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春山无法判断林一都和沈槐序说了些什么，但沈槐序没有亲自接电话，他心里有了些不太乐观的猜想。

　　他先给段喆打了个电话，让他赶紧过去，又风驰电掣地往和安赶，直到看见坐在沈槐序身边的人是段喆时才松了一口气。

　　沈槐序的情绪看起来没有太大起伏，见他出现，风轻云淡地冲他笑了笑，问他：“路上堵吗？”

　　但这笑容没能掩饰住他神色中浓重的疲惫感。

　　“还好，不太堵。”纪春山走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目光转向段喆，但没有说话。

　　段喆朝他做了个“没事”的口型，又说：“我医院里还有点事，得回去收个尾，咱们改日再约吧。”

　　纪春山还想再说点什么，段喆冲他摇了摇头：“走吧，我送你们去停车场。”

　　*

　　沈槐序在他俩的注视下利落地钻进副驾。

　　纪春山没有立刻上车，他纠结，且懊恼。

　　早知道就应该听段喆的，至少自己可以把事情描述得轻描淡写一些。

　　“林一是怎么跟他说的？”他背靠车门，小声征求段喆的意见，“你要不要……先和他聊一聊。”

　　“我还没来得及问。人的心理承重没有那么不堪，你给他一点时间。”段喆顿了顿，又补充，“有事的话，电话联系吧。”说完，他拍了拍前车窗，对沈槐序说，“走了啊，序神。”

　　沈槐序冲段喆挥了挥手，又看着他转身走远。

　　他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曾经疯狂嫉妒过林一。

　　在那失散的十三年里，林一见证了纪春山如何从俊朗少年蜕变成一个成熟男人。

　　如今，沈槐序终于如愿以偿，在林一的口述中，亲历了一遍纪春山的过往。

　　他确认了纪春山对他的爱。

　　用他完全无法接受的真相。

　　心脏是麻的，手与脚也是。

　　如果身体可以被掏空，恐怕就是现在这样的感觉。

　　纪春山系上安全带，手指在一键启动按钮上悬了几秒，又解开安全带，向副驾倾过身体，侧身抱住了沈槐序。

　　痛觉被令人安心的味道骤然唤醒，奔涌而来的还有铺天盖地的悲伤。

　　沈槐序竭力压制住呼吸，后槽牙咬得死紧。

　　他好像回到了十七岁生日的那个晚上。

　　在那个晴朗无风的夏夜，他与纪春山的直线距离不足百米。

　　可他放任纪春山独自站在老槐树下，于无边的苦痛中默默挣扎。

　　纪春山发那条短信的时候，到底是有多难受。

　　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坚持走进学校，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六中，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躲了自己十三年。

　　沈槐序拿不出一丁点勇气去想象。

　　“疼吗？”纪春山轻轻捋他簌簌发抖的后背。

　　沈槐序把脸埋进他的颈间，缓慢且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纪春山笑笑，低声问：“疼该怎么办？”

　　沈槐序抬起手死死抱住纪春山，指尖几乎掐进了他的皮肉，压抑的泪水忽然间彻底爆发。

　　“纪春山，你那时候得有多难受？得有多难受……”他嘶声裂肺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