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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肉肉喵 18119字 2023-03-11

  管家扶着萧谓,一脸的痛心疾首,看萧玥的目光里有满满的失望。

  “怎么?你还想弑父?!”萧谓的脸冷的能结出冰碴。

  “孩儿岂敢!”萧玥冷笑。

  局势僵持不下,南兮上前,伸出修长玉指按住萧玥指着萧谓的剑,一点一点地按了下去。

  “兮儿……”

  “你冷静些。”

  “我……”

  萧谓趁萧玥不留神,一把抽走他手中尚未收回的剑,长剑在手里翻转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南兮!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萧玥大惊,来不及拽回南兮,赤手上前以手握剑,一个划擦便是鲜血淋漓,萧谓来势汹汹,不给萧玥任何可趁之机。

  萧玥眼眶发红,飞出一脚将剑踢飞,借势飞起,凌空接剑,落地携剑转身,冷厉的寒气着实震伤了萧谓。

  而一旁的崔管家,连近身都不能。

  “啧啧,看不出来,萧玥的武功不赖!”言聿感慨。

  “是不赖,”即墨若有所思道,“可他不是藏的最深的人。”

  “诗诗,你是指南兮吧?”

  “嗯。”

  “你又是打哪看出来的?”

  即墨扫了言聿一眼,脸上有五个字,我不告诉你。

  “诗诗,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即墨想给他一个冷冷的背影,奈何在树上,颇有不便,只得作罢。

  “你这只妖尚且不能预知未来,何况我只是一介凡人?”真的是,笨的可以。

  “也对喔……”

  “……”

  萧玥的剑再次指向了萧谓,离他的喉只有一指之距。

  “红颜祸水!”萧谓依旧不死心地对萧玥进行劝导,“她迟早会毁了我们萧家!”

  “爹,这个孩儿自有分寸。”萧玥目眦欲裂,对萧谓的过分言语已经处在暴怒的边缘。

  “你—”

  南兮闻此终于冷了眼眸:“萧玥,你父亲想让我死,你当如何?”

  萧玥闻声勾唇,眼角溢出几丝异样的邪气。

  “我定当护着你!”

  “若有朝一日你护不到呢?”

  “那我……”

  说时迟那时快,萧玥手中的剑突然上前,剑锋划破喉咙的声音,在风声静止的花园里异常清晰。

  萧谓双眼圆睁,脸色顿时惨白。

  “相爷!”崔管家大骇,再顾不得其他,急忙冲上前扶住正要倒下的萧谓,“少爷,你如何……如何做的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

  鲜血淌过剑梢,不甘地滴在地上,像萧谓脖间的红痕,和死不瞑目的眼。

  他萧玥,替她永绝后患,以这样的方式。

  “我怎么……会这样……”萧玥丢掉剑,眸中红雾散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爹……爹!”

  崔管家老泪纵横,一把打开萧玥伸过来的手,声音呜咽,竟是说不出一言。

  南兮走到萧玥身后,将手轻轻放在他的肩头。

  “节哀顺变。”又是毫无感情的口吻。

  “兮儿……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萧玥整个人都颓废了,看着萧谓的眼,毫无焦点。

  南兮沉默异常,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开口打破这压抑的静谧。

  “对不起。”极为复杂的语气。

  萧玥一时有些茫然。

  “对不起。”又是一遍。话落,南兮不再逗留,转身离开。

  “你去哪?”萧玥突然起身,背对着南兮问道,语气沉重。

  南兮止步,几不可见地勾唇一笑:“离开这里。”答非所问。

  “……为何要离开?”

  “我的事,既已办完,便再无留下的必要。”

  闻此萧玥如遭雷击,半天吐不出一句话来。

  因为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她的事……莫非就是他父亲之死?第一反应如此,萧玥还是不甘心地问了一句:“你究竟指什么?”

  南兮转过身来,看着地上那一抹黯淡的紫色,偏冷的眉眼里出现一丝讽刺。

  “萧谓。”

  言聿看着地上发生的一幕,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真是……被南兮狠狠地骗了啊!

  “诗诗,我怎么觉着……刚刚的萧谓和萧玥都太冲动了,冲动的不正常!”言聿想了想问道。

  即墨收回目光,转头望向言聿的侧脸:“我该夸你一句。”

  “为什么?”言聿闻言,漆黑的瞳孔里迸出几道光亮。

  “这里,”即墨指了指脑袋,“有长进。”

  “……”

  “南兮兴许真的不会武功,可是,她会邪术。”即墨一语道破天机。

  “从何得知?”

  “看她的眼睛,外加推测,后证实。”

  “……诗诗的意思是,南兮刚刚对萧谓和萧玥都用了邪术?”

  “嗯,保不准连崔管家都用了。”

  “……她可真行……”言聿突然觉得人类忒复杂。

  “这一幕,不过是走个过场,在外人看来,就是萧玥大不敬弑父,仅此而已。”

  借刀杀人,南兮确实这么用了。

  “她不怕被牵连么?”

  “她应该自有脱身的办法,且看便是。”

  “诗诗,我还有一个问题,你说在外人看来是这样,可是这里没有外人啊!”

  “你以为南兮和你一样笨?”

  “诗诗……”言聿委屈了。

  “……”即墨顿感无力,这都一千多岁的妖了,心智怎能这般……“右相安插在左相府的那些暗卫,可不是白吃饭的,监察到如此大事,右相若是知道了,再趁机参他一本,成效如何自不必多说。”

  “原来如此!”言聿大悟。

  “呵呵,到头来,果然是我自作多情!”萧玥冷笑,清明的眸底有一线绝望,“兮儿,告诉我理由……我要实话。”

  眉间雪(九)

  南兮顿了顿:“告诉你无妨。”话落走近萧玥,以仅二人可闻的声音继续道,“我生来就没有父亲,母亲带着我四处漂泊……”

  二十轮春秋之前,江南有戏子名唤连舟,才貌双绝,名满天下,世间痴情男儿无数,她却独独看上了一个落魄文人,她唤他阿南,他唤她连儿,他们就在那座戏楼后的幽幽庭院里,日日吟诗作画,赏花听雨,笑谈人生畅意风情,你侬我侬,羡煞众人。

  后来,他终于高中,应召前去京城上任,临走时,她已有孕在身。

  他承诺,待一切安定下来,他定红妆十里相迎,她便是信了这样一句本不该信的承诺,忍受着世人的唾骂,坚持生下孩子。婴儿落地,取名南兮,可她辛辛苦苦等来的,却是他已成亲的消息,她不知他娶的是哪个世家的闺秀,抑或是哪位官员的千金,甚至可能是皇亲国戚,她都不知道,她只知道,他不要她了。

  生下孩子后,她百病缠身,心凉了,她只能怀着满心的失望,抱着不足周月的南兮,自此沦落天涯。

  铅华不再,她带着孩子艰难求生,七载后,她终于没能支撑住早已残破不堪的身躯,赫然病倒。

  小小南兮沿街乞讨,只为了凑足钱给母亲买药,某一天,有华丽官轿打马走过街头,南兮鼓足勇气上前,长队停留,领马之人本欲施舍些银两,却被轿里传出的一声不耐的呵斥止了动作,轿边的一名仆人上前来,二话不说,一脚揣在小南兮的心口上,破口大骂,臭要饭的,挡道误了相爷觐见的时辰,你就是有十个头都抵不回来。

  当时驻足百姓无数,却无一人敢上前拉起躺倒于地不停抽搐的南兮,幼小的自尊心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被无情地践踏了,被践踏的鲜血淋漓,溃不成形。

  南兮是恨的,为官无情之人,她打心底里看不起,也愤怨。

  官队走过,那刚刚来踹她的仆人,在途径她身边时,又踹了一脚,还呸出一口唾沫,就吐在南兮的脸上。

  人群寂静,落针可闻,直到队伍走远,百姓无章散去,南兮才踉跄着起身,从百姓断断续续的话里听得关键。

  左相大人,为官三年,权倾朝野。

  南兮带着一腔恨意回到破庙,却不料打击紧接而来——母亲走了。

  连舟就那样安静地躺在破旧的佛像旁,嘴角还挂着一道刺眼的血线。

  她走了,走时,南兮不在。

  再后来,南兮便几经辗转,落居梳楼,这一居,就是十三年,靠着母亲生前留下的绝唱《连舟祭》,一曲名动天下。

  这本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故事,可真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南兮如何都不能接受。

  萧玥听她讲述完,闭上眼睛,似认命般。

  “所以,你是来复仇的?”

  “你可以这么认为。”

  “哈哈,真是可笑!”萧玥唰地拔剑指向南兮,“若真算起来,我左相府的仆人鱼肉过的百姓又何止你一人,来毁我们萧家的,怎么就偏偏是你?!”

  “因为我是南兮。”

  “好,南兮,你不是别人,你是南兮……”

  南兮顿了顿,又道:“萧玥,不妨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萧玥本想拒绝,可话到了嘴边,终被那可耻的欲望吞噬。

  “你我,身体里流着一半一样的血。”

  “你……”说什么?!

  萧玥的表情,已非震惊二字可以形容。

  “萧谓,本叫萧谓南。”

  且说那个落魄文人,就是萧谓,他金榜题名后,不日便娶了皇后的妹妹为妻,也就是萧玥的生母,成亲不到两月便有了萧玥,只可惜红颜命薄,十月怀胎,到头来因难产去世,萧谓官拜丞相后又续娶了数房,始终无一有所出。

  而且他终究,没能记起那被他遗忘的戏子连舟。

  “如此算来,你还是我的弟弟。”

  “呵,呵呵……”萧玥手一松,长剑落地,落地的声音都讽刺无比,他苦笑道,“如今,你可算雪耻了啊……”

  最可恨的是,他竟然那么喜欢她……殊不知,他在这里痴情如斯,人家早就谋划着怎么教你生不如死。

  南兮负手而立,神色不见一丝波动。

  她的确是雪耻了,她就是要萧谓死,要他满含恨意的死。

  这人,对不起她的母亲,更不配做她的父亲。

  “你喜欢季未岚,可对?”话题陡转,萧玥破天荒地问出这么一句,这是他埋在心底许久都没敢问出口的一个结。

  南兮眸光一闪,做着萧玥意料之中的沉默。

  “那我在你眼里,算是什么?!”吼出的声音到最后,几欲撕裂喉咙。

  “路人。”和人世间的过客。

  萧玥不出声了。

  “不日前,你说过,无论我送你什么,你都喜欢,”南兮平静地陈述这个事实,“今日这些,就是我真正要送的。”

  木叶飘零,铺满庭院,而那身着紫衣之人,就在这颓败的庭院里,苍白地笑了起来,笑得越来越放肆,又越来越无力。

  直到最后,再笑不出声音,惟剩眼角滑下的几滴清泪,诉说着主人的沉重的心伤。

  “言聿,就是现在。”即墨一掌拍到言聿的背上,“接住萧玥流下的一滴眼泪,打到南兮的眉心处!”

  言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吓得不轻,疼的龇牙咧嘴,来不及顾及太多,赶忙先办好正事。

  微微动几下手指,便轻松搞定一切。

  另边厢,南兮突然一个不稳,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伸手扶额,又摸不出个所以然,却总觉得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南兮倏地看向四周,言聿被这锐利的目光又吓了一跳,噌的现回原形缩进即墨怀里。

  即墨闭眼,心道你个没出息的小妖精。

  言聿还来不及拂去那个眼神带来的阴影,底下局面再次发生改变。

  大批禁卫军顷刻之间围满整座庭院,将对峙的二人死死地锁在中间,为首的一个禁卫手里带来一道明黄的卷帛,当着二人的面打开宣读完毕,末了讽刺一笑,挥了一下手,有人从他身后带上来一个人。

  言聿顿时瞪圆了双眼,崔管家?他何时消失的?怎的这个时候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不同于言聿,即墨一脸了然,他就知道,北辰动作不会太慢,且如此看来,北辰想除去的,该是左相一脉。

  然后,禁卫军动手,左相府的护卫也横空出现,两方人员打成一片,局势尤为混乱!

  萧玥融入战斗,浑身都是不甘的戾气,剑法凌厉无比,剑梢上不停淌下的鲜血彰显着主人的狠绝,又似在诉说着主人生前最后的辉煌。

  那场血战,言聿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反正,萧玥最后败了,浑身浴血站在遍地横尸中,筋疲力尽地丢掉剑,任杀不完的禁卫军一拥而上将他押走,言聿只看到这里,便被诗诗带走去追那个不知何时消失的南兮。

  言聿一路跟着即墨寻得的蛛丝马迹走,终来到一条江边,看着江岸上的景色,言聿震惊的嘴巴能塞进去一个鹅蛋,还绰绰有余。

  岸上,散落着那件熟悉的红色披风和一双红鞋,底下是江水涛涛滚滚不绝,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个人最终做了什么选择。

  凉风那个吹,水花那个响,呼啦啦的让言聿忽然生出一股悲壮来。

  即墨眯了眯眼,一言不发转身离开,言聿看看即墨,将自己的嘴合上,也难得沉默的跟着即墨进入树林。

  不出多久,禁卫军追来,看到江边的场景,齐齐摇摇头,退了回去,顺便将那人的遗物一并带走。

  漫步在丛林里,言聿终是没有忍住。

  “诗诗,南兮不会真的跳江了吧?难道说她的事情办完了,便真的生无可恋了?”

  即墨一直在思索,听得这话方停下脚步。

  “她不会死的这么决绝。”

  “诗诗的意思是,南兮还活着?!”

  “一定还活着。我仔细想了想,刚才一路上微乎其微却足以令人发现的痕迹,倒像是南兮刻意留下的。”

  “是留给那些禁卫军?”

  “对。”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萧玥弑父,南兮是罪魁祸首,若按国法定罪,南兮怎么着都是一个死字。

  即墨转身,继续前行,只是方向已然更改。

  “诗诗,崔管家又是怎么回事?”

  即墨顿了顿,才继续道:

  “在他意识混沌时,右相府的暗卫不着痕迹地将他带走,他应该是被带到皇帝跟前,尔后悉数指出了萧玥的罪行。

  “他这个活证人在此,萧玥犯下的滔天罪孽,任谁都包庇不了。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左相又权力过大,位高震主,北辰怎么可能长容他。

  “如今大好时机出现,又铁证如山,北辰不会白白扔掉这团肥肉。

  “而那个崔管家,或许依旧中着邪,才会在上报萧玥之罪时丝毫不留情面,圣旨下达也快速至极。

  “宣读圣旨时,你我都没听清读了什么,萧玥的死罪是板上钉钉了。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萧家,确实是身败名裂了。”

  眉间雪(十)

  即墨一语一语道来,虽说是主管臆测,却也八九不离十。

  “南兮……又是如何消失的?”

  “据我所见,当时,她周围的禁卫全都没有伤她,只有一个禁卫拿刀把她逼退到人烟稀少的角落里,草木繁芜丛杂,我看不到里面,南兮退进去后,便再也没出现,那个禁卫也一样。”

  “她是不是对那个禁卫也用了邪术,然后换上他的衣服潜逃了?”言聿接腔,对自己的推测颇为得意。

  即墨轻飘飘的瞥了言聿一眼,不置可否。

  两人边走边聊,竟不知不觉走到了竹林深处。

  “咦?诗诗,那里是不是躺了个人?”

  青丝如缎,容颜赛雪,红衣上被划破了几个口子,周身凌乱,躺在那草丛里不省人事的,可不就是南兮。

  “哎呀我的天!”言聿大惊,一下子明白了何为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深刻含义。

  即墨敛眸,加快步子到南兮跟前,二话不说先探鼻息。

  “活的。”

  言聿忽的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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