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康纳走后，肖恩在通道里站了一会，就上天台了。

　　这是一个阴天，凛冽的寒风中夹杂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史特拉福大厦的楼顶格外的冷。房顶上立着一面巨大的广告牌，除此之外堆着很多空调机和集装箱。

　　风雪还没有掩盖掉地上的脚印，离门最近的空调机上蓝血还没有消失，不远处还放着一只黑色的圆筒包，里面有一副降落伞还没有被使用。

　　——他们策划了一场完美行动，穿过整栋建筑，绕过所有警卫，带错降落伞数量的可能性很小，那么只有可能是某个人还没能离开。

　　肖恩蹲下看了看这一摊蓝血，随即起身顺着几排清晰可见的脚印走到马库斯一行人离开的天台边缘。他双手撑在护栏上，隔着风雪望向另一栋大厦顶端醒目的巨幅模控生命广告牌，若有所思。

　　“嘿，看来这也没什么线索了，”麦克走过来拍了拍肖恩的肩，指着身后的痕迹，“我猜它们中有人中弹了，可能还在那摔了一跤，但没什么大碍，至少没影响它们跳伞离开。这么大的雪，谁能看见它们飘到哪去了呢，或许这会儿都到老巢了……”

　　说着，麦克摇了摇头往楼下走，肖恩一脸遗憾的跟着麦克一起下楼。

　　“我……帮助……”

　　肖恩刚走到茶水间的门口，似乎听到了康纳小声在说什么，和他预想中‘康纳式’超凶的审讯方式好像不太一样，这是在仿生人谈条件？

　　正这样想着，肖恩突然听到康纳以很微弱的声音叫了他和汉克的名字。

　　肖恩顿觉不对，推开茶水间虚掩着的门——康纳仰靠在边桌上，白衬衣被蓝血晕染了一大片，胸前的生物组件不知所踪，左手被水果刀穿过钉在边桌上，半跪在地上像是一只被玩坏的人偶。

　　肖恩进来的时候，康纳正试图挣扎着去拔刀。

　　“康纳，再坚持一下！”

　　肖恩逼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扫视一圈，捡起被仍在餐桌下的生物组件，推进康纳的胸口，拔掉了插在康纳左手上的水果刀，扶着半跪着的康纳坐在地上。

　　紧接着肖恩略微思索，一把抽掉自己脖子上的领带，旋即把康纳受伤的左手和桌脚绑在一起。

　　“肖恩你——”

　　“乖，在这等着。”

　　毫无预兆的——至少对正重新接驳组件的康纳来说是这样——肖恩不忘对着康纳的额头亲了一口，头也不回的追出去了。

　　“站住！”特警拦住了想要离开的仿生人。

　　然而这时身穿电视台统一制服的仿生人突然发难，抢过特警的自动□□。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走廊上的不少警察都还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刚跑过来的肖恩就手从一名FBI的腰间拔出□□，抽枪-瞄准-射击一气呵成。

　　第一枪是眉心，这让正要扫射的JB300一个趔趄，但它很快调整过来，挣扎着想要继续——第二枪就是这时到来的，正中JB300即将扣动扳机的右手，它几乎要端不住枪了——第三枪甚至没有没能给人喘息的时间，就在JB300手臂下垂的那一瞬，子弹就穿透了它刚刚露出的前胸位置。

　　几乎挑战了□□极限连发速度的三枪，稳准狠，丝毫不拖泥带水，就像是FPS游戏里的自瞄挂一样。

　　□□里大概有17发子弹，肖恩克制住想要把它们全部射完的冲动——那样处决和泄愤的意味就太过明显了。但即便如此，那一瞬间的肖恩的怒火和到极致的冷漠也没能被完全的遮掩。

　　至少被刚才赶到的康纳全部收入眼中，被肖恩护在身后的汉克也有所察觉。

　　“好枪法，肖恩……”可能是意识到了当下气氛有些冷峻，汉克扶起身旁的同事，夸奖道，“你救了大家。”

　　肖恩眨了眨眼，大大的喘了一口气，把枪递还给FBI的人，像是大梦初醒般不敢置信的呢喃：“汉克！你看到我刚才三枪了吗？我真的做到了吗？！上帝啊，谁能想象——我当初实弹射击还补考过！！”

　　“那真的很感激你出色的临场发挥，”因为劫后余生的关系，各部门之间的关系被拉近了一大截，一名FBI就笑着打趣肖恩，“如果还是你补考的水平，哦，我不太敢想，至少我从没想过我死去的时候会有Local PD的人陪我一起。”

　　“ou——”闻言，汉克发出了一声像是呕吐的声音，“那太可怕了，感谢肖恩你没有让那一幕真实的发生，否则我可能会当场诈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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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这件事，每个人心中更多是劫后余生的放松和感激，没有人将怀疑的目光投在肖恩的身上，即使他刚展现了如此惊人的射击。

　　能怀疑肖恩什么呢？

　　他是个人类，并且在危难当头挺身而出救了大家，这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甚至他在‘对待仿生人’政治立场上也很正确，异常仿生人并没有影响到他对待仿生人的态度，当下国家就是需要更多这样的人。瞧瞧吧，肖恩又是找蓝血又是联系模控生命为他部门的那个仿生人忙前忙后……

　　只有肖恩自己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

　　当时的怒火确实是因为那个异常仿生人险些让康纳‘丧生’。但更多的，是不能让它被抓住泄露马库斯和耶利哥的事，也不能因为它伤害人类的举动对当下的舆论产生负面影响。

　　在警局值夜班并不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特别这个城市的名字叫做底特律，而且你的身份是巡逻警察。

　　“现在已经一点了，真不敢相信今天晚上就只有三起醉酒斗殴……”克里斯一边感慨一边偷着乐，“我敢保证这绝对是这几个月最清闲的一晚了。”

　　“哇哦，那我们可真幸运，”肖恩很捧场的跟着感叹了一下，慢悠悠的开车警车穿过街道，“克里斯，你想吃什么？Waffle house还是Perkins？”

　　“我都行。”

　　“那就Perkins吧，转个弯就到了。唔，松饼、南部炸鸡、沙拉再加两份派如何？”

　　然而俗话说得好，没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肖恩才下好单，克里斯就降下副驾驶的车窗，神情严肃，“上车了，肖恩，国会大厦那边出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

　　“市局接到模控生命的报警电话，全城5家店铺都疑似遭到了异常仿生人的入侵，上面的意思让我们阻止它们的行动……”

　　国会大厦离他们所处的位置并不远，肖恩立即发动汽车赶往目的地。

　　“路被堵住了，我们是绕行还是下车？”

　　国会大厦广场前的单行道已经被封住了，修路告示牌被拖到了路口，原本停在路边的计程车也横七扭八的竖在路中间，到处都是异常仿生人们留下的电子涂鸦的痕迹。

　　克里斯闻言有些迟疑，不为别的，还没有转正的肖恩是没有配枪的，他们两个人只有一把满发的□□，然而对方少说有三四十人……市局下达的命令是阻止这群异常仿生人们，这让他们拿什么阻止？

　　现在下车去追，基本没有追上的可能，但是危险系数很小。而绕行的话，可以在下一个路口前拦住那群仿生人去路的。

　　克里斯握紧了手里已经上好膛的□□，转头看见肖恩对他充满信任的眼神，想到了家里才三个月大的儿子戴米安，做出了决定。

　　“……下车！”

　　克里斯和肖恩在一条小巷里失去了异常仿生人的踪迹，一无所获的回到了现场，协助DPD、CSI和FBI的人调查了一宿现场。

　　当然这并不是肖恩这一天工作的全部内容，中午十一点，还没来得及回家的肖恩就被汉克一个电话叫走，说要见一个人——‘仿生人之父’伊利亚·卡姆斯基。

　　肖恩自费搭车到地方之后，发现汉克正在通话，估计是和克里斯。

　　他打开车门坐进去，康纳歪头看了看肖恩，像是想说什么，但看肖恩在吃三明治，就什么都没说，乖乖坐好直视前方。

　　“我注意到你似乎想问我些什么？”肖恩很快的解决了他的三明治——这还是他悄悄从随身清单里拿出来的，从昨晚到现在他连去点外卖的时间都没有。

　　“据说你们昨晚——”

　　“是的，我和克里斯在巡逻的时候接到警报，我们也见到了马库斯本人，但没能抓住它们——它们手里也有枪。”这个问题在过去的十个小时里，肖恩已经被问太多次了。

　　“你和克里斯还好吧？”

　　“当然啦，我很高兴你关心我，康纳。”

　　康纳注意到肖恩亮晶晶的眼神，这让他一下想到昨天发生在史特拉福大厦的事，顿时警铃大作，做好了随时躲开的准备。

　　不过肖恩什么也没做。

　　初见卡姆斯基是在室内泳池，他不慌不忙的游了两个来回，才施施然的从玫瑰池里上岸。显然卡姆斯基并不重视他们的拜访。

　　“我是底特律的警局的安德森副队长。”

　　卡姆斯基在仿生人的服侍下穿好浴袍，理了理头发，这才正眼看向汉克：“我能帮上什么忙吗？副队长。”

　　“先生，我们正在调查异常仿生人的案子，我知道您多年前就离开模控生命了，不过我还是希望您能提供一些我们任何可能有帮助的线索，我们需要了解仿生人异常化的诱因。”

　　“异常仿生人啊……很奇妙，不是吗？拥有无限智慧的完美存在，现在又拥有了自由意志。”卡姆斯基的神情有些耐人寻味，反问：“一切的思想都是如流行病般传染的病毒，难道说对自由的渴望是一种传染病吗？”

　　汉克从卡姆斯基之前的话语里察觉到了不太对，于是说：“我们不是来聊哲学的。您创造的机器有打算策动革命。您要是不愿意告诉我们一点有用的线索，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但卡姆斯基看起来并不想这么快结束会面，接下来他提出对康纳进行‘卡姆斯基测试’。

　　对于人工智能领域而言，图灵测试是最有标志性的一个试验，但它已经有88岁的高龄了。换言之，那只是形式，纯属算法与运算能力的问题，不再适用于仿生人时代。

　　人类的智能要素可以分解为数十种之多，并不只是基于正确逻辑和策略做出判断的机械逻辑。

　　而卡姆斯基最感兴趣就是机器有没有能力感受同理心。

　　大哲学家叔本华提出了一个观点：当你和你的同类之间感受不到差异了，你便能对众生的痛苦感同身受，这个时候名为‘同理心’的感情出现了——只有当能把自己和‘他者’归为同一‘群’的时候，同理心才会出现。

　　这其中就涉及到的两个部分，识别‘自己’和‘同类’。

　　对于‘自我’的研究，镜子是一个很好的试卷，通过判断受试者能否辨别它在镜子中的成像是它本身，从而判断其是否具有自我认知能力。事实上，地球上只有极少数的物种能够通过这项测试。

　　因而，由程式编写出来的仿生人被认为不应该拥有辨别自我的能力。

　　不过有意思的是，肖恩不止一次的注意到康纳对着镜子仔细端详，调整自己的领带或发型——如果康纳认不出镜子里的自己，是无法对应的做出这些动作的。

　　至于‘同类’这个概念更不应该存在仿生人当中，因为在人类的认知中，仿生人是不具有生命的物体，而物体是不存在群体关系的。

　　卡姆斯基的测试看似简单，实则大有深意。

　　没人注意到，肖恩原本礼貌性的微笑在此刻变得有些耐人寻味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跟大家说一下：明天再更新一章之后就要稍微停一下了，我不是很习惯写一章发一章，所以会攒着，写完一起发，不过这个时间不会太久，已经快结束了！

　　机油给我发了知乎的截图‘如何把人物写的立体’，我认真学习下来发现，所有的反面例子都是我本身了，哭了，或许我真的应该去报一个写作班而不只是想一想QAQ

　　最后预告：我认为明天的剧情会比较有意思（如果你们觉得没有意思不要打我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