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乐的脑子不合时宜地闪现一句话，麻芯念叨她小爱豆的——你嘴角一勾，我命都给你。

　　要是心脏的颜色可以用来表示喜欢的程度，此刻在她体内蹦跳的这颗心脏至少得是中毒色。

　　也是这一秒，她断定，自己还可以爱老师很久很久。

　　尽管不明白老师怎么就能三言两语打消自己的顾虑，被安抚被说服却是真的，她觉得糗，避重就轻道：“老师要是去参加辩赛，肯定所向披靡。”

　　“还行。”于端阳淡淡道，“也就参加几场，拿几个最佳辩手吧。”

　　“……”失敬失敬。

　　见她被噎得说不出话，他笑问：“上回的问题想明白没有？”

　　“嗯？”

　　于端阳提点：“随不随便的问题。”

　　原来是说这个。

　　和乐不敢说谎，小声答：“还是有点在意的。”

　　于端阳不觉笑开，是了，就和乐的性格而言，她能住进来，已经是一大突破。怪他，考虑不周。

　　他正经解释：“让你住进来，主要两个目的：一来你早上能多睡会；二来，我的身份能尽快升华。”

　　“身份……升华？”

　　“对，升华。目前你看我，好一点是同事，差一点还是老师。”

　　这个也能分好一点和差一点？

　　和乐脑子跟浆糊似的，又黏稠又笨重，老半天才能动一动。还没领悟话中深意，下文又至：“毕竟我撩得那么起劲，你要是没拿我当老师看，不至于到现在才来跟我确认。”

　　和乐眨眨眼，从头到尾，她就听到一个“撩”字。所以，之前真不是她的错觉，老师就是在……撩她？

　　想及这一个多月被蛊得好几回辗转反侧，瞪眼到天明，她心下小小悲愤，下一步就是揭竿而起，抗议道：“其实，老师可以直说的。”

　　“我直说，你就信？”

　　唔，好像……也是。

　　四年不见，她刚回，老师就到她跟前向她表明心意，她信不信不好说，当场厥过去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和乐再一次被说服，顺便唾弃自己，墙头草，没点自己的坚持！

　　还没什么表示，一只手伸了过来，将她缩在袖子里的手一点点拨出来，攥在掌心。

　　“以交往为前提，以结婚为目的撩你，如果让你感到困扰，我道歉。”

　　和乐根本没听清旁边说了什么，注意力都在那只手上。那只手比她的大，比她的温暖，能把整只手包在掌心。

　　四舍五入，她和老师牵手了？不不不，都不必套用麻芯的格式，这就是牵手。

　　“本想再给你点时间，等实习完再谈这件事。不过，这样也好。”发顶的嗓音陡然变得低沉，明目张胆地蛊惑她。

　　和乐心头一跳，脸也跟着烫了起来，抬眼，傻傻地“啊”了一声。

　　于端阳补上下文：“至少，某些想做的事，能做了。”

　　想做的事？和乐大惑不解。

　　没等她解出来，一条黑影猛然罩了下来。

　　唇被盖住的刹那，和乐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因为整个世界静得可怕，犹如古早的有线电视倏然被扯断天线，满屏雪花，与外界完全失联。

　　脑子迟钝得难以转动，感官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敏锐，她木然接受着唇上传来的摩擦。

　　这个吻并未持续太久。

　　于端阳睁开眼，稍稍退离，视线滑过她湿润的眼睛，低笑，“怎么傻了？呼吸。”

　　和乐的气息已到达临界，这一声下来，她哪还坚持得住，急促地喘了口气，抽吸声不算大，堪堪充斥整个车厢。

　　咫尺之远的双眼里弥漫笑意，光线再黯淡都难以忽视，和乐脸上沸热，羞惭欲死。

　　身前的人稍稍往后靠，正当她松一口气，打算先镇压心跳之际，黑影如一张大网，再次兜头裹住了她。

　　和乐下意识闭上眼，死死地。

　　少了视觉，听觉变得极其敏锐，她听到一声笑，低低的，又在下蛊：“这回知道要闭眼了。”

　　浑身的劲瞬间散了，她瘫软在副驾座上，任人鱼肉。

　　一开始，和乐还是不大会呼吸，可即便紧张得呼吸困难，她依然能感觉到一股温柔在游走，逐渐形成浪头，拍打而来，足以灭顶。

　　被喜欢的人呵护，会上瘾。

　　没多久，齿关的防备松懈，被人轻易撬开，攻城略地。

　　和乐昏头昏脑的，一只手抬起，胡乱去抓握，揪住一枚扣子便紧紧攥在掌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灼人的气息抽离些许，和乐好歹有进步，能喘气了。

　　于端阳一手搭上副驾座的靠背，一手轻划她滚烫的面皮，笑道：“肺活量不是挺好的？这么快就不行了？”

　　和乐的焦点都在那根手指上，摩擦生热，她脸瞬间从苹果红转为蛇果红，不过，肺活量这个问题还是可以讨论的，于是结结巴巴挤出一句：“老、老师怎么知道我肺、活量挺好？”

　　“高中体检表上有这项，我看到过。”

　　和乐在心底“哦”了声，没想到老师收体检表的时候还会注意学生的肺活量。

　　她迷迷瞪瞪想，体检表上应该没有……三围吧？好像是没有，三围就初中的时候测过。不过就算老师是她的初中班主任，以老师的人品，肯定非礼勿视，她完全是瞎担心。

　　和乐漫无边际地发散思维，还是男人的嗓音把她扯回来：“没事，多练习就好。不必懊恼。”

　　多、多多练习什么？

　　和乐抬眼，小声反驳：“我没有在懊恼。”

　　“嗯，那就没有。”

　　老师这话听着怎么像在哄无理取闹的熊孩子？话是顺着说，内心却不以为然。

　　好在说是要“多练习”，说完，司机便启动车子，打道回府。

　　******

　　一路上，和乐脑袋空空，干坐着，一句话都没说。回到家，她也如游魂一般，连滚滚拿尾巴蹭她都没理会，趿拉上拖鞋，平移去浴室洗手。

　　“PPT做好了？”

　　刚出浴室，就听老师发问。她如梦方醒，摇头，“还没有。”

　　“明天要用，今天不做完？”

　　和乐哪能想到前方有陷阱，一脚就踏了空：“要做完的。”

　　于端阳立在主卧门口，侧过身体，“那就进来。”

　　和乐迟疑地站在门边，望进主卧，好半晌才支吾出一句：“呃，明天的课在下午，而且素材我都拷到U盘里了，剩下就是加一些效果，再检查一下，明天去学校做也来得及。”

　　“今日事，今日毕。”话落，于端阳倚向门框，唇边莞尔，“你在怕什么？”

　　怕“多练习”啊，和乐腹诽。不过，班主任素日的光辉形象仍然根植于她心底，老师都光明磊落地挑明了，她暗斥自己想多，忙回：“没有的。我回房间拿一下U盘。”

　　拿了U盘，和乐转身往主卧去，在房间门口环视一周，没人。她往里头迈了一步，“老师？”

　　回答她的，是隐隐约约的水声。

　　和乐僵了下，把头往声源撇——浴室的门虚掩着，水声淋漓。

　　老师在洗澡。

　　才不过得出结论，脑内剧场围绕着美男出浴的主题，上映了。

　　她轻吸口气，老师估摸刚进去，没准她做好PPT，老师还没出来呢？抱着这么个想法，和乐迅速走至电脑前坐下。

　　她一旦进入状态，通常能开启飞行模式。

　　十多分钟后，和乐轻舒口气，把做好的PPT拷进U盘，起身让一切各归各位。她四下打量，确认无误，迅速转过身，然后，吓了一跳。

　　沙发上不知几时坐了个人，手里捧着一本大部头的书，正悠哉地翻阅。

　　“老师怎么在这？”她下意识问，问出口才发现不对，改口：“我的意思是，老师怎么都不出个声？”

　　于端阳翻过一页书，“看你在忙，就没打扰你。”

　　和乐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我好了。”说着，她两条腿路过沙发，确定走出老师的行动范围才向后转，“老师看书别看太晚，早点睡。我先回房了。”

　　她礼数周到，声音和软，就差再鞠个躬了，沙发上的人不置可否，连眼皮都没掀，她安慰自己这是老师看书太专注，依旧往门口走。

　　走到门边了，和乐惊觉门是关着的，她记得自己进来时，可没关门。

　　她愣在门边，手无意识搭上门把，下一秒，又一只手伸来，径直覆于其上。

　　心脏剧跳，她连动都不敢，更别说转身，于是就着这个姿势，问门板：“老师还有事吗？”

　　“你对着门板叫老师？”

　　声音近在咫尺。

　　和乐感觉到皮肤正大片大片起栗粒，讪讪然转过身，摆出最擅长的小媳妇姿态，“老师还有事吗？”

　　“抬头。”

　　和乐轻吸一口气，抬起脑袋。

　　大概是室内节能灯的柔光打得好，她一眼望去，竟觉得老师的眼睛能滴出水来，温柔得令人晕眩。

　　“现在站你面前的是谁？”

　　和乐一秒问号脸，说出“老师”二字时声音都在打颤。

　　“还是老师？忘了我在车上说的‘身份升华’？”

　　“如果不是老师，那是什么？”

　　傻，于端阳心道。他弯了弯唇，大晚上好几回见她傻乎乎的模样，和前阵子的伶牙俐齿截然不同，却是越看越可爱。

　　他忍不住逗她：“你觉得是什么？”

　　“就……老师啊。”和乐鼻子皱成一团，快哭了。

　　老师离她这么近，还净问奇奇怪怪的问题，别说脑子不好使，她连心脏都不大好使了。

　　瞧出她的窘境，于端阳收起玩心，提点：“人对遥远的人和物天然抱有好感和敬畏，因为其中糅合了自己的幻想，距离产生美，这个距离就是现实与幻想之间的差距。”

　　“唔……”和乐似懂非懂。

　　“让你搬进来，就是让你消化掉这之间的差距，让现实中的我代替你幻想中的。”

　　“唔……”和乐觉得自己比之前懂点了。

　　“和乐，你要习惯和我牵手、拥抱、接吻……”

　　眼见老师还有说下去的意思，和乐脸红到爆，伸手捂上他嘴，声若蚊蚋：“别说了……”

　　他摘下她的手，卧蚕凸现，“好，不说，接着……练习。”

　　后来，和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主卧的，大概、约摸、可能是飘出去的吧。

　　临走前，男人捏着她下巴，“和乐，试着，把我当一个男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