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学校是用来教孩子们玩闹的时候注意分寸,不要做危险的动作的地方,不是用来教他们不要整天打打闹闹的地方。
如果连十六七岁的孩子都不跳不闹,整天坐在教室里埋头苦学,死气沉沉,那么成年后被生活压迫的大人们便更是毫无活力了。
学校培养的孩子不应该只有“博学,审问,深思,明辨”这四点,最重要应该是最后一个词——“笃行”。
沈南晏今天没有再留到学校熄灯清人,他快速收拾好书包,和人潮一起涌出校门。
出校门后他直接往医院去,到医院的时候刚过八点,老太太没睡,正在看电视,精神不错。
沈南晏推门进去:“奶奶。”
老太太听见声音回过头,眼睛就是就瞪大了:“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放学了?”
她在医院呆得太久,已经不记日子了,总之过一天少一天,记着也是糟心的。
“放中秋假。”沈南晏回答。
“这么快就中秋了啊……”
“记得买些月饼,也有点节日气氛。”
“嗯。”
“我生日那天,让你去棉城郊区一趟,其实是因为一件乌龙。”
“什么乌龙?”
“就在那不久之前,我在路上走着,突然有一个算命的半仙拦住我,说我的孙子会遇见一位贵人。”老太太竟然半阖着眼跟沈南晏聊起了天,“他说,只要你那天去城郊,就能遇见。我一辈子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到了生命的终点,竟然也犯糊涂,听了他的话,叫你去了。”
她向沈南晏伸手,示意他扶自己坐起来。
“大概是觉得亏欠你的东西太多,想赌一把,最后给你留点什么。”她慈祥地看着眼前的人,继续道,“现在想想,真是有些可笑。”
这世上对沈南晏最好的人,竟然对他说“亏欠”。
越是善良的人,就越是会自我审视,甚至自我折磨。这种病态的现象,就跟“懂事的孩子总是吃亏”和“好人不长命”一样。
世界从来不公平。
“不,您没有亏欠我。”
沈南晏做冰块做习惯了,不会说“你是对我最好的人”“你是最爱我的人”这种直白又热情的话。但是“您没有亏欠我”这六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比任何一句通篇带“爱”的句子都要热烈和真诚。
老太太不再说话,笑着凝望沈南晏,她心里其实跟明镜似的,却五味杂交。
沈南晏静默,深褐色的眸子看着床头的某处虚无,静寂的病房只剩下两道很轻很轻的呼吸声。
“那个算命先生是哪位?”不知过了多久,老太太都快睡着了,他才鬼使神差地再度出声。
老太太起身剥了一个橘子递给他:“你不是不迷信吗?”
“不是迷信,就问问。”沈南晏接过橘子,从小到大只有老太太记得他喜欢吃这个。
“就是我们家旁边的老年公园,那棵最大的树下面,只有一个半瞎子老头,留着一戳白胡子。”老太太说完,不忘警告:“你不会是因为被骗去城郊要找他算账吧?你可千万别,人家一大把年纪了,就是混口饭吃。”
沈南晏:“……”
他拿过老太太手里正在剥的橘子,剥好后递给老太太:“不是,您放心吧。”
在医院待到老太太睡着,替她掖好被子后沈南晏离开医院。
他没有立马回家,而是往相反的方向走。
他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对司机道:“咏南机场。”
.
咏南机场。
沈南晏发小陈易从棉城来玩,出发前让沈南晏记得来接他,还特意强调自己想要受到宾至如归的待遇。
沈南晏口头上应着,行动上却一点表示都没有。
陈易翘了一整个晚自习,坐了好几个小时的飞机,下飞机后却并没有看见那个答应让他宾至如归的人。
他决定在他自认为整个机场最显眼的位置上先站个十分钟,如果十分钟内沈南晏没有出现就拍掉沈南晏的头。
默数到九分五十九秒的时候,沈南晏精准出现在了陈易的视线里。
“沈南晏,这里!恭喜你保住了你的头!”陈易一边替他保住狗头而高兴一边冲他挥手。
沈南晏一脸看智障的表情。
他走过去,忽略掉后一句,没话找话地夸陈易一句:“眼神不错。”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长这么好看的眼睛当摆设?”陈易没好气。
“这是选择性失明,”眼看着陈易就要爆发,沈南晏快速换了一个话题,“吃饭了吗?”
陈易果然是很好转移话题的人,他搭着沈南晏的背,道:“还没呢,这儿有什么特色美食吗,带哥们去尝尝?”
“没有。”沈南晏推开他,回答得很干脆。
这确实是实话,他来咏城的日子不长不短,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和学校里,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一下这座城市,吃一吃这座城市的特色美食。
陈易被他推开也不恼,反倒开起了玩笑:“还是这脾气,我倒要看看有生之年谁能搭你肩不被推开。”
“今天随便吃点吧,明天去尝。”沈南晏没理他,避重就轻地绕回刚才得话题。
陈易:“那就这么办吧。”
吃过宵夜后,沈南晏带着陈易回了家。
徐涧中秋节出差,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陈易提着行李奔波了一个晚上,身上汗黏黏的,先去洗了个澡。
出浴室后非常自然地往沈南晏床上一躺,双手撑在后脑勺上,眼神里透着疲惫。
他是为数不多的可以躺在沈南晏床上,甚至让沈南晏愿意挤一挤睡一晚的人。
陈易和沈南晏从幼儿园开始就是穿一个裤|裆的好兄弟,这些年来虽然一直以互怼的方式相处,但两人都怼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