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苏黎以心情烦闷为由出府闲逛。逛了几家铺子后，进茶社换了男装，又从后门去了香斋。

　　五爷正好在院子里，见了苏黎，连忙将她请了进来。

　　“上次说的屯米的事怎么样了？”

　　“小姐，最近米价较低，米也不少，倒是不难办。不过我们出去屯米的人发现，还有一批人也在暗中屯米，应该就是胭云说的锦衣卫。”

　　“嗯，能屯多少屯多少，最好能将那批人手中的夺过来。在买米上花的钱不必计较。”

　　“那些人会与锦衣卫有什么关系？怎么会突然开始屯米？”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苏黎皱着眉说道，“但是肯定没按好心。”

　　五爷点头赞同，此事确实奇怪。

　　“我年后要回苏州，此事牟掌柜可与你们说了？”

　　“说了，我们几人正在尽力将事都赶到年前来，不过现在咱们的店面什么的都经营起来了，就算有什么事我们也能应付了。”五爷说道。

　　“嗯，这样最好，你们最好是能形成一套完整的运作，这样我也能安心当个甩手掌柜”苏黎笑着说，“我这次又带来了一些新的图样，还特意画了些简单的，适合孩子们学，你到我去器堂看看吧，自打器堂成立，我还未曾去过。”

　　五爷眼睛一亮，立马答应着带苏黎往屋后头走去，苏黎疑惑，却见五爷开了个暗室，向她说道：“我将器堂开在了这附近的院子里，为了掩人耳目，便在我院子里通了条暗道，直通过去。”

　　苏黎点了点头，十分欣赏五爷的细心，也可以看出来他确实对这器堂很是上心：“师傅这几日来了没？”

　　“风老来了几次，指导了一些，连我都受益颇多呢。”五爷笑着说道，“风老的技艺，真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了。”

　　苏黎有点心虚，她跟五爷开的器堂，师傅倒是比她还上心。

　　五爷开了扇门，说了句“到了。”苏黎就听见中气十足的“嘿”“哈”的打拳声，带上面具，跟五爷走了出去。果然见几十个孩子排的整整齐齐练着拳，有男有女，男孩居多。

　　“大家停一下，今日少爷来了，大家给少爷见个礼。”

　　“少爷好。”

　　待孩子们鞠了躬，五爷示意大家起身，说道：“好了，大家都到匠炉前，开始做昨天的铁簪吧。”

　　“是！”几十个孩子齐声一喊，就各自散着朝同一个方向走去。

　　苏黎点了点头，五爷培养的人还是很有一套的，这些孩子都被他□□的很好。

　　“三小姐……”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一个孩子跑到苏黎面前，有些迟疑地轻声叫了一声。苏黎吓了一跳，这孩子不正是……肖赴吗？他竟然认出她来了，在她带了面具穿了男装的情况下？

　　五爷一笑：“小姐，我早就说这孩子是个不错的，观察力细致入微。”随后又对肖赴说，“记得保密。”

　　肖赴点点头。

　　苏黎还是觉得惊讶：“确实不错。”

　　“走吧，去看看孩子们的本事。”五爷扶着肖赴的背对苏黎说道。

　　炼堂中有大大小小几十座炉子和打磨的东西，叮叮当当的声音此起彼所。

　　苏黎终于真切地感受到了五爷建设器堂的决心，原本不过是她随口的一个建议，五爷如今弄得像模像样，定然是费了一番功夫的，她不由认真了几分，也开始投入到这番不可思议的事业中。

　　苏黎将附近几个孩子的手法大体看了一遍，便从离她最近的孩子开始指导。

　　簪子这种东西看似简单，但是打磨起来却不容易，尤其还能够不断地雕琢雕刻，使其变得愈加繁琐复杂，用簪子练手是挺不错的。

　　苏黎一连指导了几人，终于走到肖赴面前。

　　她不急于指导他，而是站在一旁仔细地观察肖赴的动作。

　　这些孩子跟五爷学的都是多锤轻打的技术，不追求几次敲打使用蛮力就将东西做出个大体的样子，而是多次捶打每次少用力，以求做的更加精准和精致。

　　但是肖赴明显已经过了这个阶段。在初期，肖赴大胆用力，狠狠捶打，能够将铁提的更加纯粹；当提炼完成后，进入打造的阶段，便开始逐渐减小力度，材料变得越小他使力就越小，而且能够用到磨具的细微之处，比其他人做的更加精准。

　　“做的不错。”待肖赴做完了一支铁簪，苏黎上前说道。

　　“小……少爷。”

　　“嗯。”苏黎拿起肖赴做的簪子颠了颠，确实是十分有质感，“但是寻常女儿家戴的簪子，怎么可以这般重。你要记得，器，为价值而生，不为铸造而生。以后，不但要考虑将东西做好，更要做到合适。”这也是当初她做了许多东西才琢磨出来的道理，做一样器具，最重要的不是技艺精妙，结构繁琐，而是好用。

　　“为价值而生，不为铸造而生。”肖赴喃喃道。

　　苏黎笑了笑，将因为觉得有些难而没有交给五爷的图样的拿了出来，挑了几张给肖赴，“除了五爷过几日交给你们的，你可以私下研究研究这些，若是有不懂的地方，问五爷、风老或者我都可以。”

　　肖赴接过图纸看了看，眼里放光，连忙道谢。

　　苏黎刚回黎歌院，碧落就连忙迎上来，凑到她耳边说道：“小姐，大房张姨娘的大丫鬟百合来了。”

　　“在哪里？”

　　“在偏厅里候着。”

　　苏黎赶到偏厅的时候果然见百合站在那里。

　　百合看见她进来，恭敬地行了一礼：“郡主。”

　　苏黎点了头，慢悠悠地坐了下来喝了口花茶，这才问道：“百合姑娘今日来所谓何事？”

　　百合扑通一声跪下：“郡主，求求你救救张姨娘吧！”

　　碧清见苏黎皱了眉，便上前说道：“有事便说，不要在我们黎歌院哭哭啼啼的，若是被人听了去，还以为我们郡主将你怎么样了呢。”

　　百合连忙抹了眼泪：“是奴婢错了，是奴婢错了，求求郡主救救张姨娘。”

　　“张姨娘怎么了？”

　　“上次张姨娘小产之后，身子大损，可是前几日府医来诊断张姨娘又有了身子。”苏黎吃了一惊，百合又说道，“郡主是懂药的人，知道上次那药对女子身子伤害有多大，大夫说，这一胎下来不但孩子保不住，若是时间长了，大人也保不住了。”说罢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确实，那药阴寒之极，对女子身子损伤极大，一旦受过就很难再有孕，即便有了也绝对保不住。更何况张氏刚刚小产便再次受孕，就更麻烦了。

　　不过她大伯父也真够狠的，张姨娘身子损成那样，他还……

　　“张姨娘想让本郡主怎么帮？”苏黎缠着留在胸前的长发说道。

　　“夫人这几日将好些名贵药材一个劲地往姨娘房里送。姨娘……”百合哆哆嗦嗦地答道，“姨娘想跟郡主要个方子，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孩子落了。”

　　苏黎勾了勾唇：“今日你来我院子里，也不知道允世侯府多少人看到了，你刚从我这院子里出去，张姨娘就落了胎，若是大夫人和老夫人都来我这院子里找我要孩子，我该怎么办呢？”

　　百合一哆嗦，心想三小姐果真不是好哄骗的，还好姨娘交代好了。“郡主放心，绝对不会拖累郡主的。”

　　“你先回去，若是本郡主满意了，自然会将方子送到张姨娘手里。”

　　百合抹了抹泪，起身行了一礼才离开。

　　“小姐，您真的要帮张姨娘吗？”碧落问道，“上次的事已经很冒险了。”

　　“怎么不帮，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只要将我们自己择干净了，给张姨娘搭上一手，有人帮我们对付大夫人，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小姐，这个张姨娘好像也不是个省事的茬啊。”碧清又给苏黎倒了一杯花茶说道。

　　“不省事才有用，若是太过蠢笨能帮得上什么忙。”

　　院子外传来百合的破口大骂声，高演来说道：“小姐，百合出了院门便在抱怨小姐见死不救，已经被高岭赶走了。”

　　苏黎笑了笑，对百合的表演还算满意，对碧落说道：“去叫碧攸来，今晚让她去给张姨娘送方子。”

　　“小姐，奴婢还有一事不明。”碧清说道，“为什么张姨娘不出去找个大夫开方子，偏偏要找到小姐呢？”

　　“大夫人想方设法地把张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保下来，怎么会轻易让张姨娘找到大夫。”碧落说道。

　　“不仅如此。”苏黎轻笑道，“张姨娘是来投诚的。”

　　第二天晚上，允世侯府四处传着消息，张姨娘因上次受了药，损了身子，奈何又再次受孕，但是因亏损极重，无法生产，甚至有性命之忧。但大夫人不允张姨娘落胎，无奈之下，张姨娘向三小姐求助，但三小姐为自保并未应允。最后张姨娘只能派人出府寻药，刚刚小产，身子亏虚之极。

　　在美人榻上嗑够了瓜子，苏黎这才带上碧落，去了张姨娘的院子。

　　不出所料，张姨娘屋里已经站满了人，这事闹得不小，张姨娘也得到了允世侯府的重视。

　　挤出两滴泪后，苏黎快步走进了张姨娘的屋子，哽咽道：“都是黎姐儿的错，早知道……我就……”

　　孙氏与刘氏眼里闪着幽幽的光，刘氏忍了忍安抚道：“你这孩子这是干什么，怎么能怪你的。”

　　苏黎抹了眼角的泪，看了看床上脸色惨白昏睡着的张姨娘，说道：“原本张姨娘求到我那里去的时候，我也于心不忍想帮张姨娘一把。可是又听人说大伯母想留着张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这才硬着心出手，没想到张姨娘竟然是铁了心要……唉……”

　　众人变了脸色，都瞥了孙氏一眼。孙氏愤恨地努了努嘴说道：“姨娘有了孩子怎么说也是件好事。”

　　刘氏给了孙氏一个眼色，孙氏住了嘴，也不再说什么。

　　府医给张氏诊完脉，叹了口气说道：“幸亏胎落得及时，药也用的好，不然大人也保不住了。”府医又说道，“只是上次已受了极凉，小产后不久又受孕，身体亏得厉害，往后也别想着怀孕的事了。”

　　刘氏安排人将府医送了出去。

　　待府医走了，允世侯府的人也陆陆续续离开了张姨娘的院子，毕竟张姨娘只是姨娘，众人做做样子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