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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肉肉喵 16355字 2023-03-17

  刚说完,尉迟雍来回踱了几步,忽然转道:“该不会是你让明霜选的那些姑娘吧?!”

  “不是。”盛佳脸色并不好看,“而且,那些女的,要么是逃荒的,要么是避罪流浪的,若不是明霜收留,早该死了,还轮得到她们为陛下效力?”

  尉迟雍既然问到,说明在这件事上,盛佳虽能抽出维护自家的理,他到底还是心中有坎,过不去。况且,抛开其它不谈,明霜毕竟遭了罪;一个刚出嫁的姑娘,被满京城传做妖女,哪怕时间推移,创伤不可能完全愈合。

  良久,尉迟雍还是忍不住道:“也是苦了明霜了。我今天见她,总觉得她魂不守舍。”他接过尉迟令捡起来的枕头,拍拍灰,在床上放好,听得妻子道:“这是她的劫数。跟了咱们令儿的姑娘,总是要渡劫才能享福的,否则命不堪福,更易遭难。”

  尉迟雍和尉迟令肯定也没少听盛佳夸儿子,于此,两人都不说话,各怀心事低着头。

  盛佳环视一番,在生着暖炉的房间里,打了个莫名的寒战。不知是看到了还是感受到了,她把头转向许真的方向,嘴唇上的血色愈来愈淡。尉迟雍知她“心病”又犯了,压她肩膀让她坐,转移话题道:“要不要再叫七婶送碗汤过来?”

  幸而盛佳还听得清楚话,摇了摇头,没像前几次一样三魂七魄都不在位。

  盛佳又接着刚才的话道:“都怪那个姓苏的,若非他,乜国师早该在八年前帮皇上达成心愿了,还用得着我们令儿和霜儿冒险?”

  尉迟雍整了整衣摆,温和地驳道:“哎,你这刺可就扎得不对了。苏珏归敢言敢谏,是个忠诚……”而后他又微不可察地叹了下:“只不过太年轻,黑的白的分得太清楚,搞不好今后陛下和他之间会有嫌隙。‘辅国’再怎么说不是常职,陛下要是顾忌,他这位置怕是会被架空。”

  尉迟令道:“母亲,乜国师的‘进程’如果不被中断、老师他不去闭关,事情不也轮不到儿子接手吗。这对儿子来说是个机会。”

  “你们还在给外人说话!”盛佳抿了抿下唇,“你们不懂、你们不懂。令儿。”

  “嗯?”

  盛佳道:“好在你今天没有邀你那珏归兄一起过来。我把话放在这里,我看苏瞳跟明霜受处脱不了干系;现下你们是在朝廷里,不是在蜀州那个破书院了,你往后少跟他称兄道弟。陛下交给你的事,你好好办了,再等姓苏的猖狂几日,不愁他苏瞳改口叫你哥哥……”尉迟雍打断她道:“越说越离谱!”末了,他拍着大腿对妻子说了句重话:“简直是妇人之言!”

  盛佳攥着裙子,难以置信道:“妇人之言?呵,妇人之言能够为咱们令儿计之长远,你那君子之言能当什么使?啊?你倒是说说啊。”尉迟雍把头偏向一边,盛佳又道:“国师是我让令儿去拜为师的,明霜是我挑花了眼选出来的,还有,当初令儿从那破书院出来入京面圣的时候,我……”说到这儿她顿住了,改道:“令儿,今儿皇上来充州巡游的场子,是我布置的。我把苏瞳安排到文武科的书生那边去了,省得你们挨在一起说话,我看着心烦。”

  考虑到盛佳最近的情况,尉迟雍不跟她争辩,只看着旁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膝盖上敲着。

  待房间里静了下来,尉迟令才开口道:“母亲,珏……苏瞳他……”

  听他提到苏瞳,云离下意识走进了几步,不慎带偏了花瓶,发出不重也不轻的声响。盛佳浑身一抖,顺势把丈夫伸来的手抓住了。尉迟令父亲母亲,方欲说什么,尉迟雍咳了一声道:“都是一家人,你说耳语作甚?”

  盛佳冲花瓶的位置发了会儿怔,道:“就说小声点,免得被什么长了耳朵的脏东西听去了。”尉迟雍差点忘了盛佳还“病着”,不得已把耳朵朝尉迟令递了几分。

  尉迟令说得很轻很快,等盛佳和尉迟雍大变了脸色,云离一个字都没听见。此时云离见得许真笑了笑,似是早已知情,打算告诉他什么。但云离不得不承认,他在内心深处对许真怀有恐惧感,是以这会儿许真扬了扬下巴招呼他出去,他竟然腿上坠着铅,动不了。他揉了几下略有痛感的旧伤,定下心,向盛佳、尉迟雍脸上望去。

  盛佳和尉迟雍坐不住了,一个偏着身子站着,一个背着手在房间中踱来踱去。

  片刻,尉迟雍安慰自己似的,喃喃道:“无事无事,若没有咱们令儿举荐,苏珏归一辈子都成不了气候……如此一来,他算是还了咱们令儿的人情了……”他的眼珠子好像突然不会转弯了,视线沉沉地落在鞋尖外,似乎能把地面刺穿。

  盛佳沙哑道:“所以,成了?”

  尉迟令点头。

  盛佳欲笑不笑欲哭不哭,顺着儿子的胳膊,把尉迟令从肩膀捏到指尖,似久别重逢又似看见了希望,激动道:“快拿给我看看。”尉迟令顺从地在袖子里摸索了一番,握拳至盛佳的掌心,指缝间漏出墨绿色的光亮。云离这边,一股属于那巨树的浓烈味道扑面而来。

  那边,许真浑浊的眼睛也被点亮了。

  盛佳忽然把那东西在自己身上一揣,颤声道:“好好,这下好了……你们不理解,那我自己去说,我自己去跟皇上说。”尉迟雍两三步跨回来,诧然道:“去跟皇上说?去跟皇上说什么?”盛佳推了两人一把,野兽护食般警惕地退后,目光飘摇道:“平反!给那东西平反!让它不要再缠着我了,让它滚,让它去……”她立刻将“死”字咽下去,声音戛然而止,开始啜泣。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许真拖着空袖管,从守门的三个仆从中插了过去。

  仆从兀自愕然,只听尉迟夫人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而后那尖叫竟然变成了笑声,盛佳冲着门大声道:“你听见了吗?!你听见了吗?!你听见了对吧?!”尉迟雍不耐地向仆从们招招手,叫她们过来把夫人按在床上躺好。

  尉迟雍觉得自己的头发快要竖起来了,盛佳却笑着笑着就平和了,慢慢和恐惧中的丈夫形成了鲜明对比,闭上眼,不多时居然睡着了。尉迟令只当推门的是云离,毫不慌乱,安慰了尉迟雍几句,说小鬼吓人的伎俩不足为惧,他一道符咒可保这里平安。

  尉迟雍复又端起家主和充州太守的威仪,令三个仆从添灯油查暖炉,遂正襟坐在床沿上,等尉迟令布置完阵法。

  ……

  云离追着许真出去,跟着跟着人不见了;他不知不觉走到了一片空地上,夜虽深,周围虽荒芜,空地上却有几个行人。那几个行人不像是起夜游荡的,他们各自在某块区域查看了一阵,后汇集在东边的高台上,倚靠栏杆谈论什么。

  云离觉出被那些人看过的地方有异常气息,随意捡了一处,走过去看。他所在的地方在高台下面,离上面那些人近是近,却处在那些人的视野盲区之中。他蹲下身拂开了一层土,见到稀松的图层下面埋着烟火,又听上面传来的声音重复着“陛下、尉迟夫人、太守大人”之类的称呼,才知这块在充州尉迟府北边的荒地,是盛佳为迎接巡游到此的皇帝所布置的场子。

  然而重点当然不是烟火,重点是,烟火下面还有东西。

  云离避开烟火,再挖深了一些,竟然摸到了一撮头发。

  再深,头发更多更密,直至出现了一颗头。

  然后,那颗头抬了起来,往上看,由于眼睛抬得太吃力,就像翻了个白眼。云离又拨了几下,拨出了那颗头白皙的脖颈,见得地下埋着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女孩的脖子能动了,眼睛便不再那么狰狞可怖,翕动的睫毛显得她十分可怜。

  与其问她为什么会被埋,云离觉得不如先救她出来,说不定被埋在烟火下面的不止她一个。他的手碰到女孩的脸,被冰扎了一样凉。

  云离下意识停手,道:“你在这里几天了?”

  女孩说十天了。

  十天,被土掩在地下,尚且“活着”能说话,不焦不躁不急不哭,这还是普通的小姑娘吗?女孩略过云离,不住看他身后,貌似被什么监视着,所以不敢多出声。云离慢慢站起来,心情复杂地掸了掸手上的土。

  一个人哪能不吃不喝甚至不呼吸地活十天?

  背后站着人,云离转过身,撞上了许真带笑的目光。

  许真有气无力地道了声“云离君”,后抱着右边的袖子蹲下来,一点一点地把土扒回去。那“女孩”乖乖地闭上眼睛,任他又把自己埋了。许真不急不缓地道:“云离君,你找苏公子,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云离把他拽起来,与此同时绿光开始运转:“你知道他在哪?!”

  许真扭捏地挣了一下,斜眼道:“我早提醒过您的,让你别插手我的事。”

  云离甩了许真一道绿光,正复要扬手,许真加快语速道:“云离君,现在我可是比尉迟令还要清楚苏公子在哪的人。”

  “……”

  许真:“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说。”

  “说你真的原谅我了,要梓华君不再派人追杀我。”

  “……”

  “你不说,我就难能保自己周全。若我已经确信自己是只将要魂飞魄散的鬼了,凭什么还告诉你苏公子的下落。”许真挑起半边眉毛,“诺,云离君,你声音不用太大,附近梓华君、珉宥君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您要知道,那两位能帮你弄死我,却不能帮你找到苏公子。”

  云离摔开许真:“我答应你。”

  “答应我什么?”

  “原谅……你。”

  闻到了什么美好的味道似的,许真张开手臂,深深地吸入一口夹着雪的空气,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享受完自由的气味后,他抬脚踩了踩刚才那地方的土,让土结得更紧一些:“我替她们保管着铁钩,云离君你就不用拉她们出来了,免得她们回孟婆那里挨骂。”说着,他正了正歪掉的领口,竟是要举步离开。

  随即许真被绿光绑成了蚕蛹,一步都动不了。

  许真也不急:“云离君,你的苏公子,还得借给我一段时间,万一用得上呢……哎,您别急,我保证他现在是什么样子,到时候我还给你的时候,他还是什么样子。云离君,你看,那儿有人过来了!哎呀,我被你捆着呢,如何跑得了?那儿是真有人过来了。”

  云离自然看见有人过来了,并且还看出……那是尉迟明霜。尉迟明霜为何会一个人来这里?

  他瞥了下许真城墙厚的脸,给他松了绑。

  现在,好像真的只有相信卑鄙小人这一条路可走了。

  云离燃了张隐身符咒,旋即把许真推了出去。过了不久,两人发现,尉迟明霜就是冲着许真来的。她许是遥遥见着这边不止一个人,走近了时,还四处看了看,最后只好说服自己刚才是眼睛花了。对上尉迟明霜的眼睛时,许真难得流露出一丝仓皇的神色:“你……能看见我?”

  明霜道:“我就是专门寻先生来的。”

  两人之前素昧蒙面,明霜充其量见过许真被嘉辉挂在高处示众时的惨象。

  而现在,尉迟明霜却张口叫许真“先生”。许真拢起袖子:“不知姑娘来找在下,所为何事?”明霜道:“求问先生,如何能在阴府里做一只游魂?”

  许真和云离皆是愣怔。

  尉迟明霜道:“从前我见到的游魂,一个个都胆小怕事,尽是得过且过之辈,今天见到先生,觉得先生气质出众,是以特来问询。”她对许真说话的语气,和对尉迟令、盛佳、尉迟雍、尉迟素灵、姜冬这些人的语气完全不同;她而今像是见到了久已心向往之的崇拜者,完全是小女孩拿到糖果的口吻。

  许真先是被“气质出众”这个词砸晕了,后道:“姑娘是希望做一只游魂?”

  “嗯。”

  “活着不好吗?”

  “以前觉得还行,现在觉得……不好了。”尉迟明霜很认真,愈加轻快的声音中,甚至有一丝天真了。

  许真道:“那姑娘你问我如何做一只游魂,还真是问错人了。”说话间,他面上的皮脱落起来,不久就变得斑驳难看。随着他背部慢慢佝偻,云离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褪下皮囊,将死前的模样展示给尉迟明霜看。他是被嘉辉挂在北边宫门外的杆子上挂死的,和王进徽不同,挂他的不是绳子,而是钩子;而那钩子穿过了背部的血肉。

  许真本想用真身吓退尉迟明霜,然而,出乎意料,尉迟明霜那双映有他原貌的眼睛更加亮了,不退反进,眼见就要伸手在许真身上摸一摸。

  明霜道:“先生好漂亮。”

  由于从小眼中的世界和他人不同的缘故,尉迟明霜一直对“另一个世界”抱有好奇心。现在,她对身处的“真实”世界失望了,她对那个世界的好奇心被扭曲成了期待;埋在她心底的种子长成了怪异的成树。

  从许真的反应来看,见到她这棵树,鬼都害怕。

  许真收起原貌,挽起右边的袖子,匆匆对尉迟明霜行了一个告辞的礼。尉迟明霜却笑道:“先生别走,先生还没告诉我呢。”她伸手去拉许真,但只够到了残影,许真已经移到几丈远的地方了。尉迟明霜追着他的背影跑了几步,追不上;但好像正是因为追不上,她越发激动,居然不禁放声叫道:“先生?!”

  她的喊声惊动了高台上的人,几个男子忙下去查看,想弄清是什么人闯进了尉迟府的场子,还那般大喊大叫。

  一人握住了尉迟明霜的胳膊,把她的脸扳过来,吓了一大跳,后退道:“明霜姑娘?”

  随后跟来的都是充州尉迟府执勤的仆从,纷纷认出了尉迟明霜,忙问:“明霜姑娘怎么会在这里?”明霜“心系许真”,哪腾得出心思理会别人,拨开挡路的仆从们就要再追。

  仆从们不明所以,直到一个人挤了个眼色,压低声音提醒道:“明霜姑娘是才从京城回来的。”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头。众人“恍然大悟”,分出几个人把“神志不清”的明霜姑娘扛回府,剩下的几个人继续在位执勤。

  刚开始被人送上肩膀时,尉迟明霜挣扎不断;待许真在视野中完全消失,她终于平静了,在人耳旁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听到她说话的几人都被冻成了雕像,依言放下她,愣愣地看着明霜姑娘顺了顺裙子,一个人若无其事地原路返回。

  遥遥地,传来一急切的女声,想是发现尉迟明霜不见了、出来寻她的仆从。

  ……

  第二天早上,那仆从觉得自己头天晚上做了个梦,梦到明霜姑娘半夜爬起来出了门,而自己还找她找到了府外的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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