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双十一的时间特别好，是周六，也就意味着哪怕是学生，周五晚上也可以放心大胆的熬到0点抢东西了。

　　周四的晚上，乐毅快睡的时候，发现姜萌一小时之前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明天后天你可以在外面过夜吗？我带你去个地方。】

　　乐毅打了“可以”过去，关了灯躺下。一秒钟之后，又弹起来，重新抓起手机，看了一遍那几个字。

　　每个字都很平静，不过连接到一起好像会放烟花，让他有点眩晕。

　　约他出去过夜……肯定不会是限制级的东西，就算真的有机会，乐毅觉得他也克制的住，这些担当他还是有的。

　　两个人平时不论在学校还是在家，边上都有其他人。如果有机会只有两个人，在一个地方，安静的一起看书，他都觉得很开心。

　　他以前也想过要约她出去玩，甚至还翻了机票，马尔代夫人太多，南太平洋的海岛倒是人少，可是要飞太久，她会不会嫌麻烦，尤其中间要转机。日韩倒是很近也很不错，他连怎么帮她做签证都想好了，到时就用他的零花钱存在她外婆名字下面，做一份存款证明。

　　以前在英才的时候，乐毅属于想出去就出去的那种人。问题是，姜萌不是啊，别说那么远了，他甚至退而求其次，问她愿不愿意周末出去图书馆看书，她都不是每次都答应。

　　现在马上要期中考试了，她更不会选这种节骨眼出去。

　　这一点，乐毅觉得自己对姜萌的了解还是很充分的。

　　他算了下，后面几天也不是什么一起多少天之类的纪念日，都凑不成整数。

　　乐毅打开打字框，这一次小心翼翼的：【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如果是谈分手，我不去！】

　　为了说一些不好的事，特意找个偏僻的地方，预备他发火生气不会被认识的人看见，这种事，乐毅觉得姜萌做的出来。

　　但是字打完了，乐毅又不敢发出去。

　　他刚因为双十一要给她买礼物，把她惹毛了。可也不至于因为买礼物的事，让她觉得三观不合，要甩他吧！

　　乐毅觉得自己太冤枉了，明明吴悠都知道，那个学神家里人都可以随时给她送衣服，怎么到他这边就不可以。

　　乐毅越想越心烦，他关掉微信，转而给她的手机号发了一条短信：【你微信被盗号了？】

　　然后跑到外面看她的房间，那边黑乎乎的，姜萌已经睡了。

　　姜萌第二天早上，看到了乐毅的留言，给他回消息：【没有被盗号，可以去的话就收拾一下东西，晚上回来吃过饭，我们再走。记得要带好身份证。】

　　她的行李是昨晚上就准备好了，毕竟不论乐毅去不去，她都要去。

　　姜萌放下手机，洗漱好了吃早饭。她已经和乐毅好多天不一起上学了，出门却发现他站在外面，眼睛下面还有两片青色，“你昨天看书到很晚？”

　　乐毅是压根就没睡，“你晚上不会把我卖了吧？”

　　姜萌就看出来他怎么回事了，她扯了下嘴角，“你脑补太多了，中午学校趴着睡一会吧。”

　　乐毅摆摆手，那他就放心了，他现在就想回去躺着，但还是忍住了，上楼收拾了出门要带的东西，然后去上学。

　　下午自习课的时候，两个人赶着把周末的作业尽量多完成一些。

　　周五阿姨是在的，乐毅吃完晚饭，听见姜萌那边有动静，于是打开门来。

　　姜萌也背了一个大背包，跟外婆再见，“有乐毅跟我一起去，到了地方，我给你打电话。”

　　乐毅也点头，“外婆，我会照顾好她的。”

　　姜萌心想，谁照顾谁还不知道呢。

　　的士已经在路口等了，是姜萌提前约好的，两个人上车，师傅把他们拉到了车站。

　　姜萌问乐毅要了身份证，买了两张去胥县的车票。乐毅想付钱，不过被姜萌看了一眼，就没敢再掏手机了。

　　胥县是廉海下面的县级市，车站每十分钟就有一班车，即便是临时买票，也能马上就有车。

　　七点整的班车上，客人不少，好多是在廉海工作的胥县人，周五回去全家团聚。

　　姜萌拿出两个眼罩，给了乐毅一个，“睡一会吧，路上要一个半小时。”

　　乐毅这会儿已经不困了，姜萌也不强求他，自己戴了一个，闭上眼睛。

　　她其实也睡不着，不过是闭目养神。

　　乐毅觉得还挺新鲜，他第一次坐城县大巴，窗外的风景从城市过度到乡村，然后是稻田鱼塘，再然后又繁华起来。车里面有一些带小婴孩的家长，因为孩子闹，不时要哄着，充满了生活气息。这么看着听着一个半小时，眨眼就过去了。

　　出了车站，外面都是拉客的黑车，尤其看到姜萌乐毅两个年纪不大，气质穿戴还都挺好，拉客的都上来问她们要去哪里，需不需要住宿。

　　乐毅悄默默问姜萌，“我们看上去是不是像私奔的小情侣？”

　　姜萌给了他一个很认可的微笑，“你不去写小说真的好浪费才华。”

　　胥县车站周围就是一个大型集贸商区，人来人往，尤其是成群结队的男人很多，迎面走来的时候，很容易能把两人冲散。

　　姜萌提醒乐毅，“看好你的手机，这里小偷多。”

　　“诶，那我也得看好你。”他拉住她的手，毕竟他女朋友可比手机值钱多了。

　　这周围蛮多写了住宿字样的小酒店，也偶尔会路过快捷酒店，但是这种质素乐少爷怎么会看得上。

　　乐毅凑近姜萌，“你定的住宿是哪里呀？”他刚想问他有没有资格提议换地方住，姜萌说：“就是这里。”

　　她们站在一个批发商城的背面，面对着一排仓库，进出口都是卷帘门上开的那种。姜萌很熟悉的推开其中一个门。那门没锁，里面白炽灯开的很亮堂，门口就是个到人胸口高的柜台，台面上摆着一本签到本。

　　姜萌低头，写上乐毅的名字，放下笔，她从旁边文具架上摘了一个印了访客字样的挂牌给他，“欢迎来我的萌糖铺子，乐毅。”

　　萌糖铺子，她的网店？难道外婆的店不是吗？

　　乐毅微微一愣，已经有人从垂着的软塑料皮帘后面走出来，“是萌萌来了吗？你再没消息，我就要让老刘去车站接你了，这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孩……”

　　她一边看手里的货单，一边说着，话到一半才看到乐毅。

　　年轻人长得太夺目了，看的唐月不由的流露出惊讶来。

　　姜萌转过头去一笑，“唐阿姨，我有同学一起来的，你不用担心。乐毅，这是我的合伙人唐阿姨。萌糖铺子，姜萌的萌，唐阿姨的糖。”

　　说的唐月都不好意思了，“哪里哪里，我可是给你打工的。”

　　姜萌不与她争辩，“咱们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今晚可是双十一啊！你备的二手打印机，老刘都给装上了，今年这打印机烧多少台，我们都不怕了。快递也联系好了，每隔一小时会来收一次货，这次的周转一定比以前快。”

　　唐月拉开软帘子，姜萌跟她走进去，里面才是货仓的全貌，约摸有两百平米，三米高的货架一溜往里，分门别类叠放着各类零食，每一排货架都有一个移动梯子，唐月的丈夫老刘正蹲在一边把还没使用的快递盒子提前撑开，封好底部。

　　他是个老实的中年人，看到姜萌乐毅，憨厚一笑，算是打招呼。

　　远处搭出来的二楼床铺上，一个十几岁的男孩躺在床上和姜萌摆手，“小萌姐姐。”

　　那是唐月和老刘的儿子刘俊，他面前摆着一台特殊固定的电脑，床铺下面的工作台，还有三台电脑开着，其中一台不停跳动着询问沟通的旺旺窗口，号码显示——淘宝客服萌萌。

　　唐阿姨放下手里的东西坐下去，就开始回复各种资讯。

　　姜萌给乐毅介绍：“平时店铺由唐阿姨一家负责，特别忙的时候，我才会过来帮忙。”

　　网络平台如今每个月都有活动，时不时就会迎来一个生意小高峰，唐月一家就住在仓库里，忙不过来的时候，会额外再请临时工。但双十一是全国盛宴，这种时候临时工太难找了，姜萌不得不来。

　　现实的认知完全超出了乐毅的脑回路，所以平时跟他说亲亲和晚安的人是谁呢，“淘宝回复的人都不是你？？”

　　姜萌一笑，“我想这里每个人都有可能回复过你。”

　　“……”

　　姜萌知道乐毅此刻多半被真相雷的外焦里嫩了。

　　仓库里还有一个单独的房间，她带乐毅进去。房间里靠墙堆着成箱的货，还有张行军床。知道姜萌要来，唐月已经帮她铺上了干净的被褥。

　　不过，乐毅也许是介意的。

　　姜萌从背包里拿了纯棉旅行睡袋出来，她估计乐毅从小到大都没在这种地方呆过，更别提睡觉了。

　　“等下自己铺一下，人钻在睡袋里面睡就好了。隔壁是洗漱间，有淋浴，我想你应该带了自己的洗漱用品出来吧。”

　　姜萌看了看时间，距离0点还有一个多小时，外面订单其实一直都没停，自动打印出货单的打印机滋滋滋的滚动，好像预示着一场大战即将开始。

　　“我要出去忙了，你要是觉得吵，可以带上耳塞。跟刚给你的眼罩在一起，你自己找一下。不过这个门隔音很好，我以前都能睡着的。”交代好这些，姜萌感觉没有其他要说的，就准备出去。

　　乐毅怎么睡的着啊，“我也帮忙吧，哪有你不睡觉，我睡觉的道理。”

　　姜萌没跟他勉强，“我没有空教你，所以你最好别添乱，觉得困就去睡觉。等我困的时候，你就没地方睡觉了。”

　　行军床只有一个，她俩还得轮流睡。

　　乐毅对货架不熟悉，他最多能做的就是核对订单，封箱，贴运单。等到一点多，第一辆快递车来的时候，乐毅才发现，周围的卷帘门都拉了上去，里面全是类似的零食铺子，胥县是本省最大的副食品批发中心。实际上，萌糖铺子只是这里借住网络平台成长起来的小而美之一。

　　打印机过了零点之后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唐月在百忙之中一直在催刘俊睡觉，他看上去比姜萌还小很多，最后真的在大家的忙碌声中睡着了。

　　等到早上七点多，唐月请的周围的零时工阿姨来帮忙打包，乐毅和姜萌才休息。

　　但是姜萌要睡那张行军床了，所以乐毅被调剂去刘俊旁边打地铺。

　　姜萌把睡袋给了乐毅，乐毅感觉自己躺下就睡着了，他好像从没有这么累过，眼睛一闭，全世界都黑了，什么打印机的声音，撕拉胶带的声音都听不见。

　　等再睁开眼睛，刘俊已经醒了不知多久，正躺在老地方打字，看到乐毅醒了，他跟他打招呼：“哥哥你醒了？我要上厕所，你可以帮我叫我爸过来吗？”

　　这孩子为了不打扰乐毅，已经憋了很久了。

　　乐毅才后知后觉的知道，刘俊的双腿截肢，平时都被困在那张90公分宽的小床上。可是他很开朗，一有空就会和乐毅聊天，“本来只有我爸妈做，后来小萌姐姐说，我也有价值，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她还说服了我妈让我帮忙，我感觉我是个特有用的人。其实我也上学的，只不过是网络学校。乐毅哥，你也学习很好吧？佳佳哥哥不在的时候，你是年级第一吗？”

　　“以前倪佳也来帮忙吗？”乐毅问他，眼睛看着下面忙碌的姜萌。

　　这已经不是大家第一次备战双十一，面包蛋糕泡面，现成的库存，随时饿了渴了就可以开吃。这会儿姜萌一边吃着饼干，一边接替唐月做客服。

　　“是啊，以前忙的时候，佳佳哥哥会来一起帮忙。”去年的双十一不是周末，姜萌和倪佳算是逃课出来的。刘俊一提到学神，满眼神往，“我也想像佳佳哥哥一样能去生物奥林匹克大赛，将来做一个大生物学家，帮助人类远离病痛。”

　　刘俊提学神太多了，以至于乐毅有种他是学神备胎的感觉。

　　他搬了几个自己封的箱子给姜萌看，“我手艺比去年那谁好吧？”

　　去年忙活的人太多了，姜萌都不知道那谁到底是谁，她还有好几百出货单要核对呢，算是哄他一样，点点头。

　　结果，乐毅的嘴巴就一直咧了好久。

　　姜萌和乐毅一直忙到周日中午，双十一的订单他们已经发出去了三分之一，还有四分之一打包好了，因为快递车空位不足，需要等下一波再出货。

　　再其他的事，都只能留给唐月一家处理了。

　　回去，姜萌没有坐大巴，太累了，直接在门口叫了一辆的士车，把他们送到老街路口。车上，两个人都睡着了，乐毅隐约听见姜萌跟他说：“很累是不是……所以没事别叫人调戏唐阿姨了，她每天要跟每个客人说亲亲，也挺累的。”

　　乐毅：“我没有～”

　　可是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老街路口，他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有没有跟姜萌说过这句“我没有调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