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间，还是于端阳亲自给送回去的。

　　和乐囫囵道了句晚安，关上门，腿软得支撑不住，她直接靠在门板上，再慢慢往下滑，一屁股坐到地上，顺便把脸埋了进去。

　　她神不守舍的，脑袋里什么都没想，好半晌，热意才被微凉的空气驱散。抬起头，她把下巴磕在两条交叠的胳膊上，叹口气。

　　脑子里回荡着刚才那些话。

　　把老师当男人看……

　　原来这些天老师可劲撩她，是这个目的。

　　老师也的确没说错，她喜欢他，但仅限于想起来会脸红心跳，再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重逢之前，老师始终待在神坛，从未下来过。就是重逢之后，她亦是盲目地崇拜、仰慕着老师，老师依然没走下神坛。

　　既然是在神坛，她又怎么敢幻想和他牵手、拥抱、接吻……

　　想着想着，和乐自己先羞得把脸重新埋了回去。

　　嘴上有点麻，甚至有点刺痛，光是回忆部分细节，浑身跟就栽进火炉似的，烫化了。确定两条腿能走，她方才起身，在次卧门口探头探脑，确定老师在主卧，这才冲去浴室冲澡。

　　这一晚，和乐不失眠也就怪了，把一晚上的经历在脑子里详细过一遍，春秋大梦怕是都不敢这么做。

　　老师竟然喜欢她……

　　和乐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他们还牵手、接吻了……

　　和乐抱着被子又翻了个身。

　　老师说，要她拿他当一个男人喜欢……

　　和乐抱着被子坐了起来，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往膝盖上磕。视线转向床头柜，22：55，她记得容容目前在洛杉矶出差，美国是夏令时，洛杉矶现在是7：55。

　　想了想，她点开微信的语音通话。

　　那头响过五声被接起：“这么晚还没睡？”

　　“嗯。”她讷讷应了一声。

　　“这么晚还打过来，肯定有事，说吧。”

　　多年感情，和乐想客气也客气不起来，容容这么问，就是方便说话的意思，于是开门见山：“容容，”她忸怩了下，“我和老师好像在一起了。”

　　“好像？”那头语气揶揄。

　　和乐讪讪：“没有明说，但……”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得差不多了，她再没底气，也不至于认为目前两人还是“清白”的。

　　米容容自然懂了，笑道：“有点快，但不意外。老师看起来是主动出击型。”

　　“是吗？”和乐揪着被子傻笑，“我感觉自己在做梦。”

　　“我可不想听你说梦话。”

　　和乐大窘，“我就是觉得很不真实，老师怎么会喜欢我呢？”

　　傻女孩，又开始说傻话了。

　　米容容轻笑，“怎么不真实？平心而论，老师各方面条件是顶尖，你又差在哪里？是差在外形还是内涵？况且，他大你七八岁，年龄是硬伤。”

　　和乐第一时间站出来维护：“也没有大多少，而且年龄大，经历的事多，个性更成熟，也更体贴。老师的脸看上去也年轻，还像二十出头。”

　　米容容谑道：“这还没成内人呢，就急着帮老师说话了？”

　　和乐划拉着被子，面皮滚烫，声音也细下去，“我说的是实话。”

　　“好了，不逗你。喜欢就是喜欢，受着就行了。”

　　“这是你的亲身体会？”和乐眨眨眼，难得换她调侃米容容，“我听麻芯说，你和宋御在一起了？”

　　“麻芯那朵大喇叭花，真是到哪都自由盛放。”米容容吐槽完，答她：“还没在一起，考察期。”

　　“那你考察得怎么样？”

　　“结论：不适合。”

　　和乐知道米容容想找个成熟稳重型的，独立自主，彼此都省事，于是说：“上次同学会，我看宋御个性沉稳了很多。”

　　“只是看起来。骨子里还是个霸道任性的死小孩，装得像。”一到她跟前，原形毕露。

　　“他肯为了你装，心意就很难得了。你这么忙，还抽时间考察，至少也动心了吧？”

　　“是。”米容容大方承认，“挺矛盾的，明知不合适，还会动心，理性在这起不了作用。”

　　和乐心里一动，老师……也是如此吗？

　　她拥紧被子，灵感就这么来了：“可能是异‘性’相吸吧，像我和老师就不同，我总是揣着小心，什么都轻拿轻放，老师在另一个极端，他或许会好奇我这么一个人是怎么过活的。”话落，和乐自己先乐了，“你和宋御也是，个性两极，以前在寝室，你就经常好奇‘这孩子咋想的’。”

　　她模仿米容容的口吻，惟妙惟肖，后者也乐了：“两极化能吸引注意，也仅此而已。我觉得人还是喜欢同类，我就是闹不明白，宋御和我相同的点在哪。”

　　“同类相处，知己知彼，反而没有新鲜感吧。”

　　“没有两个人是完全相同的，拥有相同的三观，彼此相互理解，感情才能待在舒适区。完全不同的人，你得花多少精力去了解对方？”

　　和乐轻笑，“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说话露破绽。也没有两个人是完全不同的，个性两极，但南北极也找得到相同点，宋御和你一定有相同点。”

　　米容容哑口。

　　“容容，你这么绝对，很不正常，潜意识里，你把宋御放在对立面。你……是怕越陷越深吗？”

　　“不知道，可能是最近总感慨‘我太难了’的后遗症。”

　　我太难了.jpg——这些天麻芯的御用表情包。

　　和乐忍俊不禁，麻芯为了分享米容容和宋御之间的轶事，特地给拉了个三人群。

　　据说前段时间米容容在忙一个资产重组项目，她团队里有个小鲜肉，长得唇红齿白，对米容容的单箭头显著，宋御醋喝一壶不够，最后是往缸里一瓢一瓢舀着喝的。

　　米容容忙，没能及时跟进宋御的心理进度。宋御倒也没干什么，光盯着小鲜肉，一盯盯三天。小鲜肉一边要应付工作，一边要应付“关爱”的注目，心理濒临崩溃，自此，私下见到米容容从来绕道走。

　　听说，这只是宋御其中一项“丰功伟绩”。

　　现下见米容容束手无策的样子，她笑着安慰：“其实你一直考万年第一，有点无聊，每件事尽在掌握，也没意思，有个人让你惦记、操心，生活偶尔起点不大不小的波澜，听上去也挺不错的。”

　　“听上去像找罪受？”

　　翻译：神经病。

　　“没办法。”和乐憋着笑，搬着米容容的石头砸她的脚：“喜欢就是喜欢，受着就行了。”

　　“OK。”后者果然举白旗投降，“受得了就受，受不了就分。”

　　“我猜你们不会分。”

　　米容容难得慢了半拍：“怎么说？”

　　“四年了。”和乐压低嗓音，“你和宋御，我和老师，都是过了四年才在一起，四年不长，但也绝对不短。就说行健，校门翻新了，小卖部的老板换了人，学校的小树林被扩建成运动场……哪里都在变。而且，不都说人心善变吗？可是我们坚持了四年，挺厉害的，是不是？”

　　米容容默了片刻，附和：“是挺厉害的。”她轻出一口气，“行，那就听你的，先受着吧。”

　　说着，两人都笑了。

　　米容容转了话题，“你打给我还有其他事？”

　　“没有了。就是睡不着，想找个人说说话，你昨天说在洛杉矶，那边才八点，就打给你了。现在说出来，应该能睡着了吧。”

　　“这件事，其他两个知不知道？”

　　和乐一怔，“我打算找个机会和她们说。”

　　米容容一副看好戏的架势：“上回同学会，薏仁已经看出些迹象，应该不会太惊讶，至于麻芯，反应估计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