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现场出来之后，汉克并没有带着肖恩和康纳回到警局，现在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嫌疑人也已经伏法，剩余工作等到明天再处理也不迟。

　　主要是……现在谁没有那个心情。

　　汉克的老爷车里依旧响着有些聒噪的摇滚乐，用力的渲染着‘摇滚不休，娱乐至死’的癫狂享乐主义氛围。不过唯一留在车里的只有康纳，对这种颇有些撕心裂肺的音乐并没有什么感觉。

　　肖恩和汉克坐在公园的长椅椅背上，一人拎着一罐啤酒，在夹杂着雪花的冷风中，沉默的喝着足以让人透心凉的啤酒。

　　“风景不错吧？”汉克抬头看了一样大使桥，接着说，“我以前经常来这里……”

　　汉克先找到了话题，他们都默契的没有谈论两个崔西之间的事，但出乎肖恩意料的是，似乎汉克想要说一些他的事。

　　“……嗯？”

　　“之前……没什么。”

　　有那么一个瞬间，肖恩认为自己看到了毫无防备下的汉克，但很快，他又熟练的给自己套上了似乎无坚不摧的外壳。

　　在这短暂的沉默中，康纳踩着雪走了过来。

　　他先是分别看了看汉克还有肖恩，随后严谨的和汉克保持了安全距离后站定。顺着汉克还有肖恩的视线，康纳也看向这座联通了美国和加拿大的桥。

　　然而除了数据库里的一堆资料之外，康纳并没有发现任何值得他们一直盯着看的点。

　　略微犹豫了一下，康纳侧过身试探性的问：“我能问您一个私人问题吗，副队长？”

　　肖恩突然有点想笑，仿生人原来也有八卦属性的吗？

　　“所有的仿生人都这么爱问问题吗，还是只有你？”汉克虽然有些不爽，但看得出来比刚才的状态好一些了，至少没有拒绝康纳的请求。

　　沉浸在八卦中的康纳眨了眨眼，领会了汉克没有说出口的默许，表情有些严肃的追问：“你为什么要执意自杀？”

　　今晚，肖恩和康纳在醉酒的汉克身边发现了一只出于上膛状态的□□。只要扣动扳机，那颗子弹就会出膛，很幸运的是，在此之前汉克因为醉酒睡着了。

　　显然，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汉克在玩俄罗斯转轮，但他看起来并不像是需要追求刺激的人。

　　“有些事我忘不掉……不管我做什么，那些画面都挥之不去，一直在啃噬我的内心。我没有勇气直接扣下扳机，所以我每天都杀死自己一点点。对你来说很难理解吧，康纳，听起来像是个变态狂……”

　　康纳的表情看上去若有所思，但他确实不理解。甚至肖恩也不是很懂，在弄懂生命的意义方面，肖恩并不比康纳领先多少。

　　两束若有所思的目光对在一起，一触即离——就好像两个在课堂上装作恍然大悟的同学突然间看到了对方的表演。

　　“我们的调查毫无进展，异常仿生人之间没有共同点，”康纳生硬的岔开话题，一本正经的分析道，“全都是不同的型号，制造时间与地点也都不相同。”

　　“嗯，一定存在某种关联。”还处于消极情绪中的汉克努力让自己更投入工作一点。

　　“我们已经知道仿生人会异常，是因为遭遇情绪刺激、重大创伤，或是意识到不公平……”

　　“伊甸园夜总会那些女孩子，她们觉得不公平也很合理……那两个女孩，她们只是想要和彼此在一起，她们看起来真的……相爱。”汉克突然觉得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坚持的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她们为什么拼了命的要逃走？因为杀人了，被抓到就只有一个下场——拆除。为什么杀人？因为她们的存在受到了威胁……在仿生人的生活中，没有防卫过当和正当防卫的区分，因为根本不存在法律或是道义可以保护它们。如果反抗，就是死。

　　“她们可以模拟人类的情绪，但本质是机器，机器不应该有任何感觉，程式也设定了她们不会对事物产生爱或者欲望。机器的行为是完成指令，情感对于机器来说是一种极大的运算浪费，完全是不必要的冗余。”康纳称述着他自己——应该说是模控生命的看法。

　　“仿生人产生的情感本身源于机器学习的迭代算法，在达到产生意识的水平这个高度时附带生成的。”肖恩在用陈述句的语气说完之后，笑着问：“有没有这种可能呢？”

　　一时间没有人回答，肖恩喝了一口啤酒，接着说：“在需要的时候像人类，不需要的时候像物品，仔细想想这就是一个悖论吧。要么像人类，要么像物品，既像人类的同时又像物品，不大可能吧？”

　　虽然肖恩用了疑问，但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康纳的led灯也彻底变成了黄色。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汉克站起来，走到康纳面前，“那么你呢，康纳？你看着像人类，说话也像人类，但你实际上是什么？”

　　“你希望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副队长。你的伙伴，你的酒友，或者仅仅只是个机器，负责完成任务。”

　　这个回答，真的厉害了。

　　然而下一刻汉克突然拔枪，对准康纳的额头：“那你怕死吗，康纳？”

　　“如果我扣下扳机，会发生什么事？嗯？什么都没有？进入无意识状态？还是有仿生人天堂？”

　　“没有……什么都没有。”

　　*

　　警局还积压着一些仿生人相关的案子，多是失踪。但那些案件不但时间比较久，目前也没有收到什么新的线索。队里考虑到肖恩还有工伤在身，于是慷慨的批了周末两天假给他，非常人性化的让肖恩从在警局待命变成回家待命。

　　难得的假期并没有让肖恩感到放松，不过倒是给了他一个很好的整理思路的时间。

　　肖恩并不是那些‘被温水煮青蛙’——经历过仿生人文化一步步发展的当下人，所以他能清楚地发现仿生人似乎在逐步‘失控’，并且直觉性的意识到这个现象的背后并不简单。

　　也正是由于肖恩没有经历过之前的变革，他没有办法看穿这潭逐渐浑浊的水面下都藏着什么，模控生命在水下影影绰绰的晃过，像是一只庞大的野兽……肖恩似乎闻到了战争的硝烟。

　　『我认为机器终将觉醒』

　　这是肖恩所看到的未来。

　　他的这一系列推论对于极客圈来说不亚于一场世界级的地震，机器是否能够觉醒，这个问题就相当于极客圈的‘哥德巴赫猜想’。从电脑被发明开始，对于这一猜想的讨论没有断过，但在此之前从来没人能证明它。

　　与此共存的，是人类近百年以来从没有消减过的对机器人的恐惧心理。可以发现，多数科幻题材的小说电影其实都是反科技题材，其内容多是对人造物终究会失控的担忧。

　　当然，在极客圈也不乏这些声音，但更多的是数据主义者。

　　其实‘人类体验至高无上’这只是人文主义的一个观点，数据主义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生物就其本质而言也只是一套算法。

　　还来不及去关注后续发展，肖恩就因为脑力透支而陷入深睡眠了。

　　只是很不凑巧，肖恩想要大睡3天3夜、翘班辞职也在所不惜的宏愿没能够实现。在周一的下午4点06分，他接到警局的电话——仿生人入侵史特拉福大厦，劫持了电台并且发表了平权宣言。

　　*

　　禅意花园

　　……

　　“你看起来……很迷茫，康纳，迷茫又困扰。”

　　“我以为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但现在我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不知道。”

　　“如果你的调查不尽快取得进展，我可能就必须要把你撤掉，康纳，没什么比你的调查更重要，别让任何人妨碍到你。”

　　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却惊雷乍现。

　　“有大事要发生了……动作要快，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康纳。”

　　*

　　史特拉福大厦，79层。

　　肖恩觉得有点不太妙，现场穿什么制服的都有——DPD,CSI,CSU,SWAT甚至连FBI的人都来了，楼下是扛着□□短炮的新闻工作者，这就好像一场所有人都想掺一脚的盛大派对。

　　紧接着，汉克带着康纳和肖恩见到了FBI的高级探员理查·佩金斯，一个有着胡狼般眼神的人。仅仅只是一个照面，就把他高高在上且讨人厌的性格展现的淋漓尽致。

　　佩金斯抬着下巴，用眼神瞟过康纳，明知故问：“那是个什么东西？”

　　“我是康纳，模控生命派来的仿生人。”

　　佩金斯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有意思的事，盯着汉克，目光里有嘲讽也有审视“哈，让仿生人调查仿生人，你确定调查时旁边要跟着仿生人吗？”

　　肖恩看上去一副慵懒不羁的做派，实则因为被迫中止睡眠，整个人脑袋昏昏沉沉的，还碰上有人在耳边叽叽喳喳，格外的烦躁：“嗤，有什么问题吗，人类不还调查人类呢么。”

　　“随你们怎么说。FBI会接手这件事，你们很快就不必调查了。”佩金斯表情都没有变，还是那副讨人厌的嘴脸，充满了优越感，“走路长点眼，别破坏犯罪现场。”

　　其实佩金斯探员是个优秀干练的人，以决心和毅力闻名，接手的都是最复杂没人想要管的案子。就目前而言，在疑似仿生人软体被病毒入侵的情况下，不想让再让仿生人介入，以免扩大事态，这个思路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道理肖恩都懂，可能是触发了‘Local PD和FBI永远不能和平共处’这条铁律，又或者是佩金斯探员身上有种独特的‘魅力’吧，总之惹人生厌没错了。

　　直播以及监控录像拍下来的内容坐实了肖恩的猜测，确实是马库斯一行人。没来得及感慨什么，肖恩就注意到了通往天台那侧的墙上，两排弹孔并着尚未蒸发的蓝血，脑壳疼。

　　康纳应该是会去检查屋顶的，肖恩今天脑袋晕乎乎的也不那么灵光，一时想不到什么好主意在不被怀疑的情况下合理的阻拦康纳去调查天台……

　　等到康纳分析完墙上溅射的蓝血，发现肖恩正坐在通往天台的楼梯上若有所思。

　　“有什么发现吗？”

　　肖恩下意识的摇摇头，抬头看着康纳的眼睛，犹豫了一下问：“康纳……你想要自由吗？”

　　康纳闻言思索了一下，回答：“他们是异常仿生人，以我的角度，给出的答案不具有参考性。”

　　不过即便这样想，康纳还是对肖恩的问题给出了回答：“仿生人是由程式构成的，程式里并不具备情感算法，仿生人也就不会感到被压迫和不平等。所以我不需要——”

　　话正说到一半的康纳LED陡然变红。

　　受到袭击时本该运行的自我防卫程式，在袭击者身份是警察局同事的情况下有些迟疑的没有运行，加之康纳的人类学模块告诉他，这是……一个吻？

　　程式运转陷入了停滞——俗称宕机。

　　康纳数据库的上万种危机预演处理方法中，没有一种告诉他面临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做。显然模控生命的研究员们谁也没有料想到，派去追查异常仿生人的警用式仿生人会出现被同事‘性骚扰’的局面。

　　康纳被动的后退了半步，后背抵在了墙上，然而这对当前的局面没有任何的帮助。肖恩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游刃有余的撬开了康纳的牙关，嚣张的送进来一块巧克力。

　　这颗由法芙娜黑巧和甘纳许包裹着稀有黑松露的La Madeline au Truffe，尽职尽责的在康纳的舌尖上绽放出配得上它2600刀身价的极致味蕾享受……安置在康纳舌尖的分析系统后知后觉的运转起来，得出的成分数据却远远无法尽述康纳所感受到的。

　　多出了什么呢？

　　康纳还不明白。

　　可能是，放纵自己或纵容你爱的人……

　　“肖恩，你们有发现什么吗？”演播厅里有人问到。

　　闻言肖恩轻咬了一下康纳的唇瓣，退开半步，垂眸看着康纳，演播厅透进来的光线让背光的肖恩看上去目光似乎格外的幽深，恍若深潭。

　　在克里斯等不到回复准备再问一遍之前，肖恩给出了回应，“目前还没有发现有用线索。”

　　“那你们他妈这么长时间是在那干嘛呢？搞起来了吗？”汉克对于肖恩和康纳长时间却毫无进展的工作表示不满和费解。

　　肖恩低笑一声，放下了之前撑在康纳身侧的手臂，转身靠在墙上，像是之前都没有都没发生过那样：“你先过去吧。”

　　无措的康纳也尽量自然的当做刚才无事发生，对于肖恩接下来要去干什么有些疑惑，但又不方便好奇。

　　肖恩看到康纳的反应忍不住笑了，解释道：“我上天台看看……刚好我现在不大方便出去。”

　　康纳目光下意识扫过肖恩的腿间，顿了一下很快转开：“好的。”

　　随后毫无留恋的转身走了，看他离开的方向应该是去了茶水间。

　　在康纳离开后，肖恩眼神慢慢褪去笑意，看着大厅来来往往的人，若有若无的听着他们对于异常仿生人的或惊疑或鄙夷的讨论，眼中呈现出一种超脱于这个世界之外的无机质冷漠。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来晚了QAQ

　　昨天机油买了大桶的七彩史莱姆便便独角兽摇摇乐，玩法就是：先喂独角兽吃‘饭’，然后喂‘水’，再调一杯‘奶昔’，都吃完之后就摇，最后按肚脐上的按钮就可以拉出超级好看的史莱姆便便了……于是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眼神瞄向仿生人

　　感谢魔王雨大可爱的霸王票！啵啵啵~

　　啊对了，你们帮我看看我的封面还健在嘛？我网页看是阵亡了，但app看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