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这里的市场和米国的Market还是有些区别,东西不一定摆在摊位上卖。卖鱼的把鱼装在一个大塑胶盆里,就地挑选,就地宰杀。还有卖活鸡活鸭的,浮毛卷上天。
她一路走,一路看,发现好多年轻姑娘胸前都带了一串洁白的茉莉花,错身而过时,幽香扑鼻,别有一番风情。
她捉住一个扎麻花辫的姑娘问:“你这花哪买的?”
姑娘一甩辫子,遥遥指着前方说:“前面,一个老太太提着花篮卖的,五分钱一串,你嫌贵可以讲讲价。”
五分钱,还讲价?
苏阙瞪圆了眼睛,告别姑娘后,立刻向前走去。
果然有个小老太太提着花篮在卖,不用吆喝,很多爱美的姑娘围在那,左挑右选。
苏阙也挤过去。
一朵朵小小的茉莉花用白线从根蒂串起,串成一个小小的环,可以当手镯,挂在腕上,也可以用曲别针别在衣服上,最常见的是把白线绕在胸前的纽扣上,这样走路时,花骨儿就随着身子的摇摆而摇摆,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芬芳。
苏阙挑了两串,问:“多少钱?”
老太太看她胸前挂着相机,说:“五毛。”
苏阙愣了一下:“不是五分钱一串么,两串应该是一毛。”
老太太没想到她居然懂行,自己乐笑了:“还以为能逮个冤大头呢。行啦,一毛就一毛。”
苏阙想了想,觉得不太甘心,说:“你再送我一串。”
老太太真给她逗得没脾气了,本着国际友好的精神,忍痛送了她一串。
苏阙一下有了三串茉莉花,一串挂在胸前,两串戴在手上,顿时觉得自己美翻了。
在若有似无的清香中,她逛完了菜市场。
然后又去了钟鼓楼,去了前门广场,在一家写着“老字号”的面馆里吃了碗刀削面。
一整天下来,零花钱居然还有剩余。
她本想给面馆老板一点小费,谁知老板吓得差点没跳起来,坚持不肯收,她只好作罢。
日薄西山,她沿着来路返回。
走到大院门口时,见一群人围着,也跟过去看热闹。
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小马扎上,面前放着一个小泥炉,炉子上嵌着一个黑色的铁罐子,似乎在变戏法,两只手把着葫芦口的“机关”摇啊摇,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大人小孩都聚精会神地看着,仿佛那铁罐子里下一秒就要飞出白鸽。
苏阙也跟着看,认真极了,还在脑海里描绘白鸽飞出的画面。
谁知那罐子突然“砰”一声,吓得她一个趔趄,差点没倒。
身后有人,她一鞋跟踩在人家脚背上。
是那种又细又尖的鞋跟,杀伤力惊人。
身后那单腿支在前卫捷安特山地车上的少年立刻“嗷”一声,“咝咝”地抽凉气。
就这一声,苏阙悚然呆住。
眼前浮现出那张张扬的少年脸来。
他说:“以后从这出去了,我一定带你去我生活的地方看看——早上的包子特香,中午的牛肉面,晚上的红烧肉!还有很多好玩的,你从来没见过……”
苏阙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身后那人又说:“你怎么回事,爆米花没见过吗,吓成这样?”
清澈的嗓音,带着阳光雨露的味道,一如那八千多个世界。
苏阙浑身血液急速退却,一秒后,又如春潮勃发,霎那间轰得她脑袋一片空白。
她不知该作何反应,对方用指头戳她:“嘿,聋啦?耍流氓?踩人不负责?我找派出所了嘿!”
她眼前浮现出这人倒挂在主神空间里,用尽全部力气说的那个字:“走!”
眼泪决堤,苏阙终于回身,一把抱住了这人的脖子。
第9章
血色月光洒满原野,乌鸦在破败的十字架上尖刻地叫唤。
苏阙掩埋好战友的尸体,扯断一把蒿草,低头将手上被鲜血浸润的泥土擦掉。
有人走过来,递给她一片干净的布。
她看也没看接过来,继续擦拭。
“只剩不到三百人了。”对方说。
“嗯。”苏阙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营地,战友们正将篝火升起。
她又看了眼前这人一眼。
此时他叫001,是他们这支反主神组织的核心人物。
他们在这个世界呆了五千多个日夜,队伍从最初的十万锐减到现在的两百九十一人,而主神的力量却日益强大。难道,这次又要以失败告终吗?
苏阙垂下眼,望着脚下红色的土壤忽然有些难过。
“会嬴的。”001的手按在她肩上,布满粗茧的指腹摩挲着她纤细的颈。
“会吗?”她苦笑,“过去八千三百二十七个世界,每次都失败,你不记得了而已。”
“只要出去,我就会记得。”
苏阙抬眼看他。
“这个世界出不去,那就下个世界。我们都不想做主神的傀儡,只要牢记这点,就有在真实里碰触对方的机会。”
他抬起手,擦了擦苏阙脸颊的血泥。
苏阙问:“如果回到现实,你会认得我吗?”
“你希望我认得你吗?”
“我希望你记住我。”
“那我就记住你。”
他用布条绑起她的长发,盯着她的脸仔细地看。
从饱满的额头到挺直的鼻梁,接着是眉眼、唇齿、下颔边那颗不起的小红痣……
——这是他们共同经历的第八千三百二十八个世界。
很不幸地,又失败了。
下一个世界,他的记忆再次被主神清空。
轮回周而复始,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