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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大战匈奴60

肉肉喵 18124字 2023-02-25

  三日,足够排兵布阵。

  代地境外五十里,匈奴大军准时到达。一如单于所料,迎接他的是代地守将司马尚,主将李牧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躲着呢!

  一望无际的平原旷野上,一边是匈奴,十万骑兵在前,五万步兵在后;另一边是代地将士,一万骑兵在前,偏箱、鹿角车一千三百乘设为方阵居中,二万步兵尾随其后,骑兵跟战车,战车跟步兵的间距均在九百步开外。按兵法,广地用军车没错,一则可保战斗力,二则可正面拒敌,三则可整束部伍,维持队形。可李将军为何要将骑兵摆在最前?而且间距如此之远,战车根本起不了作用,在一些有经验的老将眼里,李将军这个阵型可谓不伦不类。

  匈奴单于没有跟中原交战的经验,可他也不敢小看中原的兵法,但是阵容的巨大差距给了他足够的信心。单于毫不犹豫地主动出击。匈奴骑兵、步兵齐齐冲出。奇怪!中原这边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待将要靠近的时候,司马尚才扬起旌麾,然而没有听到预期的战鼓,而是后退的金声。这下,不仅代地士卒,就连胡的将士们也都傻了眼,这李将军到底要做什么?

  一万骑兵骤然调头,转眼已经列队于战车与步兵之间。霎时间,擂鼓大作。三军之士,素习离、合、聚、散之法,备谙坐、作、进、退之令,遇敌作战,视旌麾以应变,听金鼓而进退。这下,赵军将士们都明白过来,将军为何如此排兵布阵了!

  将领指挥作战,靠的是兵。兵之所以能够奋勇向前,靠的是士气!士气之所以盛,靠的是擂鼓,鼓舞。然而,这擂鼓绝不像平常的敲锣打鼓,它讲究频率,讲究时效。擂鼓太频则士气易衰落,距敌太远,士卒体力则易衰竭,六七十步之内击鼓,最能鼓舞士气。看看匈奴士卒,特别是后面的步兵早已是气喘吁吁,何来士气?反观中原这边,士气高昂,以逸待劳。这一战,赵军仅凭薄弱的兵力,给了匈奴一个狠狠的下马威。然而,匈奴有备而来,绝不会因为首战失利,就打道回府,单于命全军退守三十里,休整后择日再战。

  七日后,双方再次交战于平原之上。这一次,李牧采用的依然是战车,匈奴人对中原军车战术不甚了解,仅靠着强大的阵容,战成平手。匈奴单于带领几员大将,针对战车术做了特别深入的了解,制定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对战方案。数日后再战,这一战,他们成功地把赵军逼退三十里。

  匈奴羁旅,本就无甚粮草,何来后备供给?速战速决是唯一的选择。李牧自然知道匈奴单于的心思,所以对方不动,他乐得让军队休整,决不会主动出击。

  五日后,匈奴军果然再度压境,李牧依然是首战的排阵:骑兵在前,偏箱、鹿角车居中,步兵尾随其后。单于冷笑:“老套路!”。然而,年轻的单于错了,排阵是老套路没错,可是战术却截然不同。匈奴军眼看着赵国骑兵毫无新意地离阵,却发现他们持拒马枪列为方阵,把步兵包围其中,车兵向两翼张开离阵。骑兵、步兵中分为驻队、战队。驻队守阵,战队出战;战队守阵,驻队出战。匈奴攻一面,李牧则两哨出兵,从旁掩护;匈奴攻赵军两面,李牧则分兵从后捣之;匈奴全军强势向四面进攻,李牧则转为圆阵,分兵四出反击。匈奴军无缝可入,欲退守,这才发现赵军两翼的车兵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们的后方,退无可退。好在赵国骑兵与步兵间已经被他们杀出一个缺口,一路挺进。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宛若千夫拔剑,形如幽龙,势若猛兽。单于暗道不好,然而,一切已经太晚。匈奴士卒们不知此地凶险,早已不知不觉被李牧请入瓮中。

  天险飞狐道,白日尽无光。日落西山之时,更觉昏暗。进入谷中,赵军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两侧奇峰突兀,怪石嶙峋。阴风切切,忽有黑鸦从头顶掠过,呀呀的哀声令人毛骨悚然。突然,咻咻、咻咻之声在山谷间回响,箭如飞蝗,层层密密,无数匈奴士卒应声倒地。

  “保护单于!”一个将领令道,瞬时,一队人马将单于围在正中。

  山陵之战,不仰其高,越往里,越是怪石逼人,幽壑横出;荒烟袅袅,阴森可怖。此番赵军在暗,匈奴在明,赵军或隐身于山石间,或若幽灵般攀护在峰柱之上,阴枪暗战,箭林镞雨,生生把那四十里蜿蜒逶迤,如画秀丽的飞狐道变成了斗兽场。可怜昔日驰骋草原,射禽斩兽的草原英雄,今日沦落为兽场里的猎物,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过被斩杀的命运。

  “退!”单于下令。

  “单于!”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单于停下,手握弯刀警惕地环顾四周,大唤一声:“谁!”

  一个黑影从一柱香峰侧不紧不慢地移出。

  单于上下打量此人,身长八尺有余,阔体肃容,一身金甲,器宇不凡,再看他的右臂,不是传说中的鼠辈李将军是谁?“原来是李将军!”

  “正是在下!”李牧答。

  “哼!我是不会束手就擒的,想拿我,且看你的本事!”单于举起弯刀。

  李牧冷笑一声,道:“单于未免高看了自己!拿你,何须我亲自动手?”

  单于两眼扫向两旁的山峰,上面密密麻麻的黑影晃动,“你待如何?”

  李牧向前一步,道: “两月前,单于带走了我一千五百将士,几千百姓和无数牛羊,七日后,我要见到他们。”

  单于顿了顿,道:“牛羊已不可能。”

  李牧笑笑,道:“单于多虑了!牛羊就当是我李牧送给单于的大礼,但是,”李牧肃容,一字一句:“人,我要他们一个不少地活着回来。”

  游牧族的民风民俗是“利则进,不利则退”,在这样的条件之下,单于没有理由拒绝。

  上军孟庆是个急性子,忙问:“将军!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不然呢?”李牧乜斜着眼看孟庆。

  “他们已经是瓮中的鳖了,灭不灭他们,我们一样可以把人救回来。”孟庆道。

  匈奴十五万人马,浩浩荡荡来到代地,如今得以逃生归去的不足五千人。李牧远远望着汗血宝马上单于奔走的背影,答道:“穷寇勿迫!匈奴已经是强弩之末,几年内都无法复元,与其逼他们拼死抵抗做困兽之斗,还不如示以生路,难道你想让你的兵跟他们搏命吗?”

  孟庆听了,也觉得在理:且不说其他,单是那单于,正常状况下都不易对付,更何况是死战,定是得不偿失。可转念一想,又问:“那要是那匈奴单于反悔,不放人怎么办?”

  “刚才你自己怎么说的?”李牧反问。

  孟庆回想一下,问:“我说什么了?”

  李牧转身离开,孟庆一脸茫然,拉住经过的周顺,问:“我说什么了?”

  周顺翻了个白眼,一脸鄙视:“你自己说什么都不知道,我又如何得知?”

  “我说灭不灭他们,我们一样可以把人救……回来…..”孟庆呵呵笑着摸摸脑袋,亟亟追了上去。

  来不及庆祝胜利,匈奴部族前脚刚走,李牧即可分兵,星夜兼程赶去另外两个战场。原来,得知胡讨伐代地,林胡跟东胡趁机把目标对准了门,一东一西企图分而食之。好在李牧料事如神,留了裨将张虎带领三万人马在雁门驻守。

  除了匈奴,草原霸主非东胡莫属,是以李牧让司马尚先去拖住东胡,他自己先去收拾了林胡,再将两路兵马联合,一并解决东胡和其他有威胁的部族。

  匈奴战败的消息传遍整个草原。匈奴十五万大军几近全军覆没,林胡兵力不过五万,如何与李牧抗衡?林胡军心涣散,林胡单于自己也没有持战的恒心,所以战不过半月,林胡献出一万战马投降。李牧采用当年武灵王对楼烦的策略,并未对林胡大开杀戒,而是征调他们的兵马,以胡治胡。

  东胡单于年迈,诸事交由太子铎烈处理。胡十五万士卒近乎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铎烈耳里,他也是大吃一惊,不过,他也觉得胡单于过于骄躁大意了。飞狐峪,自古多少人在那儿栽倒,换句话说,那四十里飞狐径就是一个由白骨堆砌的炼狱场,深幽凶险,如若不然,兵家也不会争相夺取。还有,那李牧若真像外传的那般不堪,赵王何以忍其至今?他原想着李牧被胡拖住,他可以跟林胡趁机拿下雁门,谁知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胡竟溃败如此。赵军士气高涨,铎烈不敢再贸然向前,以过往的经验,只要退出中原地界,李牧也不会强兵追击。然而,这一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李牧乘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败林胡,向东挺进,直指东胡而来。

  胡地夏日,野花满地,一场雨过,葱翠连天,清晨的气息,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大军已经到达东胡边陲,连续的胜利,让将士们士气高涨,只待将军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全力扑上东胡,可惜将军却就此不前,不过士卒们也不急,经过前几战的经验,他们相信将军一定有最好的安排。

  斜阳下,李牧独立茫茫草原,一个士卒亟亟来报:襜褴大军即将出发,支援东胡。李牧并不意外,襜褴跟东胡是姻亲,本就算一家,更何况,要不是东胡,襜褴两年前已经被胡吞并,这份情迟早是要还的,所以他早有安排。

  “李戈!”李牧扬声。

  “在!”十年如一日,李牧声落,李戈人到,这是对常卫最基本的要求。

  “吩咐下去,开饭!”李牧道。

  开饭?确实快到晚饭时辰了。看样子,今日是不会开战了。

  徐风入帐,天将暮。平时这个时候,草原上已经是篝火淩空,琴声催舞,如今赵军在侧虎视眈眈,老弱妇孺们皆呆在帐里,男人们则是严阵以待。赵军那边,刚才青烟袅袅,此时已经吃上饭了。无期的等待最能磨杀人,有将领心急提议:“与其这么干等着,还不如尽早跟他们拼了。” 铎烈立马否决:“慌什么!对方如何情形尚且不知,且敌为客,我为主,万不能贸然出击,我十万人马还怕了他李牧不成!”

  草原的夜,星月皎然。远处的毡帐里,人们已经纷纷点起了灯,灯光跟星光交相辉映,分不清哪一处是星,哪一处是灯。

  时值季夏,天气依然炎热,空气里没有一丝风。草丛深处,虫儿也热得烦躁,叽叽吱吱抱怨个不停。铎烈踏出毡帐,即见信兵来报:“单于,赵军出动了!”

  “大军集合!”铎烈下令。

  “单于,东北、西北十里各有大军朝我方向进发。”又有信兵亟亟来报。

  铎烈一惊,忙问: “看清了有多少人?“

  “各不下万人!”信兵答道。

  难怪李牧白天不动,原来是在分兵。铎烈即刻下令,左贤王、右贤王各领兵一万,截击东北、西北两路赵军。

  角声响起,大军集结。

  轰隆隆的战车声,马蹄声,带起四面风急,尘沙宛若飞蓬扬起。赵军的鹿角车如失了控的野马,横冲直撞,把东胡军阵冲得七零八乱,人仰马翻。星月下,胡人最擅长的箭术失去了威力,只能抡起弯刀被动接招。

  铎烈在后观战,赵军来势汹汹,锐气正盛,当退守回避,于是即刻下令万骑大将军,退!然而,李牧紧追不舍,半步不让,避无可避,铎烈只能背水一战。

  这一夜,殊死格斗,刀戈铿锵。

  黑暗过后,是黎明。

  茫茫原野上,旌旗竖倒横移,沙草埋枪折戟。丝草蒺藜上鲜血散漫,如珠重露,在晨光照耀下,泛着红宝石一般的光。空气里腥膻弥漫,乌鸢飞来,啄食人肠。

  正中央,铎烈仿佛修罗一般,以血为祭,即使八万魔兵覆没,他依然不败。不计其数的将士倒在他刀下,国尉周顺令弓箭手摆出弧形阵,只待将军一声令下,围杀。

  “来呀!”铎烈大叫一声。

  李牧凝视片刻,忽地,一个纵身,挺戈而出。

  “有种!”铎烈横刀备战。

  李牧将铁戈掷地,从腰间抽出长剑,慢步向前。两方士卒自动自觉地退出十步开外。

  一边是骄傲,冷寒,血迹斑斑的修罗刹铎烈;一边是不怒自威,刚毅不让的雷神大将李牧。一个手握弯刀,一个手持长剑。铎烈一声大喝,对着李牧的肩头一刀砍下,李牧侧身闪过 ,抄剑斜刺铎烈的大腿,铎烈一个大跨步,反手又是一刀。刀光剑影,金铁交并间已过数十招。铎烈刀法忽变,灵蛇弯转,迅捷异常;李牧剑走轻灵,进退趋避,柔中有刚。剑法如此熟悉,铎烈顿神侧向一步纵跳,惊喝一声:“原来是你!”

  “是我!”李牧也回剑。

  “阿梨在哪儿?”铎烈举刀再下。

  李牧横剑格开,冷冷道:“你没资格知道。”

  铎烈切齿,狠狠道:“我饶不了你!”

  “就凭你?”李牧不屑一顾。

  铎烈愤怒不已,夺过士卒手中长刀,双刀并上。李牧也不成让,掳起地上的铁戈,左手持戈,右手握剑。你来我往,刀戈相向。

  “阿梨到底在哪儿?”铎烈手挥长刀,大声呼道。

  李牧力拒铎烈:“我李牧的女人,还由不得旁人过问。”

  铎烈一听盛怒:“她是我铎烈的女人!”手中弯刀瞬时划向李牧,虎虎生风。几乎是同时,李牧的铁戈也凌空飞出,劲道十足。

  “铛!”弯刀碰上了一支白羽箭,即时改变了方向,坠落草莽。而铁戈则直直指向铎烈,说时迟那时快,一人纵身一跃,挡在了铎烈身前,“嗤!”地一声,利镞穿骨。铎烈反应过来,抱起来人,大呼:“雉伊!”

  “阿烈!”雉伊口中涌出一股腥红。

  “我在,我在!”铎烈亟亟回应。

  雉伊吃力道:“阿梨……阿梨可以为你杀玄豹,雉伊……雉伊为你,连命都可以不要。”

  “我知道,我知道……”铎烈抱紧雉伊,仓狼一般深邃的眼里,泛起了涟漪。

  雉伊笑了,她总算彻底地拥有了他一次拥抱,不是襜褴居次,不是阿梨的妹妹,是只属于她雉伊的拥抱。阿梨是你的执念,而你又何尝不是雉伊的执念。

  铎烈身后,骤然传来洪雷般的马蹄声,左右贤王齐齐归来。原来,东北、西北向根本就没有赵国大军,只有二群身上绑着火把的牛羊,左右贤王到达时,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才知中计。

  东胡大势已去,太子悲愤交集,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在左右贤王的护送下,抱着雉伊含恨败走。

  周顺想要率军追击,却被李牧扬手制止。静默片刻,李牧转身,对周顺道:“刚才,多亏了你那一箭,多谢!” 李牧由衷感谢,如若不然,以铎烈的力道,他的结局只会跟铎烈怀里的女人一样。

  “是属下应该做的!”周顺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可是在正式场合,却从不曾有半分逾越或懒散。

  “全军准备,出发去褴。”李牧下令。

  辰时,天上忽然挂起了黯黯乌云,隐隐几声雷怨,密雨迎风飘洒。草原的天说变就变,昨夜明明还酷热难当,此刻竟觉几许寒意。

  司马尚奉李牧之命,前来打破褴跟东胡的联盟,没想到这句豹比想象得要难对付,是以到现在,战局才见分晓。这也难怪,新单于句豹魄力十足,两年不到的时间里,周边几个不小的部族纷纷来投,褴现在的兵力是先单于在位时的三倍不止。此战的首要目的是阻止褴出兵助战东胡,其二是削弱褴兵力,目的已达到,司马尚跨马向前,扬声道:“单于!褴已败,只要褴退居千里之外,从此不再骚扰我赵国边境,我愿就此休战,既往不咎。”

  句豹凝视司马尚,从头到脚。他虽没见过李牧,可所有人都知道他右臂残缺,这位明显不是。“阁下何人?”句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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