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让他们来吧。”

　　哗啦啦，水龙头流水声响。

　　辛真单手捧起不锈钢盆，里头装着胖墩圆滚的白口蘑，递给周乐流水清洗。

　　听到水流清洗声，林玲意识到一个不敢相信的情况，忙问：“你现在在哪里？”

　　“在我的餐厅啊，真拾小馆。”

　　“真真。”林玲愣了两秒：“你玩真的？你……会做菜？”

　　“嗯，玲姐还在外地跟通告吧，等你回来可以尝尝。”

　　“行，真真不要惹事，有人到店里闹事就躲起来，让店员去档，千万不能被拍到照片或视频。”

　　挂掉电话后，辛真马不停蹄地教周乐剥虾仁，快到营业时间了，还差一道主菜材料。

　　鲜活的青墨色大草虾，用冷水冲洗后，左手拿住虾身，右手掐住大虾头一拧，顺着脉络把虾肠虾线直接拉出，再把虾壳剥掉，虾身虾尾肉完好保留下来。

　　捏着大虾手足无措的周乐，专注盯着辛真手势动作，也学着一把掐住虾头，往外拧扯，拉出虾肠虾线，几次尝试后，完整剥离出一只虾仁。

　　很快，一盆虾仁处理出来，辛真指挥周乐倒入盐巴，搓洗虾仁，清水洗净盐味后放到厨房纸上控干。

　　处理干净的虾仁，放到砧板上，用刀身按压拍打，留几只切成颗粒状，其余的拍成虾蓉，加入两只鸡蛋清、淀粉、鱼露、少量米酒，顺时针搅拌，辛真示范动作，同时给周乐讲解：“刚放调料会有些稀，等淀粉与虾蓉融合后会越搅越稠，感受到筷子有一股小拳头的阻力就可以停了。”

　　周乐的厨房经验几乎为零，但胜在虚心好学，辛真很满意这个帮手，能教的技巧都随手传授，教出基础以后才能帮更大的忙。

　　食客的好评很快带来正向反馈。

　　五点一到。

　　一对年轻情侣推门进来。

　　看着点评介绍过来的，落座就熟门熟路点起古法红烧肉和板栗烧鸡套餐。

　　辛真指着餐牌介绍道：“我们今天有新菜——口蘑酿虾滑，也很不错。”

　　女孩翻看手机上的点评推荐：“好像还没有人推荐诶。”

　　犹豫地看向男朋友：“我们还是先尝好评的菜式吧？”

　　她男朋友点头：“这次好吃，下次再试。”

　　院子里进来一位淡粉短裙女孩，妥帖的腰身设计，衬出她身材曼妙，踏着高跟鞋走进来，名牌手袋随意放在露天桌子上。

　　也不进餐厅，在屋外来回踱步，不时看着手机。

　　十分钟后，周乐看了眼时间，告诉辛真：“应该是预约两人位的客人。”

　　辛真抬头往外看一眼：“去给她送杯乌梅茶。”

　　晚餐时间，正好是城市交通高峰期，上班族从各栋写字楼鱼贯而出，马路上车笛轰鸣，约饭迟到是常有的事。

　　好在短裙女孩耐心十足，接过茶杯后，执意留在院子等待。

　　二十分钟后，一辆黑色轿跑停在院外，车门正对院门，玻璃餐厅内看得一清二楚。

　　周乐抬表看时间，比约定晚足三十分钟。

　　驾驶座车门打开，走出一位相貌极俊的年轻男生，乌发肤白宽肩长腿，如同夜色中偶然出现的清贵水仙，与小巷的环境氛围格格不入。

　　他单手插兜，信步走入院中。

　　“霍先生姗姗来迟，真是让我好等啊。”短裙女孩娇嗔，眉眼间却是藏不住的欣喜。

　　“项目临时出了点状况。”年轻男生扯着嘴角笑，不见半点歉意。

　　女孩挎起包：“来了就好，我多怕你贵人多忘事，忘了我们有约呢。”说着便将双手轻轻搭上对方手臂，挽着要往玻璃餐厅走。

　　男生瞬时定住脚步，被挽住的手臂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自然。

　　走到门边，他借着推门动作顺势抬起手臂，脱离女孩的双手，快步跨到餐椅旁慷慨道：“影视城项目的顺利托了姜总的福，姜言小姐想吃什么随意点，今天算我的。”

　　见他又再提起合作关系，姜言有些懊恼但很知趣地没说什么。

　　餐厅内已经坐了四位食客，中间两张椅子挂了留座牌，是姜言一早预定的。

　　周乐递来餐牌，姜言为了这次约会上网做了餐厅攻略，千挑万选才预定了这家别树一帜的新餐厅，期望在初次单独见面留下好印象。

　　她父亲做牵线时就叮嘱过，这小霍总用餐口味叼，平时的生意饭局上都只是象征性动几下筷，嫌酒店菜色难吃，可五星酒店主厨出品的菜能差到哪里。

　　不喜欢常规模式的好，那就是喜欢形式特别的吧？

　　为了出奇制胜，姜言翻了半天点评APP，才选中这家开在民宅巷里有点奇怪的餐厅。找到博得小霍总满意的餐厅，兴许自己也能留个好印象。

　　姜言翻过套餐页，看向单选菜色：“板栗烧鸡，口蘑酿虾滑，鸡汁秋葵，黑椒芦笋，唔……你觉得古法红烧肉怎么样，会不会太油？”

　　姜言伸过餐牌，裸露的小臂“不小心”碰到小霍总的手背，手指点在餐牌上询问。

　　小霍总修长的手指顷刻收紧，手掌以微不可见的幅度往反方向挪动，面上仍是一派坦荡：“没关系，点吧。”

　　下单后，辛真和周乐在操作台这端忙碌。

　　板栗烧鸡、古法红烧肉都是餐厅连续几天的畅销菜式，周乐默默记下流程，站在辛真旁边力所能及地打下手传递食材调料。

　　口蘑酿虾滑是今天的新菜，前面几位食客都没点。

　　只见辛真将冰镇在保鲜柜里的虾滑取出，用小勺子挖出一勺，酿进白乎乎的口蘑里，扎扎实实地堆到虾滑隆起，半分钟时间酿完十二只口蘑。

　　半勺凝固的黄油，落入热锅，融化后滋滋冒泡，将酿好的口蘑一只只底部朝下放进锅中，待煎到虾滑一面微焦泛黄，用长筷翻转口蘑，煎香另一面。

　　口蘑香味浓郁，虾滑本身也经过调味，这道菜只需要在出锅前撒上粗粒的黑胡椒和细海盐，即可完成。

　　开放式的操作台，食客坐在对面可以很舒服地观赏到主厨做菜过程。

　　小霍总寻着香味，注意力都放在主厨烹饪的食物上。

　　被冷落在旁的姜言，顺着他目光看到主厨将一只只饱满的口蘑装盘进瓷碟里，赞许道：“好香的味道啊，闻着我都饿了。”

　　听到厨艺被赞美的辛真，抬眼朝对面女食客微微一笑：“口蘑酿虾滑做好了。”

　　周乐将口蘑酿虾滑端到食客面前。

　　圆墩墩的口蘑填满淡墨色虾滑，一只只乖巧地躺在盘子里，黑胡椒的辛香混着虾肉被高温烹煮后散发出的蛋白质香，细看还能瞧见完整的虾仁粒藏在里面，白色口蘑碗牢牢圈住紧实的虾滑。

　　姜言用筷子拈起一只，小口咬下，虾滑的口感鲜活爽韧，带着海鲜特有的鲜味，细嚼之下还有口蘑自带的菌菇香味，简单的调味将两种食材味道完美融合提升，丝毫不阻碍食材本身的味道。

　　“yummy！yummy！”自幼留学的鬼妹性格被口蘑酿虾滑唤醒。

　　姜言的筷子在半空挥舞，招呼道：“快尝尝，好美味！”

　　小霍总夹起一只咬下，尝到未切碎的虾仁，蹦在口中，如草虾入大海活泼自在，撩拨着味蕾浪花，淡口鲜咸分外怡人。

　　他轻点下颌，肯定道：“确实不错。”

　　今晚第一次得到褒奖，姜言鼓起士气：“和你在一起就是运气好，新餐厅没踩雷，这下更其他菜式期待了。”

　　小霍总没有回应，默默夹起盘子边缘的口蘑虾滑。

　　刚刚被主厨推荐，却没有点这道菜的邻座情侣，闻到烹饪香味早已蠢蠢欲动，听着食客如此夸赞，男生忍不住加单：“主厨，我们想加一份口蘑酿虾滑。”

　　“没问题，稍等。”

　　辛真应下，指示周乐准备食材，手里继续翻炒古法红烧肉，最后一步大火收汁，动作不能停顿。

　　古法红烧肉、鸡汁秋葵一同上菜。

　　原本不吃肥腻的姜言，点古法红烧肉完全是因为餐牌可选的菜色太少，凑数选的。看到桌上码好的红烧肉，汁多肉嫩，飘着猪肉油脂特有的诱人香气，忍不住动筷夹起。

　　没想到，小霍总先她一步夹起一块，欣赏起肥瘦层层分明的红烧肉。

　　他看着食物专注而深情的眼神，如果望着自己该有多好，姜言在心里默默叹气，将红烧肉整块放进嘴里。

　　这肉，太好吃了吧！

　　多年没吃过带肥肉的姜言，被嘴里的红烧肉口感震惊，浓油赤酱的厚实美感，这就是动物油脂的魅力啊！

　　为了维持身材，十六岁以后姜言就在克制饮食，美丽的代价太大了，到底丧失了多少美食体验！

　　小霍总长着双好看的桃花眼，神情专注地欣赏着炖至酥软却不烂的红烧肉，红肉在筷尖颤颤抖动，确认刀工火候无误后，才放进嘴里。

　　不错，不错，真不赖。

　　脑子里习惯性地给菜式几项指标打钩，色香味俱全是最基础的，口感、温度、肉质的肥瘦程度也都直接影响到一块红烧肉的美感，这碟红烧肉可以打95分。

　　还有5分，他不知该扣在哪儿，但总觉得还缺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