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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尾声

肉肉喵 16931字 2023-03-10

  那一晚,齐天祤终究没有让柳靖云失望。

  ──尽管二人此前便已尝过那足令人疯狂的欢愉和逸乐,可不拘是柳靖云身中药性的那一回、又或早前成了二人坦白契机的第一轮,都是在齐天祤几近逼迫的强硬态度和柳靖云从欲拒到还迎的屈从下展开的,便是当有的快感和高潮半点不少,却毕竟仍欠了些什么,自然总在情欲退去后迎来满心的空落与怅惘……可这一回,因故蹉跎了八年的两人终得心意相通,不仅有所固执的柳靖云已能敞开心房去接受、去回应,许多地方仍像个孩子的齐天祤也能单纯将心思放在享受和取悦对方身上、而非用尽各种方式强行化解对方的抵抗迫其沉沦──从各自所以为的一厢情愿到实实在在的两相情愿,自然让心愿得遂的齐天祤越发兴致高昂、于情人时不时的生疏回应下亢奋地施展浑身解数大展身手了起来。

  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一夜情狂后,当他心满意足地怀抱着情人共迎晨曦,而在晨光中因对方慵懒勾人的睡颜而食指大动、食髓知味地想再来一回时,换来的却是情人的严词拒绝与坚决抵抗──不论是否有超越友情、亲情以上的情思,柳靖云和阮庭芳的夫妻关系都是实实在在的,那孝期自也是实实在在的,又怎能明知故犯、一错再错?若非前一晚彼此坦白时的“状态”让他很难拒绝对方,只怕柳靖云还真有在终得两情相悦的情况下逼着对方安份守己一晚的可能。

  当然,面对如斯抗拒,多年来给对方惯得没边的齐天祤不是没想过霸王硬上弓、仗着情人对他的宠溺纵容再来上一回──反正最后都能被原谅的──可柳靖云何等人物,下定了决心做的事又岂会毫无准备?故当齐天祤先以一吻乱他心神、接着又重施故技地打算解他衣衫提枪上阵之时,沉溺在情人怀抱间的当朝宰辅没有再徒劳地使力相抗,只是无比温柔地问了句“你不会再让我失望吧”……有前一夜的承诺在,自知曾将对方伤得极深的齐天祤自然没敢再继续妄为下去,只能认命地又自蹭了蹭情人、深深体会了一把“能看不能吃”的滋味。

  ──而且这一体会,就是六、七个月的工夫。

  好在齐天祤先前之所以会耽搁了入京的时间,便是因得了遣调回京的令旨、须得先将手上的军务交接处理妥当之故;也因此,小半个月的休假过后,正式转入禁军、以右金吾卫上将军一职独掌一卫的他虽仍寄居在柳府当中,早前镇日痴缠情人的精力和余裕却已大减,这才得以顺利忍过那长达六、七个月的磨人光景。

  按说齐天祤如今已将长居京城、又有着右金吾卫上将军的显赫身分,便仍未曾嫁娶孑然一身,也没有长期寄居在“友人”家中的道理……只是柳靖云既已为相、又实现了多年来连奢望都不敢的夙愿,便也无了继续勉强自个儿的打算。也因此,他不仅有意无意地忽略了情人其实早该搬出去的事实、也不再在家人面前掩饰同齐天祤间那份明显超过了“友谊”的亲昵,却是无言地将彼此的关系暴露在双亲面前,让颇受震撼却又无力管束的两老只得认命地担起责任收拾烂摊子、寻了个黄道吉日正式将齐天祤收为了义子。

  柳明纬跟崔氏不是不晓得自个儿早已落入爱子的算计之中──事到如今,他们便不知柳靖云曾暗中做了多少事、也不会傻到以为这个儿子真如表面上所显出的那样听话温和──可孩子大了、翅膀硬了,那光耀门楣、传宗接代的责任也都尽了,却哪还有再让做父母的拿捏要求的机会?尤其八年的往来已让齐天祤在两老面前留下了不错的印象,柳曦、柳安阳两小亦对他甚为亲近,这才让他们做下了这个换在十五年前绝不可能做出的决定,接纳了齐天祤作为他们一家人、做为两老“半子”的身分。

  ──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经历了这十五年来的种种波折变迁,柳靖云便清楚某些事儿是真的深深刻在骨子里的,却也不觉得所谓的“本性”真是那么难以动摇的事物……不光是自个儿父母态度的转变,就是散衙后、于出皇城前偶遇的某位故旧,亦让他不禁对此有了极深的感慨。

  这位故旧不是别人,正是昔年的流影谷少谷主、如今已承袭爵位成为阳武侯的流影谷主西门晔。

  虽说柳靖云至今仍很难将彼此的交情冠上“友谊”二字,可对这位在各方面都与他极为相近的故旧,他终究仍是存着几分亲近的。也因此,按着官场上应有的礼节彼此招呼了声后,看着身旁因一样要出皇城而暂时同路、却似乎无意同他闲聊的人,回想起对方某个“壮举”的柳靖云唇畔已是一笑勾起,温和而略带好奇地主动开了口、问:

  “数月不见,不知西门谷主这一趟往岭南避冬的假期可还如意?”

  “……自然。”

  西门晔对他突来的搭话虽有些讶异,却不会听不出那看似寒暄的言词实则乃是对自个儿跑去岭南会情人的戏谑。也因此,隐带自豪地一应之后,从来不会挨打不还手的流影谷主已是语气一转、挑眉淡淡道:

  “听闻柳相在某往岭南避冬的期间多了个义弟,却因孝期未满而没能大肆昭告宴客……一场‘终身大事’就这么悄声无息地从简操办了过,柳相难道便不觉可惜委屈么?”

  “不过是个形式而已。心诚意到便好,又何须劳师动众?”

  “可这孝期行事的顾忌远不只宴客操办一项,却不知公认为当朝礼仪大家的柳相……能否真正做到知行如一?”

  “靖云自忖无愧于心。”

  柳靖云淡淡笑答道,终究没有以一句“能团圆便已是万幸”反过头来刺激对方──因为他们已在这一番唇枪舌剑中出了皇城;而他,也毫不意外地在城门外见着了那个今日休沐、正穿着一袭便袍守在车驾旁等候自个儿的人。

  而西门晔自也发现了这一点。

  只是他虽给对方不声不响地狠狠反击了下,也曾动过转移目标、以“裙带关系”四字讽刺那位右金吾卫上将军的念头,只是迎着对方如刀般锐利的目光、感觉到那牢牢锁定着自己的强大气机,饶是他并不认为自己会输给对方,却也很难再昧心地说出对方乃是靠“妻”上位之语。也因此,看了看身旁徒有一身神力、功夫却稀松平常的柳靖云,又看了看那位至少有一流顶峰实力的武勇将领后,流影谷主冷峻面庞之上已是一笑勾起,却是接续着先前的话题又自开口道:

  “是了……记得柳相已于三天前除服,可令弟却是直到今日才得空返家吧……既然当尽的哀思已尽,柳相可千万别忘了好好‘珍惜’眼前人呐。”

  如此意有所指的一句罢,他也不在乎听着的人是否明白,按制一礼后便自一个旋身、背对着二人往反方向去了……那也难说胜败的背影让瞧着的柳靖云不由微微苦笑,却方欲回身迎往前来接自个儿回家的情人,一只臂膀却已先一步圈环上了他的背脊。

  “看他做甚?”

  便随着那只臂膀充满占有欲地揽住他身子,熟悉却明显透着敌意的嗓音响起,却是因当年的一番交锋而积怨至今的齐天祤闷闷开口,明显对二人先前一道走出、又似交情甚笃的表现吃起了飞醋……明白这点,柳靖云无奈莞尔之余亦不由几分甜蜜升起,当下先安抚似的拍了拍情人背脊示意对方先行上车,而在车帘掩下、他也能再无顾忌地靠入情人怀中彼此相依偎后,于马车行进间同齐天祤解释起了和西门晔那番搭话的情由。

  听得那个老是臭着一张脸的西门晔居然也能找到两情相悦的对象,便是双方因故南北相隔、久久才能见上一次面,齐天祤亦不由万分惊愕、有些不可思议地问:

  “能够忍受得住那个西门晔,这位仁兄得要有多大的肚量和多菩萨的心肠啊?”

  “我见过一次,是个挺活泼阳光的孩子……你要是好奇,便等下回他到京里时再来宴请一番吧。”

  “嗯。”

  齐天祤虽向来对外人没什么兴趣,可一想到西门晔当年义正词严地想要拆散他和靖云的“光辉事迹”,心下却仍不免对那个改变对方的人起了几分好奇,故闻言当即一个颔首应了过──但也仅止于此。

  因为对今日休沐的右金吾卫上将军而言,西门晔的热闹可以不看,可有件事却是他不能做──或者该说不能“再”不做──的。也因此,望着怀中人已自思量起邀宴事宜的优美侧脸、终于盼星星盼月亮地等到了对方除服的齐天祤已是再难按捺,当下双臂一紧、一个俯首,却是将唇贴覆上了怀中人莹润优美的耳廓、耳鬓厮磨着开了口:

  “呐……靖云……”

  “嗯……?”

  因那落于耳畔的炽热吐息而一阵发软,柳靖云音声微飘地一声轻应,颊色却已因猜到了对方的意图而袭上了少许薄红……瞧着如此,齐天祤下身一热,一瞬间甚至起了几分就这么在车上将人“办了”的冲动,却是足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得以“自制”地仅轻咬了咬情人侧颈,续道:

  “答应你的事儿……我可都做到啰?不论是努力调职回京、更加地靠近你……还是这几个月来的忍耐……”

  “……嗯。”

  “治国治军都得讲究个赏罚分明,所以我忍了这么久……想来也该有奖赏可拿了?”

  说着,他右掌已自一个下行、而在怀中人身子难以抑制地轻颤间欲触未触地落上了那与某处相距仅只寸余之地,又问:

  “你会给我的,是么,靖云?那曾一度错过,却仍只属于我的……”

  “……会的。”

  知道对方想要的是什么,思及数月前那个改变了一切的夜晚,柳靖云轻声应过的同时已自强撑起气力一个旋身,却是以掌轻捧住那张刚毅却也惹人怜爱的面庞一个倾首、就此于对方唇上印下了自打彼此相识以来第二个由他主动的吻──

  “我会给你的……所有的一切……”

  错过

  ‘……我们不能再这样了,天祤。’

  ‘既已拜堂成亲,今夜之后,我便是庭芳的夫婿了,自然不能、也不该再和其他人……互相抚慰。’

  ‘只要我一日仍是庭芳的夫婿,这便是我和她之间的承诺……将来你娶妻之后也当如此的,天祤。’

  ──在此之前,齐天祤从没有想过……自个儿竟也会有从向来对他宠溺纵容、百依百顺的挚友口中听到如此话语的一日。

  他们的相识,源于无数巧合的牵引。

  那一年,老道士死后,本理所当然地打算留在山里作猎户的他因故识得了穆大哥,并在助对方成功为死去的兄弟报仇后得了穆大哥的邀请、问他想不想离开山里加入破军……由于自小生长的环境相对闭塞,齐天祤虽曾听穆大哥无数次同他吹嘘破军的不凡,也曾无数次听对方讲述过一介军人能入破军里头是多大的荣耀,却始终没怎么上心。因为对他而言,破军也好、贪狼也好,不拘叫什么名字、不拘是如何性质,这份邀请,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换个地方、换种猎物做猎户而已。

  所以答应穆大哥的那一刻,他根本没想过自个儿平凡无奇的人生,会因为进了破军、识得了那个人,而就此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穆大哥的引荐下,全无背景的他甫出山村,便以十四岁半的稚龄破格进到了破军地字营里、代替穆大哥死去的兄弟成为了寅队的一员。

  军营是个相对封闭的环境、破军里的人际往来也较为单纯,故齐天祤年纪虽少,却仍在加入破军不久便靠着出色的身手和多年来纵横山林的能耐得到了多数地字营军士的认可,更在其后的实战演练中展现出了自身对战术运用非比寻常的天赋……出色的才华让自认对他有一份责任的穆队长开始着力对他展开了培养、更在突来的丁忧后主动将他提为了自个儿的接替者。

  那时齐天祤连十五都未满,便是寅队队内对他接替队长之事并无异议,也很难说服地字营的主官和其他成员……只是穆队长既然属意他为下任队长,自没有只提了个意见便撒手不管的道理。也因此,一场在穆队的奔走下举行的演习过后,齐天祤正式接任了寅队的队长,成了整个地字营里最年少的军官。

  ──尽管他自身并不明白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可成了队长后,昔日将他当弟弟照顾有加的同僚们成了下属,便是地字营并不是上下阶级那样森严的地方,彼此相处的感觉却仍难免有些变了味……他不可能再和那些同僚们住在七人一间的大帐里、也不可能再让他们拿自个儿当黄毛孩子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再加上与他同帐的卯队队长虽对他没什么意见,却也很难将一个毛孩子当成朋友看待,故齐天祤虽十五岁未满便得了足让无数人称羡的地位,却不仅没什么欣喜若狂的感觉,反倒还有些后悔起了当初的决定──即便总是木着张脸的他,从来不曾在旁人面前表露过这一点。

  ──直到那天。

  那一天,因前任卯队队长“高升”而已独居了两个月之久的他正一如既往地待在帐里擦拭兵器消磨时间,不想平时绝不会有他人擅入的军帐却在外间一声明澈的“失礼了”后蓦然由外而启、正午过于灿烂的阳光随之透入,而让自小眼力极好的齐天祤便是不曾抬首仔细打量,也能清楚瞧见了入帐之人那让他一瞬间微微受了震撼的身影。

  ──那是一名与他年岁相仿的少年,却有着一张极其清秀而精致的面庞,举手投足间亦都透着一股子端庄娴雅,和充满了粗鲁军汉的地字营怎么瞧怎么格格不入……只是齐天祤虽鲜少与其他同僚往来闲谈,可他耳力极好,自也听说过营中传得沸沸扬扬的、所谓“接任卯队队长的是一名来混军功的公子哥儿”的消息。也因此,瞥见对方那一身与他相同的地字营队长袍服后,他立时便知晓了对方的身分、也明白了彼此必将在接下来的好一段日子里休戚与共的事实。

  可明白归明白,且不说对方传言中的出身和那明显迥异于己的气质,单是此前在这破军的种种经历,便已足让齐天祤放弃和对方打招呼相交的盘算了。所以他终究动也不曾动,只是一个劲儿的埋首擦枪、意图藉此表现出自个儿的不在意,不想那个人──柳靖云却对此毫不介怀,先是无视于他的冷漠主动相交、又在后来的骚动里展现出了自身绝对不只是来“混军功”的实力和气魄,让清楚见识了他初试啼声过程的齐天祤面上虽仍一派冷漠木然,心下却已不由自主地在意起了对方。

  然后,在接下来一个多月间的暗暗观察中、更深地为这个非比寻常的同僚吸引了住。

  因为彼此之间让人无从忽视的差距。

  ──明明两个人年岁相仿、给破格提拔入营的背景也有相通之处,可除了外表上无从掩饰的年轻外,他和柳靖云却根本没有半点可比性。一个是外表和气质上与其他同僚较为相近、却始终有些格格不入;另一个却是在外表和气质上与整个地字营格格不入、却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和全营上下打好了关系……和年纪相差不到一岁的柳靖云相比,齐天祤待人接物的方式简直就跟幼儿似的,却是让他心下感慨之余亦不由起了几分钦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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