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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Story077

金呆了 18407字 2023-03-03

  《丧心病狂的夜》

  在周沫前二十年的人生里, 她好像都是迷迷糊糊的。

  之前她从未意识到这一点。周围多是聪明人和有主意的人,她的一步一步也没什么大的差错, 即便读了个卫生学校, 也有家里的老父亲托底,再差也能去个卫生所颐养天年, 所以她没什么需要操心,也没为什么事情努力或是忍让过。

  这半年的工作,用胡倾城的词讲就是职场生活。

  她的忍耐力以及应变力像是被揠苗助长了似的, 高高危危地竖在她的大脑中央,那块区域之前从未长出这样的意识,以至于她整个人时刻紧绷,警惕“敌人”的绊子。

  她之前的二十年里,对于刘普然这号女人亦是闻所未闻, 一个女人不到三十岁, 年轻漂亮身材火辣工作稳定, 为什么要同一根老豆芽菜纠缠不清,闹得科里人尽皆知,还恬不知耻蹬鼻子上脸狐假虎威, 搞得科里每个人都怵她,以为背景是天王老子, 不过是跟身量不足一米七的有妇之夫。

  就这货, 还要担心他跑路或是相中别的鲜花,看得紧紧牢牢,稍有一点风吹草动, 也不管是谁先动,先把女人解决了再说。

  张莹给她的理由就是,你来之前科里的科花是刘普然,那天你走后张副主任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啊,科花位置后继有人了。

  周沫本来对于刘普然的公然针对,安慰自己她年纪大、她有病,于是一味忍让,可当一向置身纷杂外的张莹也看不下去,偷偷告诉她这件破事时,她彻底迷惑了,这个女人是因为美貌?

  难道要她在脸上划一道,自证自己无心同她抢“科花”?

  周沫无语问苍天,长得美是她唯一的优点了,这也能成为被针对的理由?还给不给活了。

  “她是不是有病!是不是北京的霾进了脑子?......”

  周沫抓着电话把能骂的句子都骂了一遍。一口气,恶狠狠,气足足,噼里啪啦把所有的烂情绪一通倒豆子。

  孙子做久了也是需要发泄的,不然会憋死。

  周沫骂爽了,她“喂”了一声,确认对面的情绪垃圾桶是否在位。

  胡倾城“嗯”了一声。她是借着上厕所溜到教室外接电话的,此刻滕柳枝头的掩阳深处,护理学院的姑娘们正在认真听外科老师讲课,而上课的内容她早已学过一遍。

  “沫沫,不要因为别人的丑恶而气自己,下了班就把这些放下。你当然无法理解她,也不需要理解她,你如果能理解她,岂不是和她是一个脑回路了,不理解就对了!”

  “靠!你说的太对了!我为什么要理解她,老女人!混蛋女人!”

  “错!是刘普然恶心有病,和老、和女人都无关。你千万别被她的狭隘恶毒带偏,人在气头上特别容易下武断的判定。”

  “好!”一通电话,周沫释然,端着洗漱用品走向大澡堂。

  北京的冬天其实很温暖,周沫租住的地下室有一面很高的窗户向着南,总有热光探入,夏日它违背了大多地下室的夏凉,热量爆炸,但是冬天却是暖和得很。

  周沫最喜欢每天开着小窗,穿的厚厚的,窝在唯一能照到太阳的小角落,抱着平板看动漫。

  周沫最不喜欢的便是每日去大澡堂洗澡,她已经克服了一系列心理问题,在一群老娘们面前裸.露,但还是受不了北方人的热情,伸手一个搓澡巾,“老妹,帮我擦个背。”

  她第一次擦的时候还稍许有点新鲜感,第二回 第三回就崩溃了,特别是有的阿姨年老皮憨,还说“使点劲姑娘”,“大力点”,她都恨不得钻个地洞。

  她试过换一个稍微远一点的澡堂,有一个个隔间,多5块钱,结果走回来的功夫天都黑了,于是她选择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猫进最角落,加速洗,洗好了狂奔出来。

  可穿衣服时发现洗的太快,腋下的肥皂没冲干净,只得再进去返工,就像个贼似的。

  她已经忘了苦和不快,不在科室的每一刻,她都觉得是快乐的,洗澡麻烦也快乐,被北京室外的劲风吹的走不动路都是快乐的。

  她试过在小隔间里洗,不知为何夏日可以忍受的小空间,到了冬日蓦地拥挤起来。她就慢慢地克服这些,半个月左左右右地尝试,几种洗澡方式交替也就习惯了。

  “沫沫,北京天儿冷,多穿点,别爱漂亮就穿的少。”

  “沫沫,你爸这几天下地走,感觉还不错,要过年了,回来吗?”

  “要值班啊,那太辛苦了,你外婆这几天关节疼,不然我们就来北京了。”

  老干部病房在年末迎来了住院高峰,多数老人儿女在国外,过年期间住在病房成了常态,周沫不禁觉得悲哀,为他们也为自己,她作为最小的护士自然非常“幸运”地“轮”到了她值班,年三十和年初一两个夜班。

  张莹说她已经连续两年这么值了,周沫从初来老干部病房稍有情绪,到现在什么倒霉事摊到她,她都能面不改色地接受,除了胡倾城,谁都不知道她对于这些乌糟事有多暴躁。

  这么多“幸运”里有一个真正的幸运,就是她躲开了科室的年终聚会,又是聚会,周沫头都大了,幸好,她那日值班。

  周沫一边忧伤自己过年不能回家,一边真实的庆幸自己逃过了“假面聚会”。

  聚会在年二十八,科室的微信群里一长串商量的对话,刷了百条,老干部病房的年纪最小的医生路明二十有八,已婚已育,周沫和张莹以及刘普然是未婚的,而周沫作为最年轻的竟然缺席。

  未婚小周不去引起了科室某副主任的不满,张岩在群里问:“小周怎么不来,上次没喝尽兴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可周沫才不会看群呢,只是刘普然前阵针对态度慢慢因为她的瘪三状态而缓解,她还没来得及缓口气,仍维持着战战兢兢的状态,就见她下午却又卷土重来。

  周沫给“老霸王”打针一针没进,老爷子都没来得及说什么,刘普然站在门口率先跳了起来,周沫抿着唇,看着她拿着针端着盘表演了一番,末了还装腔作势地对老霸王嘘寒问暖,平日骂的最起劲的、做事最懒的就是她,这会装模作样,周沫看得恶心。

  待到张莹提醒她看群消息,她才意识到这出戏是演给谁看的,今日下午所有医生都聚在办公室,她这么几嗓子,全科都知道新护士针没打进去。

  本是一件小事,只要病人不计较,偏遇上个极品,自家人卖自家人短处。

  幸好她一点都不在乎在科里的面子,她早就没了,只是每日这样的阴霾罩顶,就算再强颜欢笑,余味都能看出来。

  “沫沫,不开心吗?”

  周沫现在只要听到开心这个词就崩溃,可她一点都不想正面回答,她怕余味知道她的委屈而自责,也怕家人知道她的委屈要求她回去或是遥隔着千里担忧,不如不说,反正谁也解决不了。

  在北京,他们就是两只弱小的蝼蚁,在地下室里相依。

  可一个人的苦是苦,两个人的苦就是甜。

  周沫靠在他怀里,“就是有点遗憾不能回去。”好像总是难以圆满,去年在S市难过不能和他一起过年,今年和他一起,却遗憾第一次背离亲人迎新。

  她被情绪的两面墙互相挤压,脑浆迸裂却得面无表情。

  年二十八,她正在值班,定了盒饭吃了个饱饱。齐峰说他今晚在院外的饭馆看到他们科人在聚餐,问她在吗,需要帮忙吗?

  他见到了张岩,正搂着护士长在举杯邀酒,探头没见到周沫,怕她又被欺负去。

  周沫正翘着二郎腿愉快地坐在护士站和张敏下五子棋,两人在Q游戏大厅约了一起玩,病房里30张床位,一半走读,另一半是独居老人,早早歇下了。

  张敏出棋太慢,她切出界面回齐峰消息:不在,嘿嘿。

  齐峰:值班?

  周沫答是的。一盘棋后,周沫刚想去巡视个病房,起身就见张岩和路明往里走,路明扶着喝多了的张岩进了医生办公室,周沫看着张岩凌乱打叉的步子翻了个白眼。

  待她挨个房间签了一圈巡视卡,走回到亮堂的护士站,就见张岩大喇喇地坐在护士站的椅子上,两条短腿交叠在周沫方才搁脚的方凳上,她捏着笔想要转身随便找处地方先呆着,却听半阖着眼的张岩微醺地说:“小周啊,我的心跳的有点厉害,你给我量个血压看看。”

  周沫不愿离他很近,转身跑去了库房将心电监护仪推出,打开机器给他绑了一个,138/89mmHg。他听周沫报了数字,拍拍心脏,“难怪,不是很舒服,不知道准不准,你再给我手工量一个。”

  周沫咬牙切齿,又拿出水银柱的血压计给他测了一个,听搏动声时她以尽可能远的距离将听诊器绷得直直的,她实际测出的是150/90但她不想这么报,便说:“张主任,140/90,正常的,喝了酒再加上您刚是走过来的,所以......”她正说着,收血压计的手蓦地被覆上。

  周沫惊呼了一声,血压计没能合上,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于静谧的病房发出突兀的噪音,也打破了张岩卖酒装疯的循序。

  他睁开眼睛,目光浑浊,焦距模糊,一把扣住周沫的手,猥琐地说:“小周,我觉得你还不错的,有没有男朋友啊?”

  周沫没料到会有这么无耻的人,在病房就敢乱来,还在监控下,失措地扔下所有的装乖,惊叫:“你想干嘛!我有男朋友的!”

  她用力地后退,结果他不肯松手,踉跄地跟着她走。周沫退到了走廊,一只手用力地隔开同他的距离。

  “那也行,方便。”他看着瘦小,力气却很大,周沫死命挣扎却被他一下拉住,抱在怀里,他嘴唇覆上她脖颈的时候。

  周沫“哇”地大哭,大喊“救命”。

  他醉是醉了也知道要捂住她的嘴。

  “老霸王”失眠,儿子媳妇都不肯回来,说好今晚打电话的,他正在等,所以十点多还没睡,他听见动静走出病房,便见走廊拐角的阴影处,周沫的白大褂格外显眼,正低呼地挣扎哭泣。

  “张主任你在干嘛!”他上前,作势要拉周沫。

  周沫抓住救命稻草,她以为“老霸王”来了就能结束这场醉酒的非礼,可张岩的手肆无忌惮地覆上了她的凶,竟一点都没管有人。

  “有人来了,求求你放开我,这里是病房!”她呜呜咽咽踹他咬他,想唤起他的躲避。

  “老霸王”一看这人就是喝多了,趁他一只手力道不足拉住周沫,语无伦次地说教道:“张主任,你喝多了不能乱来了,你的职业生涯就保不住了,你想想你都工作二十年了,职称升了正主任退休工资就翻一翻了,你做了这事就有牢狱之灾了!”

  周沫手在空气中疯狂乱抓,张岩迷醉地睁开猩红地眼,“她是我病房的护士我动动怎么了?”其实他稍稍慌张,可酒劲到底涨了胆子,再加上也拉不下脸,做了都做了,谁敢说。

  “老霸王”看着周沫头发乱成鸡窝,哭得梨花带雨,护士帽挂在耳侧要掉不掉的狼狈模样,用力拉开张岩,将周沫护在身后。

  齐峰赶到时候,张岩被从外面买酸奶回来的路明接走,他正好在走廊里和两个男人面对面而行。

  周沫那副样子路明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什么也没说,抿抿唇用力地扶起张岩,“张主任,天晚了,早点回去。”

  周沫一句同事的安慰都没能听到,她抽泣地抚了把脸,余光看到齐峰从他们消失的方向出现。

  他将手里的蛋糕搁在她面前,“我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怎么头发乱糟糟的?”

  周沫垂着头,将护士帽扯在了桌上,齐峰只当她在理头发,可当她抬起花猫般地脸时,他急问:“怎么了?病人欺负你了?”

  他抬眼看了唯一还留在护士站的“老霸王”,身着病员服,看着不算慈祥。

  周沫赶忙摇头,“老霸王”切了一声,“你男朋友来了就好,赶紧安慰安慰你的小女友,有能力就给她掉个科,这里她是待不下去的。”

  周沫听到换科这个词,眼泪又一次肆虐,她突然觉得自己想了那么久的事情是如此急切,可她没有一点能力去完成,她人生地不熟,又是新人,完全没有话语权。

  齐峰拉了张凳子坐下,听周沫断断续续说着荒唐,“岂有此理,这里不是有监控吗?他敢这样乱来?”

  周沫抬眼看了下监控,又看了眼时间,咬牙一定要在明天告诉领导和主任,虽然张岩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可光嘴巴亲了她的脖子,把她往阴暗拐角处拉就可以定罪了。

  齐峰建议周沫现在就打电话,周沫摇头,“我们护士长睡得很早,肯定已经关机了,而且现在打了也没用,张岩都不在了。”

  说完她又抽抽搭搭起来,微信里张敏还在不停地问她玩不玩了,可她连回复的力气都没了。

  深夜的医院真的好让人绝望。

  那夜齐峰在零点护士交接班后打车送她回去,他问:“余味在里面吗?”

  周沫摇头,她本值完前半夜的班会睡在医院,可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她压根一分钟都不想呆在医院了,她道了谢说:“我现在打电话让他下了班回来。”

  “他在打工?”这个点?年二十八?

  周沫点头,“他在XX酒店打工,过年期间招临时工的。”

  “那我陪你等他吧,你一个人应该很害怕吧。”

  周沫很想说,这么晚了你走吧,可她确实害怕,她只要想到晚上的事情就像置身在恐怖屋一样,张岩就是恶心的鼻涕虫,她疯狂地想洗澡,洗去全身的污垢,可澡堂这会都关了。

  她将这个想法说出后,他看了眼时间,“我带你去个地方,余味不是两点下班吗?现在还有一会。”

  两人就快要走到楼梯口,周沫赶紧冲进去飞速整理衣物装成一个塑料袋,平日经常外出洗澡,此刻装兜也格外方便,他们打车去了他说的24小时澡堂。

  周沫坚持付了车钱,进去后自己付了洗澡钱,有点贵,八十一个人,可这一刻八百她都愿意洗,她将自己筛了层皮,用力地搓,直到疼了才收手。

  洗完出来她被闷得不行,里头蒸汽大,她又呆的久,头发也懒得吹在大厅找到齐峰说:“齐峰哥,我们走吧,余味快下班了。”

  她洗了有一个钟头,整张脸洗的嫩生生粉嘟嘟的,一双眼睛也像被水雾磨了光,齐峰一手不自觉的揽向她的肩,感受到她微微发紧,力道自然化解为推力,轻轻将她向门外送了一下,“走吧,头发不吹干头会疼吧。”

  “已经够疼的了,不差再疼会。”

  她上了车,想了想还是对他说:“齐峰哥谢谢你,只是能不能不对余味说这事儿,我在单位的事情不想让他担心。”她说完喉头便哽住,为自己的隐忍委屈而难过。

  深夜的余味那般疲惫,她不想他还睡不好,更不想他知道她过的不好。

  她疯狂地想离开北京,可她万分地不愿离开余味。她怕一点点关于生活的真相撕开一角,便会打破他们这样相依的生活现状。

  明天早上她就打电话告诉护士长,望她主持公道。也好让刘普然看看,她跟的是个什么男人,在病房就敢公开对护士下手的医生,只此一个了吧。

  她恶狠狠地意.淫着周一,张岩在主任、在护士长、在全科、在她面前痛哭流涕,发誓痛改前非的丢人模样,心中稍稍舒爽。

  齐峰看着窗外,恼怒叹气,“这种事都不告诉他?”

  “不要,他很辛苦的。”他知道了一定会自责的,他的人生已经太多自责了,她不愿意再添加一项。

  她要他的脊梁挺得直直的,她要驱散他心里的阴霾,即便是用她的阳光去交换。

  北京的夜,空旷的街,住着多少秘密,齐峰蹙眉望着倒退的排排路灯,将拳头渐渐收紧。

  深夜最适合掩埋秘密和情愫。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删成了那样,估计删了1500个字吧。

  自己脑补吧,加油!我相信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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