍贵。）

　　“秋影本就属于你，算不得数。”秋影是把好剑，也不知道许临舒从哪里找来的，楚秋问过系统所以知道，这把秋影若是戴个五六年，足以形成剑灵与橙武媲美，“秋儿，你可以……贪心一点。”

　　许临舒也是头一次，让别人贪心。

　　“那……”楚秋迟疑了一瞬，还是说出口，“徒儿想要师父平安，要师父……能一直护着徒儿。”

　　清清冷冷的声音还带着难以察觉的稚气，许临舒忽然就想到，他的徒儿，眼前这个看起来内敛的小丫头，不过是个快十三岁的孩子。但也是这个孩子，给他一向空旷的内心带来一丝并不刺眼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