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觉得她有必要去主动接触下周楷，虽然不知道他会不会搭理她。

　　连催了陆绍言好几天，他终于把离婚协议书签掉，交回到她手里，剩下找个时间去把离婚手续办完，领离婚证回来就行。

　　从总裁办公室出来，温如没直接回去，而是去技术部找人。

　　她表弟金宇刚大四，最近半年都在技术部实习，也不完全是走后门进来，实习生可是要干活的，但选在这里实习也确实有温陆两家联姻的原因在。

　　“小宇。”温如冲他挥挥手。

　　“姐！找我什么事？”金宇今天穿了件明黄色T恤，跟小鸡仔似地颠儿颠儿跑过来。

　　温如俏皮地眨眨眼：“你说我找你能有什么事？’

　　金宇：“……”

　　他低头看到表姐手上提着的电脑包，一切不言自明。

　　“行吧姐，我知道了，这回又是什么问题？”

　　“我想给系统升个级，但是有个组件一直更新不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你帮我看看。”

　　“好嘞――”

　　金宇刚要伸手去接电脑包，一条大长腿不知道从什么方向忽然迈入两人之间，迫使他收回手，抬头看了眼让他瞬间条件反射瑟瑟发抖的总监。

　　“下午开会要用的数据分析报告做完了吗？”

　　“……还，还差点。”

　　周楷面无表情：“那就赶紧去做，在这干什么？”

　　金宇心想现在不午休还没结束吗，但他不敢这么回周楷，要知道被总监冷冷盯着可是很有压力的，遭不住遭不住，于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姐过来让我帮忙看下电脑。”

　　周楷眸光闪了下，淡声道：“你先把自己的工作做完。”

　　“……好的。”

　　金宇用恋恋不舍的幽怨眼神地看着他家表姐，然后跟只小鸡仔似地扑腾扑腾翅膀迅速回自己工位。孰不知，他亲爱的表姐压根醉翁之意不在酒。

　　灯泡走了，很好。

　　周楷轻微挑了下眉，侧过身，一本正经地问：“温小姐的电脑有什么问题吗？”

　　温小姐……

　　公司里的人可从来不这么叫。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系统更新不了，小宇现在忙，我下次过来找他也行。”温如用轻松的语气说，仿佛只当他是平常认识的不重要的人，脚跟往后退了一步，打算先离开。

　　周楷盯着她：“我可以帮你看看。”神色瞧不出波澜。

　　“给我吧。”

　　周楷径自伸出手，姿态不容拒绝。

　　温如一瞬怔住，才把电脑包递给他，有意无意，他的指尖掠过她的手，体温的碰触，心脏摇晃，她的肌肤记得这熟悉的温热。

　　她低眸失笑，很快掩去。

　　周楷仍旧一派自然，转身找了个工位坐下。

　　温如跟上去，心思有些沉，想着过去的事，忍不住笑了又难过。明明大学时还是个拥抱都会脸红好久的纯情理工男，现在零星的肢体接触都习以为常。以前他又呆又好哄，耳根子软地很，如今却成了隐隐有了强势姿态的男人。

　　他成长的那些时光，她错过了很多。

　　就算他现在已经忘了她，温如都觉得情有可原。

　　她走了以后，他一个人经历了什么？

　　周楷打开笔记本，手指在键盘上频频敲击，像鸟儿轻盈地飞，他的手很好看，修长，骨节分明，宽大，握起来很安心。都是以前了。

　　“又存这么多没用的东西。”他轻声埋怨。

　　话一出口，周楷立刻意识到他的失言，转头看向温如。

　　“是啊。”她笑盈盈地回答。

　　轻飘飘地，没有回忆也没有怀念，好像他们没有过任何羁绊一样。

　　周楷转回脸抿唇，绷紧脸，手上的速度加快。

　　“好了。”

　　显示屏上显示开始更新。

　　“谢谢，麻烦你了。”温如柔声说，脸上带着笑。

　　他给她修过很多次电脑，却第一次听到这么客气的答复。

　　周楷看着她，知道她现在心情不错，无论如何，他就是知道，但似乎不是因为他。怎么可能是因为他呢……所以他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他不该再去打扰她的人生。

　　“不客气。”周楷起身，“没什么问题的话，你可以离开了。”

　　温如眨下眼：“好的，抱歉……”

　　她并没有因为周楷的冷脸不快，歉意地柔柔一笑，没等更新完就抱着笔记本离开技术部。

　　周楷拿着文件夹，半天没翻掉一页，余光瞄见温如毫不留恋地离开，他“啪”地一下合上文件夹，旁边喝可乐的肥宅程序员被他吓地浑身一抖，稍稍把椅子往旁边一滑，掏出手机跟还在外面吃饭的同事倾诉――周总监今天为何这样？

　　怪吓人的。

　　温如抱着笔记本去了休息室，过了半个小时，金宇发消息给她：表姐！你等我下班啊！

　　温如想了想，笑了下回：不用啦，已经好了^^

　　金宇：诶？！！谁帮你修的？

　　温如：你们总监。

　　金宇的小鸭头像沉默许久，才发来一条：不……我不信，怎么可能！！！

　　他们总监怎么会屈尊解决这样的小问题呢！

　　他明明只会不屑！

　　温如：可能他人比较好吧：）

　　金宇：……

　　不，姐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是谁，我们总监不可能那么平易近人！

　　明明超级凶残。

　　金宇在心里嘀嘀咕咕，半点没把他们总监往那种“愿意帮喜欢的女生修电脑”的那种人想，觉得可能是因为表姐的身份才礼貌帮下忙，至于人很好什么的，一定是表姐被蒙蔽了双眼。

　　没错就是这样。

　　温如和周楷谈恋爱的时候，金宇还小，又在外地，只知道表姐大学时候交过一个男朋友，但压根不知道这个男朋友是周楷。要是知道了……可能会吓死吧。

　　。

　　傍晚，天空是湿润的暗蓝色，街灯融化在雨里，秋天跟着降临人间，空气凉凉。温如坐在白色车里，看到周楷撑着伞走出来，要去坐公司班车，她停在路边，在他经过时打了下双闪灯，放下车窗，柔和的眼眸带着笑，自然道：“真巧――今天谢谢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周楷停下脚步，雨滴啪啪打在绷紧的黑色伞面。

　　他应该撂下拒绝的话，然后转身离开。

　　“确实很巧。”周楷低眸看她，神情冷淡，“温小姐不用接陆总下班吗？”

　　温如：“……”

　　故意的吧？

　　她收敛好心思，耸耸肩，回答地轻快：“今天不用。”

　　“上车吧。”她催促道，声音婉转好听，也没有任何尴尬和介怀。好像他真的不是什么前男友，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故人而已。

　　让他怀念又讨厌。

　　周楷打开车门，直接坐进了副驾驶，手脚倒是利落迅速。

　　车厢里温暖干燥，漂浮着熟悉的甜甜的花果香，周楷绷直脊背，放在膝盖上的修长手指无意识摩挲了两下，他知道这是她爱用的沐浴露的味道，她说她喜欢一样东西就会很长久，轻易不会改变，却放弃了他。

　　他还比不上一瓶沐浴露吗？

　　“去哪儿？”温如问。

　　周楷报了个家日料店的名字。

　　“和朋友吃饭？”

　　“大学同学聚餐。”他说话的声音冷静干燥，提到“大学同学”时，余光瞄向她。

　　温如只看着车前，好像感觉不到他的目光：“那挺好的。”完全没有灵魂的敷衍的回答。

　　周楷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车窗外，觉得今天的天气阴郁地令人厌恶，他在期待她有些别的反应，而不是现在这样，毫不在乎，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他们听说我回国，就叫上了我。”周楷轻描淡写，还在这个话题上盘旋，“毕竟快四年没见。”

　　“中间没回来过吗？”她温声问。

　　绿灯，温如停下来，抽起放在旁的矿泉水瓶，旋开，小口喝水。

　　“回来就直接回家。”周楷侧眸，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暗热，一寸寸，描摹着她的唇角，下颔，柔软的脖颈，那是他曾经吻过无数遍的地方，现在却不再允许他染指。

　　他也许不该回来见她。

　　怀着难以启齿的心思，来到这里。

　　他不知道她是陆绍言的妻子，陆氏的总裁夫人吗，他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会接受这个职位。却没想到，她真的走到他面前，满足了他心底那丝压抑的隐秘渴望。

　　明明这是让他痛苦的人，明明是放弃了他的人。

　　他一如既往讨厌她。

　　“你以为我会真的一直跟你在一起，陪你吃苦等你，和你结婚吗？”

　　“我怎么可能会嫁给你？”

　　“我以前说过的？随便说说而已，你当真了？”

　　……

　　她和那时截然不同的，久违的温柔声音又响起。

　　“感觉你挺忙的。”温如微笑，雨中红灯亮起，“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很好。”他低沉道。

　　“……”这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吗？

　　“你呢？”周楷挑眉问她。

　　“还不错啊。”温如打着哈哈。

　　周楷唇角抿了下，冷淡的眉眼更冷了，毫无灵魂地附和：“确实看起来不错。”

　　“谢谢。”

　　周楷：“……”

　　或许是这段对话戳到了某个敏/感的爆点，之后两人都沉默下来，不再开口。夜色降临，围拢挂满霓虹的街道，让人不由自主地松弛下来，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漆黑昏暗的时候人总容易干点不理智的事情。

　　所幸这会儿已经把周楷送到日料店门口。

　　他迈开长腿下车，温如眼神隐约从他的西装裤上滑过，心想自己以前的眼光还是不错的，挑的男人都是盘亮条顺。

　　只不过现在前男友正对她摆出绝情的模样，毫不留恋地下车，关上车门，客气地道谢，顺便说让她回去帮他跟陆总问好。

　　温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