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笼罩下的低矮木门吱呀一声呻吟着打开了。

　　一只枯瘦的手从门中伸出来，三指上勾着的昏暗油灯晃荡着上移。

　　一直到隐约看见了门前站立着的斗篷人形状优美的下巴，门内人粗砺难听的嗓音响起：“你不是三子。”

　　斗篷人掐着嗓子，嘴唇翕动：“我不是。”

　　风声一直在响。

　　门内人收回油灯，说：“进来。”

　　斗篷人慢吞吞地走，长长的衣摆拖在地上。

　　门吱呀一声又关紧。

　　黑暗逼仄的室内仅仅亮着一盏小油灯。

　　看到人进来了，门内人熄了手上的油灯。

　　他仔细看了看斗篷人。全身包括头发都很好地遮掩在宽大的斗篷中，他确信这件斗篷的肩部垫了东西，并且斗篷的内部描摹着隐藏气息的法阵——但这不妨碍他判断眼前的人，是一个女性。

　　斗篷人也在打量他。

　　过了一会儿，斗篷人说：“你不是艾思蒙蒂斯的人。”

　　他凑近了一点，笑了笑。费劲地爬上椅子，然后摆正了灯。

　　斗篷人这才看清他的全身。

　　这是一个十分矮小的侏儒，丑陋而皱褶的皮肤和三角眼显示了他的年龄。

　　侏儒说：“艾思蒙蒂斯公爵的人认为我是玛门公爵的，而玛门公爵认为我是艾思蒙蒂斯阁下的人。这样不是很好了吗？”

　　斗篷人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八颗牙：“你不是艾迪的人就好。”

　　侏儒盯着她，对于她身份的猜测一直在心头打转。

　　斗篷人伸手掐灭了灯，说：“因为我要瞒的人是你最不敢想的那一个。”

　　侏儒的手抖了抖，声音猛地尖锐：“……沙利叶殿下？”

　　尖叫了一声，侏儒以令人难以想象的敏捷身姿越过障碍物飞快地奔向了后门。

　　沙利叶早有准备地拎起他：“喂，你叫也没用，该买的我照样要买。”

　　侏儒尖叫，再次尖叫，然后在被揍了两拳以后乖乖地说：“好吧好吧，沙利叶殿下，您究竟是在我这里找什么呢？”

　　沙利叶说：“我听说……你这里专营毒品和迷幻药？”

　　侏儒点头。

　　沙利叶奸笑：“那我就要……最极品的春|药！”

　　贝利尔一脸惊悚地看向沙利叶：“你不会是玩真的吧？”

　　沙利叶低着头玩酒杯：“你说呢？”

　　贝利尔深呼吸：“那……你准备怎么做？”

　　沙利叶一手撑着侧脸，斜着眼睛瞄他：“药品都到手了，当然是找个机会下了。”

　　贝利尔听得冷汗刷刷，也顾不上继续舒服地躺倒在沙发上，直了身子就问：“下了药呢……你难道……准备自己上？！”

　　“滚！”沙利叶踹开他，“当然是找个顺眼的魅魔！”

　　贝利尔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提起心来：“可是……你这么做不是害了人家魅魔么？等陛……咳，等他……咳，万一一个暴怒砍了魅魔全族怎么办？”

　　沙利叶扭过头去：“关我屁事啊！”说着又自己盘算起来，“这个人选嘛，要温柔，要性感，要有手段，最好让他再也不会想上男人，那才成功嘛！你说这种人，除了魅魔，还有谁啊？”

　　贝利尔那是死活不敢说眼前就是一个的，只能傻兮兮赔笑：“那、那——这事什么时候办？”

　　沙利叶思索了一下：“他在天界晚上天天喝咖啡，现在还没改过来——嗯，不对，咖啡的话就是因为他喝了太多次，加了东西就太明显了——还是烈性的酒比较好。”

　　“绕回来了，”贝利尔挠头，“他是不会喝魅魔的酒的吧？”

　　沙利叶白了他一眼：“何止！要独处的时候，除非是情人，不然他连酒都不喝。”

　　贝利尔愣了片刻：“说到底还不是你去？要敬酒这种事，你是唯一一个他会接受的女性|吧？”

　　“滚！”沙利叶照样踹。

　　两人沉默良久。

　　沙利叶苦思冥想，忽然大叫一声：“何必非要女的嘛！”

　　贝利尔疑惑：“啥？不是女的……那不是白干活？”

　　沙利叶邪笑：“咱们找个温柔性感有手段的伪零号，等他喝了春|药，就办了他——啊哈哈哈哈哈！你说他玩了这么多年，要是有一天栽在一个他看上的男人手上，那扭曲的性向还不乖乖给我纠正了？！”

　　贝利尔冷汗淋漓毛骨悚然：“他会杀人的！他会灭族的！他说不定一时想不开回去跟上帝……”

　　沙利叶一记女王必杀直死之眼，贝利尔消声。

　　“你什么意思！耍我？”芭芭拉一掌拍上桌子，“你当我魅魔一族就好欺负了？我告诉你，老娘我一脚就能把你废了！”

　　对面的男人慢吞吞地喝了一口咖啡，打了一个哈欠：“抱歉抱歉……不过，这件事我们原本就没有敲定不是么？”

　　芭芭拉怒极：“你伤害了老娘的感情！”

　　贝利尔眨巴眨巴眼睛，拖长音：“哦——？”

　　芭芭拉的表情瞬间变了，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一脸的伤心难过：“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暗恋了他这么多年……哪怕、哪怕只是再见他一面，我也是甘心的……”

　　贝利尔丝毫不感冒：“哦，那你看他一眼就是。”

　　芭芭拉面露哀愁：“可是你不该先给我希望，再夺走它……”

　　贝利尔勾起唇角：“某个人决定更改计划了，我有什么办法呢。”

　　芭芭拉抬手捂住心口，一脸憔悴地后退了两步：“我……我能不能在原定的地方，再看他一眼？”

　　贝利尔顿了一下：“这个时间他的确会在那里的。你如果想见他……你自己去吧。不过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他抬眼看向芭芭拉，目光冷冽，“千万不要相信他的温柔，千万不要看他的眼，千万不要爱上他。”

　　“……晚了。”芭芭拉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转身走人。一头黑亮的长发在身后飘扬。

　　“……晚了。”贝利尔苦笑一声，“明知道不能相信她的温柔的……”

　　他没有晚在“不相信她的温柔”，只晚在了“遇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