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学姐（5）

　　舒瑶学姐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情绪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就像是她已经在无数次的重复中变得麻木了一般。

　　苏柚本来想跟舒瑶学姐说些什么，但是她只是徒劳地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似乎在这个时候做什么事情都是不合时宜的，舒瑶学姐有她自己的故事，而苏柚只是一个才跟舒瑶学姐认识不到一周的小学妹而已。

　　教室里的气氛一时间降到了谷底，舒瑶想让自己笑出来，以免吓到了苏柚，但是她的嘴角却一直扬不起来，这时候林文斌进来打破了教室里略显悲观的情绪，他像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一样，兴奋地冲进教室笑着说道：“怎么，这么快就已经解决了吗？”

　　“是啊。”舒瑶这才从许久未逢的情绪中走了出来，她又恢复了苏柚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个样子，光芒四射，魅力无边，仿若天上的太阳，散发出自信又果敢的光芒。

　　舒瑶对苏柚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啦，如果还有谁来找你麻烦的话，直接微信上跟我说就好，不要一个人撑着，还有我们社团的每一个学长学姐都会爱护你们的，如果一时间找不到我的话，可以去找其他学长学姐，我们都会保护自己的小朋友的，不用觉得麻烦我们。”

　　苏柚乖巧地点了点头，没有追问舒瑶学姐任何事情，这样的态度让舒瑶和林文斌都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舒瑶朝着林文斌的方向走去，苏柚在不再触碰舒瑶学姐的肌肤的时候，感受到了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而重之的情绪，这种情绪较为深沉也较为热烈，就像是酿在心里的果酒一般，时间越长，越是香醇。

　　当苏柚第一次接收到的时候，还觉得有几分不敢置信，因为在她和林文斌学长接触的几面当中，林文斌学长平时表现出来的就是阳光、毫无心机的样子，对舒瑶学姐也并没有特别的什么表现，顶多就是走得近一些罢了，今天舒瑶学姐提到的话题在林文斌学长心里，也许真的意味着什么，让他原本小心翼翼地隐藏着的包裹着的内心，露出了一丝破绽。

　　苏柚并没有因为发现了林文斌的心思而对他过分关注，甚至正是因为突然知道了林文斌学长的“秘密”，她反而有些后知后觉地局促了。

　　苏柚低着头，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攥着自己随身携带的中性笔，竭力让刚刚受到影响的情绪恢复正常，不在舒瑶学姐面前表现出分毫。

　　“小学妹~”舒瑶学姐又恢复了平时元气满满的样子，苏柚抬起头勾起唇角来迎接，回复道：“嗯？”

　　“我和你林学长要去食堂吃饭啦，要跟我们一起吗？”

　　苏柚正要推拒，就听林文斌学长也劝道：“今天可以跟我们到三楼吃小炒，也算是我们为你压压惊了。”

　　“对啊对啊，这件事情是因为我才起来的，还让你来经一楼跑了一趟，怪不好意思的——中午我请客！你们随便点！”舒瑶学姐大手一挥，像是要将中午的点餐盛况犹如泼墨图一般浮现在苏柚眼前似的，苏柚来到学校都是吃食堂一楼或者二楼的窗口的饭菜，还没去过三楼，倒是有点想象不出来，但是这并不妨碍在场的三人心情的好转，三个人默契地没有提到刚才说的事情，就都当做是翻篇了。

　　舒瑶亲昵地挽着苏柚的手，林文斌落在两个人的后头两三步的地方缀着，拿着手机像是在传什么消息。

　　舒瑶原本还兴致勃勃地往前走，但是察觉到林文斌没跟上的时候扭头一看，她杏目圆瞪，喝道：“林文斌，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林文斌的手一抖，差点把手机给摔到地上去，他抬头朝着舒瑶露出自己标志性地甜笑，用一张好看又可爱的娃娃脸朝着舒瑶笑道：“中午柠檬也来。”

　　说到柠檬了，大家也都知道林文斌的潜台词是什么了，苏柚现在想起“许墨言”这三个字脸颊就不自觉地发烫，倒不是因为她对这个许学长有什么旖.旎的想法，而是因为这个许学长每次表达好感的方式和情感都过于浓烈，让苏柚有些吃不消。

　　“来就来吧。”舒瑶朝着林文斌翻了一个好看的白眼，谁都知道就在许墨言说了要来的那一刻，谁都阻止不了这个大少爷的心血来潮，但是舒瑶是真的非常害怕苏柚陷进许墨言所编织的情感幻想当中，她斟酌了几下之后对苏柚说道，“学妹呀，有些时候真的喜欢一个人的话，在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之前，都不要投入百分之百的感情，容易受伤。”

　　苏柚没有听懂舒瑶是在暗示她许墨言现在以及之后对她的感情，只当是自己的一个要好的学姐的劝解，她点了点头，说道：“好的，谢谢学姐。”

　　苏柚看着舒瑶皱起眉头像是怕她被谁骗去的表情，忍不住笑着补充道：“学姐，你放心吧，我是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每一个人我都会给他一个骗我的机会，就比如说是吃亏，我在同一个人身上只吃一次，吃亏是福，如果因为这一次而了解到了别人的真面目，也算是及时止损了。”

　　苏柚很少跟别人说起过自己的这套理论，但是面对学姐的时候，一向文静、只知道用画表达和宣泄的她就忍不住多说了一些，舒瑶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其实舒瑶也分不清许墨言这次是真的对苏柚一见钟情还是其他，毕竟许墨言之前从来都没有对女生感兴趣过，如果不是他自己的意愿的话，他从来都不会被什么赌局给困住，在没有完全确定的情况下，舒瑶也不能直接跟学妹摊牌，舒瑶纠结了几分钟，还是觉得气不过，又转头狠狠地瞪了林文斌一眼，以消解自己的混乱。

　　林文斌也不知道舒瑶在想什么，但是他还是喜欢舒瑶充满生机和活力的样子的，至少比之前那个传说中的前男友飞机失事那段日子死气沉沉的舒瑶要好千倍万倍。

　　他争不过一个死人，争不过那个还是全心全意爱着舒瑶的死人。

　　所以他选择默默守护，其实有些心思如果说出来，反而会让大家的相处变得别扭，让大家连朋友都没得做的话，那还不如现在。

　　现在他喜欢的女孩，还会对他笑，对他生气，对他倾诉——这就够了。

　　临近下课时间，已经有一部分人,流开始汇聚到去往食堂的路上了，林文斌在舒瑶和苏柚身后默默地帮两个女孩子挡住向前冲撞的人潮，直到三个人走上食堂三楼。

　　*

　　“你们真的走得很慢。”许墨言拎着柠檬的猫包倚靠在食堂三楼的楼梯口等待着舒瑶和林文斌他们，终于等到的时候，问候就变成了好友之间的吐槽。

　　舒瑶和林文斌也不恼，林文斌笑嘻嘻地上去弯腰逗了逗在猫包里的柠檬，不一会儿直起身子来说道：“我们别杵在楼梯口了，社长你预定包厢了吗，我们进去吹空调吧。”

　　“定了，老地方。”

　　许墨言的眼神只是轻轻地掠过苏柚的发梢，看上去真的只是来跟朋友聚餐的样子，但是苏柚在舒瑶身边已经忍不住挽上舒瑶的臂弯了。

　　“没事，你不用害怕，要是不自在的话也别理我们，等下低头吃饭就是了。”舒瑶被苏尧亲密地挽着，自然接收到了苏柚的求救信号，但是她以为苏柚只是害羞，她捏了捏苏柚的手，说道，“你就把这两个学长当成好看的白萝卜，跟白萝卜吃饭你害羞什么，没事的。”

　　“……嗯。”苏柚点头，她的余光瞥见许墨言走进包厢的脚步顿了顿，而林文斌学长只是看着舒瑶笑了一瞬，也不反驳，乐呵呵地接受了“白萝卜”这么一个帽子。

　　许墨言在包厢里点好了基础的菜，他看见苏柚和舒瑶两个人落座了，将自己手中的菜单递过去给舒瑶，自矜地说：“你们点什么，自己点好就好。”

　　许墨言的“忽略”确实让苏柚放心了不少，苏柚进包厢也不能一直牵着舒瑶学姐的手，所以在她松开舒瑶学姐的手之后就竭力克制住自己感受到的那种汹涌澎湃的情感。

　　自己的思想能够控制，但是有一些生理反应还是难以控制的，苏柚紧张地连手都有些微微地颤抖，红晕都蔓延到了她的耳根，她这样明显是“对许墨言有好感”的表现让在场的三个人都有些误会了。

　　许墨言自得于自己的魅力，想到那天早上他对苏柚一见钟情的场景，又忍不住想到了他所认为的不久后的将来——

　　许墨言这边是得意了，但是苏柚那边却是惨了，她克制着自己的思绪，但是却克制不了许墨言的思绪，也控制不了许墨言传递过来的东西越来越让她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苏柚在许墨言不经意的情况下被许墨言欺负得连眼眶都红了——

　　该……该死的黄色废料快点走出我的脑子！不要再释放多巴胺来拨动我的神经了！

　　苏柚这样眼眶通红的表情却是有几分可爱，舒瑶看了苏柚一眼，又观察了一下许墨言，不得不承认许墨言的外表还是非常具有攻击性和吸引力的，她碰了碰苏柚，轻声道：“吃饭吧，学妹。”

　　苏柚在许墨言传来的汹涌浪潮中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的间隙，她沉默地点了点头，吃了几口之后便小声地跟舒瑶学姐说自己吃饱了。

　　“你下午还有课，你就先走吧。”舒瑶给苏柚找了一个快些离场的借口，“我下次请你喝奶茶，就不用跟这些白萝卜们在一起了，还害得你吃不饱。”

　　“我、我吃饱了。”苏柚轻声细语说出来的话倒是没什么说服力，但是她是真的想要逃离这个包厢，特别是逃离那个情绪热烈又从来不懂得收敛的许学长！

　　舒瑶点了点头，苏柚快步走出了包厢，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似的。

　　许墨言将猫包中的柠檬放出来，抱在自己的怀里，碰也不碰桌上油腻的饭菜，轻声笑道：“真可爱。”

　　也不知道是在说猫，还是在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