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跟艾瑞达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亲热了。”

　　深渊学院行政大楼外, 泽莫抬头看了一眼头顶，小天堂湾的天空就像往常一样平静, 湛蓝, 无风。没人想得到一分钟之前那里还悬停过一架体积庞大到没人能够想象的航空母舰，二代小丑让它出现得突然, 也在成功镇住所有坏蛋把他们吓破了胆以后, 让它消失得干脆。

　　“这是你们早就计划好了的？”

　　哈利·奥斯本走在前面，脸上是自从关进监狱后就再没露出过的轻松, 或者说畅快的表情，带着一点痞气, 他手上拿着一根虎头手杖——用艾瑞达送他这根手杖时的话来说, 这是合作精神的统一。

　　“确切的说是他早就计划好的。”哈利停在电梯前，拿手杖按下电梯按钮，“我要做的不过是在正确的时候站出来拥立他而已。”

　　泽莫皱了皱眉，想张嘴说点什么, 却又顾虑地看了哈利一眼, 把话吞了回去。

　　然而哈利一语道破了他的想法：“你是不是觉得, 我现在不过是一条被赶出家门的丧门犬，他们凭什么把我放在眼里？”

　　泽莫喉咙动了动：“我没这个意思。”

　　作为多年的朋友泽莫很清楚, 哈利·奥斯本继承了他父亲的遗产, 能力和才智，但同样的, 也继承了他父亲的高傲, 甚至他比他父亲更加高傲, 没人能想象他一夜之间被赶出父亲的集团沦为阶下囚的时候他到底是什么心情，尽管他从头到尾在人前都保持着他从容不迫的贵公子派头。

　　他看了一眼，不得不转了个话题：“我通知了手下，他们十分钟后会过来接我，一会你跟我们先回芬兰湾吧。”说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本来我今天是打算招一点人填补九头蛇的空缺的，也被他搅黄了。真不敢相信你竟然会同意跟一个疯子合作，他刚才直接暴露了整个深渊学院的位置。”

　　“小天堂湾可不在任何超级英雄的管辖范围以内。”

　　言下之意就是，很快，全球各地的超级英雄都会闻讯赶来，最好再把他们这些反派二代也一锅端了以绝后患。

　　然后出乎他意料地，哈利奥斯本道：“这就是他的目的。”金发少爷顿了一下，再看向泽莫的时候，笑了笑。

　　泽莫下意识竖起汗毛，总觉得他这位好友又要给他下套了。

　　这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养尊处优的少爷，没错，但同样的，他也像个痞子一样满肚子坏水。

　　果然，哈利奥斯本道：“而且不是我同意跟他合作，是我们。”

　　泽莫：“蛤？？？”

　　刚刚走马上任，天天被老爹手底下那群老头子欺负，在组织里一点地位也没有的九头蛇头领二代男爵震惊了：“我什么时候要跟那个疯子合作了？”

　　电梯在这时候到达了行政大楼，金属门向两边推开，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哈利按了一下最底的楼层：“相信我，他开出的条件，你拒绝不了的。”

　　泽莫：“什么条件？”

　　哈利靠在电梯的镜子上，语气随意道：“他会提前把他掌握的所有外星科技共享给你。”

　　泽莫愣在原地，半晌以后艰难地开口：“你是说，天命科技？”

　　哈利·奥斯本：“没错。”他拿着手里的虎头手杖无意识地点了点地板，又补了一个句，“而且是，全部。”

　　泽莫喉咙动了动：“但是……地球上，没有能匹配那些科技的能源。”

　　哈利看着电梯金属门上他模糊的倒影。

　　“你以为，我父亲生前那十年为什么一直致力于研究压缩能源？”

　　就像神盾局也曾兴师动众地去打捞海底里天命组织战败后遗留在地球的科技，九头蛇当然不会例外，只不过区别是目标为休伯利安的神盾局一无所获，而只打捞了那些最低端机甲残骸的九头蛇在之后花了数年的时间，终于复原了一台天命的机甲。

　　但那台机甲只是最低端的天命科技，甚至够不上天命科技的皮毛，战斗力连本土科技都不如，对能源需求还极其苛刻，所以九头蛇试图复制天命科技的梦想就变成了妄想。

　　红骷髅不死心，又把目光集中在那些机甲使用的能源上，但等各方势力都反应过来比天命科技更重要的其实是那个神秘的外星能源以后，那些机甲破损能源仓里的外星能源早已经逸散得半点不剩。

　　泽莫觉得他似乎逐渐接触到了什么事情的真相：“你是说——”

　　哈利讽刺地笑道：“庆幸当时在所有人眼里奥斯本制药只是个除了钱以外什么也没有的小角色，等他们把西海打捞完，轮到我父亲的时候，那里剩下的只有几个破破烂烂的备用能源仓。”

　　“不过，真正破解了那个外星能源里能源区块链的人——”

　　“是我。”

　　“所以。”哈利看向泽莫，“你会拒绝这样的合作吗？”

　　二代男爵一时语塞。

　　他看着眼前这个笑得志得意满的小少爷，脑中渐渐浮现出艾瑞达那个疯子的样子，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他特别像躲在森林里然后被一头狼和一头狐狸同时盯上了的小鹿斑比。

　　赫尔穆特·斑比·泽莫男爵用最快的速度冷静了下来：“所以，在他提出那样的合作条件以后——”

　　“他的要求是什么？”

　　哈利挑了挑眉，语调极轻地“喔噢”了一声。

　　二代泽莫能被选为九头蛇最新的继任者不是没有原因的，他敢打赌，如果在场的人不是赫尔穆特而是其他人，听到有人愿意共享天命核心科技以后，都不会表现得比他更理智。

　　而仿佛预感到接下来二代男爵会有的反应，哈利·奥斯本幸灾乐祸地勾了勾嘴角。

　　“他的要求是——”

　　“我只有一个要求——”

　　深渊学院报告厅，二代小丑依旧在继续着他未完的演讲。

　　他一只手撑着讲台，一只手扶着话筒道：“跟我一起对抗天命。”

　　话音落下以后，座下一片寂静。小丑看着台下一个个不知道是被之前的航母吓得还没回过神来还是被他提出的要求震惊到失了神志，愣愣巴巴得像一颗颗土豆的坏蛋们，有些失望地砸了咂嘴：“你们就这么点胆子吗？”

　　“该不会在听到天命的名字以后，腿都吓软了吧？”

　　回答他的是一阵不徐不疾的脚步声。极细极高的高跟鞋踩在光滑的木质舞台上，二代小丑循声看去，接着一笑：“艾玛老师。”

　　白皇后艾玛·弗罗斯特站在舞台最右边，看着那个给出了跟他养父一模一样的条件，提出了跟他养父一模一样要求的二代小丑：“你和你的养父不可能用同样的戏码骗我两次。”

　　“等战胜天命之后就把天命科技分享给我们。”白皇后语气没有什么咄咄逼人的意思，就仿佛事情已经谈成而她只是在跟人商量那样，甚至带着一点客气地点破了二代小丑的小心思，“就是把我们的战利品再分给我们，而你一分不出地让人给你卖命，是这个意思吗？”

　　二代小丑笑得眯起眼睛：“所以您当初不也被我养父的条件说动了吗？”

　　白皇后双手环胸，表情是天生的傲慢：“所以我的警校几乎全军覆没。”

　　“我父亲是个善于蛊惑人心的聪明人，我不敢说我能做得比他更好，但我肯定能比他说得更天花乱坠。”二代小丑说完以后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台下，“我不需要蛊惑人心，我只要把未来即将发生的事实叙述一遍，不管你们信不信。”

　　“天命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会对地球发起进攻，而你们到现在为止还是一盘聚不拢的散沙。”

　　台下终于有坏蛋回过神来，有人问：“你怎么能知道，他们就一定会在一个月内攻打地球？”

　　二代小丑无趣地低头抠了抠指甲：“聪明人不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下一个。”

　　那个提问的坏蛋一咬牙，最后在旁边的人的拉扯下不甘地坐了回去，下一秒又有人道：“就算天命真的要来进攻地球，又关我们什么事？该担心这种事情的是那些超级英雄吧？”

　　“一群坏蛋为什么要在这里为拯救地球的事情伤脑筋？”

　　二代小丑打了个响指：“对啊，一群坏蛋为什么要为拯救地球的事情伤脑筋。”他话锋一转，语气随意道，“因为对付完超级英雄们，下一个就到你了啊。”

　　“或者你们觉得。”讲台上的小丑放轻了语气，“天命在收拾完那群超级英雄以后就会跟你们和平相处了？”

　　“那也不见得那群人就会输给——”

　　底下的人还没说完，艾瑞达就大声地鼓了鼓掌，然后打断道：“那不是更简单了。上一次他们没能破解天命的科技，不代表这一次不能，而你们连现在的超级英雄们都打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在台下扫视一圈：“那等他们掌握了天命的科技，是不是就可以宣告你们的死期了？”

　　没人会再问“超级英雄们掌握了天命科技以后他们就算拥有了天命科技也只是和对方势均力敌”这种愚蠢的问题。

　　台下再次陷入寂静。

　　他们只能再一次，被动地，听着二代小丑说。

　　“这不是一条让你选左选右的分叉路，因为往哪边走你们都会死。”

　　“你们只能向前。”

　　“你们别无选择。”

　　.

　　二代男爵站在电梯里，许久说不出话来。

　　赫尔穆特·泽莫，罪犯，天才，科学家，生平念书到现在来得及做过最坏的事就是解放阿卡姆，之后就被迫回家继承九头蛇的千亿家产，每天绞尽脑汁只想着怎么管教手底下那群根本不服他的坏蛋们，至今为止从来没想过他会这么快就面临到父辈级别才能接触到的巨大战争。

　　他感觉手脚发凉，但同时，好像又有什么东西从心底涌了出来，叫嚣着让他去干一番大事。

　　泽莫声音有些颤抖：“你有多少把握？”

　　如同当初艾瑞达跟他说的那样，哈利用一模一样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十分之一？也可能更少。”

　　说完他看向他多年的好友，似乎在等他一个答复。

　　这是当初艾瑞达——或者说宋墨向他提出这个条件时他就想到了的。对方或许看中了他的压缩能源，但宋墨选择跟他合作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泽莫身后的九头蛇。他料定他哈利奥斯本不可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所以肯定会想方设法把泽莫也拉进这趟浑水。那个二代小丑实在把人心想得太坏。

　　只不过刚好的是，他们正巧就是这种人。

　　无论是他，是泽莫，还是他们圈子里的所有人。

　　哪有人当了坏蛋还要强调自己品行高尚。

　　二代男爵低头看着鞋尖，深吸了一口气，再抬头的时候，就像终于做好了某个决定一样如释重负地笑道：“那样至少那群老家伙从今天起就会开始听我的话了。”

　　哈利挑了挑眉：“但你之后可能会损失惨重，甚至会死”

　　泽莫推了推眼镜：“所以假如那些外星人真的打到我们家门口，我们就不会损失惨重了？”

　　“当初红骷髅接受注射血清抗体，我父亲在自己身上实验黏着药剂，甚至我去做脑域开发手术的时候，默多克都告诉过我们，我们可能会死。”

　　“想得到什么你总得放弃一些东西。”

　　哈利看着好友：“很好。”

　　从来都是野心勃勃并且自己把自己说得热血沸腾的二代男爵恨不得现在就去做点什么：“所以我们现在要折回去找艾瑞达吗？我越想越觉得这个合作我真是赚到了，为了防止他后悔我们应该先拟一份合同然后三个人签字，对了，最好给我们的联盟也起一个名字，我得回去好好想想——等等。”

　　他跟着哈利经过转角，在看到走廊尽头的巨大哥特式木门以及木门上写着的“深渊财阀”几个大字后，惊讶道：“深渊财阀什么时候搬到这里了？”

　　哈利没有说话，而是抬起手，用手杖开始在木门边的那个电子锁上输入通行密码。

　　泽莫皱了皱眉：“你要做什么？”

　　哈利：“去深渊财阀。”

　　泽莫立刻想到了前段时间他组织里那群老家伙们争破了头的事情：“你要去竞选新的董事长？他们不会同意的。”

　　密码输入完毕，那扇木门缓慢地向两边推开。

　　明亮的灯光照在昏暗的走廊上，哈利笑道：“他们当然不会同意联盟外的人当董事长，奥斯本制药？那是什么？被一个蜘蛛变种人就能搞到家破人亡的小角色？”

　　他低头，理了理身上的西服：“但假如我掌握了天命的科技，就不一样了。”

　　深渊财阀巨大的办公室里，早已收到通知的各个组织暂代领头一齐坐在办公桌上，在门打开以后，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们。

　　这不是哈利第一次面对这种场景了，只不过上一次他面对奥斯本制药那群蛀虫刁难的时候，阵仗远没有现在的大。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一个被父亲公司赶出来的小少爷能干成什么吧？”

　　哈利单手从马甲内衬的口袋里拿出了他那副复古的圆形墨镜戴上：“知道他们当初怎么说的吗？”

　　“二十岁的小孩，两千亿美元的公司，老奥斯本是不是死前都老年痴呆了才会写下这么可笑的遗嘱？”

　　在走进办公室前，哈利·奥斯本最后拍了一下泽莫的肩膀：“你要让你的那群老家伙听话，我也总要想办法——”

　　“让当初把我从我爸公司撵出来的臭虫们知道他们做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看着吧泽莫，我不会让他们等太久的。”

　　泽莫站在那扇大门外，看着木门再次合上，走廊重新变得昏暗。

　　他想，或许这场以艾瑞达为中心点，几乎把他们每一个人都算计进去的合作里，没有输家。

　　每一个人，都是最大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