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74
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变了,爱了几年的人也变了。
聂父不知道他的问题指向何处,话到嘴边,又只回答他:"对的。"
他们去到已经易主的那块地,聂斐然站在篱笆外边,看着那排低调漂亮的白色小楼,原本该是几位长辈颐养天年的地方。
他忍不住转头问中介:"开发商拿到地以后……这里会变成什么?"
"聂先生,我们也不清楚,但很大概率会把原有的建筑推平重建。"中介小心翼翼地回答。
-
聂斐然完全理解了什么叫心如死水。
从老房离开,站在回程的渡口,他无比迷茫,提不起兴趣想工作或者以后的生活,最后向公司请了长病假,手机彻底关机,跟聂父在县城里又待了两天,绝口不提房子的事,去看溶洞和石雕林,确实跟开始说好的一样——
散散心。
-
可等回到家,才是真正的换了天地。
那天晚餐在家里吃,寻常的时间和菜色,一家人陆续到齐后,他扫了一眼,随口问:"衔华呢?反思也得吃饭吧。"
闻言,所有人突然安静下来,半天没有人接应他的目光。
直觉告诉他,好像又出了什么事。
"咳——"大伯打破尴尬,神色极不自然地说:"不提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先吃菜吃菜——"
聂斐然知道了。
他难以置信,颤声道:"他……衔华他,是不是?"
大伯母早已接受现实,干脆说开,答:
"是。"她温柔地说,"然然,衔华已经去自首了。"
聂斐然几乎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击到崩溃,他使劲揉搓着脸颊,渐渐地,还是低声抽泣起来,"为,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大伯沉吟良久,"是他自己要求……他怕你在会伤心。"
所以拜托聂父把他支开。
-
对聂衔华,良心的煎熬让他不能再逃避,回头是岸,博导对他的事迹大为光火,他被收押后直接被学校开除了学籍,但他却坦然接受了自己犯下错误的后果。
他想老实交待,争取把钱追回来,不想一家老小整日为他以泪洗面,也不能再让弟弟被他的昏聩和贪婪束住手脚。
所以于他而言,是新年,也是新生。
-
那天的最后,面对做好的饭菜,一家人却粒米未进,心中不是滋味。
而聂斐然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哭了一场,谁劝也不开门。
好像整年的泪水都在这几天流干了。
--------------------
迟到的新年快乐
祝大家新年万事顺遂!
第74章 74
牺牲理想也抓不住的爱情,无可挽回的财产损失,以及亲人的锒铛入狱。
眼看云彩化成水。
聂斐然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
环环相扣,有对比,才会发现前26年他拥有的是何其一帆风顺的人生。
而对这个安稳于世,常年充满爱与欢乐的普通家庭来说,当下发生的一切可称得上是场前所未有的巨大变故。
好像四体百骸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被掀翻在现实的巨浪里,而浪还一波接一波地接连用力拍打着他放弃挣扎躯体,每一下都利落干脆,痛意的尽头是贯彻心扉的绝望。
敲门的人渐渐散了,亲人们带着各自的伤心离开,母亲从门缝下塞进一张关心的纸条,而聂斐然在黑暗中闭着眼,长久地无言与清醒,无法入睡。
为什么所有的事看起来都那么合理,组合在一起后,却又变成了顺推逆推都无解的死局?
他忍不住反复回忆陆郡说过的甜言蜜语,抽丝剥茧,仔细地搜寻着不自然的蛛丝马迹,与那些刻在他脑海里的时间比对,想哪一句是发自真心,哪一句是另有所图。
打开手机,只剩最后一格电,最新一条信息是离家那天夜里陆郡回给他的:一张不完整的圣诞树照片,附言:「好,路上注意安全,我到家了,等你。」
看起来他倒是想明白了,自己却又不在,哪怕已错过节日,但这是陆郡的固执,也是他们的约定。
可聂斐然只是瞟了一眼,没什么表情地又关掉了手机。
可以想象,在他拼命哀求父亲不要卖房子的那个下午,陆郡已经毫无心理负担地准备好了足够应付他的理由。
-
第二天中午,他一直没起床,聂母趴在门缝边,好话说尽,让他伤心也要吃东西,但房间里什么回应都没有。
又过一会儿,父母坐不住了,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从来没用过的卧室门钥匙,聂斐然这才想起他们每周三下午雷打不动要去学校开周会,这会儿陪着他,眼看出门时间快到了还没吃饭。
看,就算天塌下来,生活也还得继续。
只有在父母面前他才可以释放这部分消极情绪,但并不坦然,更多的是对一家人生活节奏因他而被打乱的羞耻。
他听着客厅里断断续续传来响动,杯子或是什么东西被碰倒的声音,只好疲倦地坐起来,发了阵呆,稍稍收拾好心情,下床叠了被子,把手机充上电,又胡乱换了身干净衣服。
聂母听到响动,候在他卧室外,他一开门,马上把他揪去洗手间,想开口说他两句不成熟,最后还是没忍下心,伸手摸摸他后脑勺,温言软语叮嘱:"洗漱完立刻来吃饭,听话,别让我跟你爸爸担心。"
聂斐然从小性格安静乖顺,有倔的一面,但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很少有这种不听哄的时刻。聂母看着他的背影,担心他这么下去也不是事,作为父母,又何尝不是同样一夜无眠,唯恐这件事弄巧成拙,他们好心办坏事,倒让小两口间滋生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