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盛于璟这话说得很是直白， 也没说是女朋友，直接把江萌的身份放到盛家未来儿媳妇这位置上了。

　　江萌脸上一阵发热， 不由得偏过头看向他，三分埋怨，七分不安。

　　男生搭在她肩上的手轻轻捏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安抚。

　　盛显扬也被震惊到了，虽然他一进门看到这小姑娘，就隐约猜测出这两人的关系， 但也没想到盛于璟会这么跟他说。

　　往前一回想，之前在盛家，盛于璟自诉答应去盛氏实习的理由， 是要养家糊口……

　　这臭小子，竟然是玩真的。

　　过去这二十几年， 盛显扬还真没想过盛于璟找对象这种事，主要原因是， 他觉得以这小子的臭脾气，没人受得了他。

　　虽然说这几年， 也有过不少生意上的伙伴，有要把自己家里的女儿介绍过来， 要么是冲着联姻来的，要么是人小孩不知道在哪遇见过盛于璟，看上了他这张脸，托着关系想认识他的。

　　但是，不管哪种， 结果当然是都无疾而终。

　　盛显扬自己也是自由恋爱，在这方面对盛于璟倒是不会太严苛，至少不会为了什么利益，去逼着他去相亲——其实主要是他觉得，让盛于璟去相亲，反倒更得罪人。

　　天知道他去了会说出什么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盛显扬这时候太想骂他一句了，但碍于儿媳妇在这，长辈形象要立住。

　　他看向站在自家儿子旁边的女生，小姑娘长得倒是可爱乖巧，看起来也很文静。

　　就是看上去小了点。

　　盛显扬问：“是叫江萌？今年多大了？”

　　“成、成年了！”

　　江萌对盛显扬的第一印象就是严厉，有些怵他。听到他的问话，仿佛梦回被孟繁辰警告未成年不准恋爱的时候。

　　察觉到她的紧张，盛于璟笑了一声：“你怕他做什么？他又不会吃了你。”

　　江萌偷偷瞪了他一眼，她都这么紧张了，他还在这时候打趣她。

　　盛显扬也没想到自己在人小姑娘面前的形象竟然这么威严，好像还威严过头了。

　　他松了松绷紧的脸部肌肉，露出自以为很慈爱亲切的笑：“盛于璟说得对，叔叔又不会骂你，别害怕，我平时还是很和蔼的。”

　　说完，又“十分和蔼”地给盛于璟使了个眼色。

　　男生毫无灵魂地附和：“哦，是很和蔼。”

　　就是脾气暴了点，嗓门大了点。

　　盛显扬主要是因为盛于璟没和他商量就买下了一个战队，买战队毕竟也不是件小事。

　　他本打算来这骂一通就走，也没打算多待，都没让司机跟着一起上来，让司机在车里候着。

　　但现在在公寓撞见了江萌，又为了在未来儿媳妇面前充分表现出自己和蔼亲切的特质，盛显扬把骂儿子的事抛到脑后，打了个电话给司机，让他先回酒店，晚点再过来接他。

　　说要大展身手，亲自给未来儿媳妇做一顿饭。

　　这着实让江萌惊讶得缓不过来。

　　看到盛显扬真的走到厨房熟练地系上围裙，撸起袖子准备开干的时候，江萌差点破功笑出来。

　　就像是以前上高中时，亲眼看见那个极其严厉的年级主任，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在办公室织围巾。违和得令人发笑，却又万万不敢当面笑出来。

　　盛显扬想着大展身手，然而到厨房打开冰箱，却只看见一些饮料和速食。

　　他十分痛心：“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人住的地方吗？连个蒜都没有，你是真把这当酒店折腾啊？”

　　江萌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她不经常住盛于璟这，但周末也往他公寓跑了挺多次，两个人都没想过做饭这件事。到了饭点的时候，盛于璟都会点外卖或者带她出去吃，久而久之，厨房就成了摆设。

　　盛于璟对他的责备习以为常，面不改色开口：“我也没想过您会特意从S市飞到我这做饭。”

　　盛显扬被他堵到说不出话，气得肝都要疼了。

　　这顿饭，最终还是在外面的餐厅里解决的。

　　点餐的时候，父子俩却起了争执。

　　起因是盛显扬习惯性想餐前小酌一杯，要点瓶酒，却被盛于璟二话不说否决了。

　　理由是他最近肝疼，不能喝。

　　盛显扬这辈子都没因为什么忌过口，当场就骂骂咧咧，说这肝疼是老毛病，又不是什么大事，真要生病窝囊地过日子，还不如死了算了。

　　江萌在旁边看着，只觉得这一幕像极了她妈不准她外公喝酒，被她外公从头到尾数落了一遍的场景。

　　而被数落的人，只能默默受着，但依旧坚持己见。

　　被数落的男生背微弓着，低着头盯着桌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江萌看着他，想起之前他也是这么被训的，突然有些心疼。

　　明明他也是为了他爸爸的身体好，却还是要被骂。

　　她张了张嘴，想为盛于璟说一句话。

　　然而这时候，盛于璟忽然直起身子，把手机从桌下拿出来，放在桌上，打开语音朗读，把手机音量开到最大，自动播放。

　　霎时间，包间里响起格外响亮的机械女声：“喝酒的五大危害，一，对肝脏的危害……”

　　盛显扬：“……”

　　江萌：“……”

　　果然，论不动声色就能气死人的手段，谁也比不上盛于璟。

　　但也托这机械女声的福，这顿饭，算是平静地吃过去了。

　　盛显扬提前打电话让司机到酒店接他，离开前，把盛于璟支走：“让我和萌萌说两句话。”

　　一顿饭的工夫，盛显扬对江萌的称呼从“江萌”到“小江”再到“萌萌”，成功完成三级跳，快到让江萌受宠若惊。

　　盛于璟知道江萌面对他时会紧张，有些不乐意：“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我又不会凶她，你防什么防？”

　　盛显扬很是不满：“我看你就是怕我在她面前说你以前那些垃圾事。”

　　盛于璟有些无语，看向江萌，目光询问她的意见。

　　江萌浅浅地笑了一下：“我也想知道你以前做过什么糗事。”

　　“……”

　　盛于璟丢下一句“我在门口等你”，就起身离开。

　　目送着他离开，江萌主动开口问：“叔叔，您有什么事想对我说呀？”

　　其实这几个小时相处下来，她也没那么怵他了。

　　这位长辈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严厉，只是脾气躁。而且他和盛于璟的关系，并没有她认为的那么恶劣，反而二人感情似乎还不错，就只是一对相爱相杀的父子关系。

　　盛显扬咳了咳，表情正经了些，同时又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和蔼”一点，问：“你和盛于璟在一起多久了？”

　　“四个月了。”江萌如实回答。

　　盛显扬像是琢磨着什么，“那也不久……”

　　这么点时间，感情应该还没那么稳定。

　　他看向江萌，委婉开口：“我看你年龄也不大，你们小姑娘谈对象是不是都喜欢整天黏在一起，要是不待在一起，是不是很影响感情？”

　　江萌怔了一下，终于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

　　他是在担心盛于璟实习后与她异地恋的事。

　　江萌笑了一下：“叔叔，盛于璟已经和我说了要回S市实习的事。”

　　“您放心，我不会阻拦他的。”

　　盛显扬有些惊讶，听到她后一句话，又说：“倒也不是说怕你拦着。”

　　他略有担忧地开口：“主要是怕你受了委屈，会把他给踹了。”

　　江萌：“？”

　　盛显扬继续感慨：“那臭小子好不容易给我找了个这么好的儿媳妇，我可真怕你跑了啊。”

　　江萌：“……”

　　**

　　盛显扬离开后，盛于璟直接开车送江萌回学校。

　　在路上时，盛于璟问：“他和你说了什么？”

　　江萌故意叹了口气，用很可惜的语气说：“叔叔特别惋惜，说我这么好的女孩子，年纪轻轻，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了你。”

　　盛于璟挑了下眉：“是吗？那还真是可惜。”

　　“这条路刚好顺路去医院，要不要我陪你去眼科挂个号看看？”

　　“……”

　　江萌沉默了两秒，“盛于璟，你是不是一天不气我就难受？”

　　“可能是吧。”

　　“……”是你个头哦！

　　女生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扭过头去，背对着他。

　　盛于璟眼里拂过笑意，唤了她一句，她也不应。

　　好像真要和他冷战似的。

　　但又没过多久，江萌又忽然出声：“你在公司实习的时候，不要吵架。”

　　盛于璟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江萌靠着车窗，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嘴上小声嘀咕：“盛叔叔和我说，你表兄也在那里，你和他不对付。”

　　盛显扬没有详细和她说盛家的家事，只说了盛于璟有个表兄，这几年，两兄弟一见面就闹得很不愉快。这次盛于璟回公司实习，就是跟着那个表兄做事。

　　盛显扬担心二人在公司起冲突，又知道盛于璟从来不会听自己的话，所以旁敲侧击推了江萌一把，借着她的口说。

　　盛于璟也大概猜测出：“他让你这么嘱咐我的？”

　　“盛叔叔也是担心你，”江萌下意识先替盛显扬说话，“你不要和他吵。”

　　无论是他爸爸，还是他表兄，她都不希望他去和他们起争执。

　　祝溪那句“他责怪的一直是他自己”，一直梗在她心里。

　　尖锐言语是根两头锋利的针，说出来的时候，一头扎进别人脑袋里，一头扎在自己心里，无论哪边，都血流满地。

　　她不想他再用这样的方式伤害自己。

　　江萌委委屈屈地看着盛于璟：“你答不答应嘛？”

　　“好，不吵。”

　　盛于璟敛眉含笑：“你说的我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