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星看月亮，沈沉看她。

　　晚风穿过窄巷，沈沉在夜色中微笑。

　　他不知道宁小星的“以后”里，有没有包括他，但是，即使没有，能看到她振作起来，他一样开心。

　　——

　　出了窄巷，两人来到车边。

　　到了车边，沈沉主动上了驾驶席。

　　“你累了一天了，我来开来。”

　　宁小星还沉浸在醍醐灌顶的喜悦中，没跟他争。

　　沈沉低头系安全带：“想吃什么？”

　　宁小星想了几秒：“猪油拌饭。”

　　沈沉：“嗯？”

　　宁小星系好安全带，舒服地摊地座椅靠背上。

　　“我小时候就爱吃这个，我记得以前跟你说过的，对吧？”

　　沈沉发动汽车，不自觉笑了笑。

　　“记得，我还给你做过呢，你也记得吗？”

　　宁小星瞪大眼睛：“咦？有吗？什么时候？”

　　沈沉十分无奈。

　　以前她整天嚷嚷着喜欢他，可是很多事，过了她就忘了。倒是他，会把那些点滴小事都记在脑中，连她当时是皱眉，撅嘴还是笑都记得一清二楚。

　　最开始是宁小星经常在他耳边念叨，想吃猪油拌饭，那个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可是妈妈不让，她都谗死了。

　　后来梁爷爷出院，宁小星借机跑去沈沉家里。梁爷爷生前很喜欢宁小星，觉得她这个有钱人家的孩子一点架子都没有，长得好看还可爱。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沈沉在一边刷题刷得心不在焉。

　　这样两个完全不搭界的人，到底是怎样聊到一起的？

　　快到中午时，沈沉“冷脸”赶客。

　　宁小星忽闪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我想在这里吃饭。”

　　沈沉心里忍不住笑：就没见过她这么厚脸皮的。

　　表面上，他的脸更冷了。

　　“没菜。”

　　“那我俩去买啊。”

　　“没钱。”

　　宁小星一下子跳起来，拍着她的小背包，可得意了：“我有钱啊。走，沈沉，我们去买菜吧。”

　　沈沉冷笑：“留一个刚出院的人一个人在家吗？”

　　宁小星被噎住，瘪了瘪嘴，委委屈屈的，不敢吭声。

　　梁爷爷说：“沈沉，你干嘛总欺负人小姑娘啊。家里有什么吃什么不就行了吗，星星又不挑嘴。”

　　沈沉做了猪油拌饭。

　　宁小星欢呼雀跃：“沈沉，你太好了。你是不是知道我想吃这个，就特地做给我吃啊？”

　　沈沉冷笑：“自作多情。”

　　宁小星不满地嘟着嘴，拿起筷子吃上第一口后，又喜笑颜开。

　　吃到一半，宁小星满足地趴在桌上叹气：“太好吃了！怎么有这么好吃的东西？人间美味啊！猪油才是食物的灵魂。”

　　——

　　宁小星很是意外，仔细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段。只是她吃沈沉的冷眼太多，这一段并没有特别印象深刻。

　　“不过猪油真的是食物的灵魂。尤其炒青菜，放一点，口感完全不一样。”

　　沈沉不置可否，只微微笑着。

　　宁小星：“后来呢？”

　　后来？

　　后来，宁小星把那些饭全吃光了，捧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回去了。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沈沉忍不住笑。

　　像个小猪似的。

　　然后梁爷爷把沈沉叫到床边。

　　“沈沉，别总为难星星。这是多么好的一个小姑娘啊，长得好看，脾气好，不娇气，又懂事，还喜欢你。你俩好好的，我就是走了也放心。”

　　沈沉不吭声。

　　梁爷爷叹息：“你为什么不喜欢星星啊？”

　　沈沉在心里说，我没有不喜欢，我都喜欢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可是，感情是个累赘，他们两个的观念也有很多不合。就比如她觉得猪油拌饭是人间美味，而对沈沉来说，这只是以前没钱买菜，或者没时间时的替代品。

　　宁小星沉默了一会儿。这些她以前不知道的事，让她不知如何评价。

　　是沈沉隐藏太深，还是她不够细心？

　　不，是造化弄人。

　　到家后，沈沉去做饭，宁小星在接潘琳的电话。

　　“看微博了吧。小星星，你牛大发了。”

　　宁小星盘腿坐沙发上，怀中抱着个抱枕。

　　“不是，是整个团队的功劳。”

　　“甭管是谁的功劳了，关键是打铁趁热，得赶紧把下一期弄出来。现在这个时代，网红比雨后春笋还增长得要快。你三天不露面，别人就不记得你是哪位了。”

　　宁小星连连称是，趁着沈沉做饭的功夫，翻着西瓜红APP，开始想下一期的主题。

　　没多久，饭上桌。

　　用猪油和酱油拌出来的饭色泽油亮，米粒弹牙，里面的菜心清甜，香肠粒咸香。

　　“跟小时候一样好吃。”

　　沈沉：“那就多吃点……嗯，最好还是少吃一点，这种东西，也只是满足口腹之欲，对健康无益。”

　　宁小星舀了口饭到嘴中，感受着饱满的油脂香气。

　　“你现在跟我妈妈以前语气好像。”

　　有片刻微妙的安静。

　　触碰到了禁忌。

　　这并不是宁小星想要的。

　　她从来无意要沈沉内疚或怎么样。

　　她有意鼓了下腮。

　　“不过幸好我妈以前管着我，要不然我就要变成一个大胖子了。”

　　沈沉被逗笑。

　　宁小星看着他的脸，觉得有点奇妙。

　　沈沉依然是沈沉，她对他的感情也没有变，即使隔了沉重的东西，内心深处，她还是想和他在一起。

　　可是，她的人生里，不再只局限于对他的感情。那豁然多出来的一角，让宁小星看到了不一样的一片天地，那同样让她着迷。

　　“刚才琳姐打电话说要打铁趁热，我也觉得应该赶紧推出第二次。”现在的那些粉，来得容易，跑得更容易。她需要不断有新东西展示来固粉。

　　沈沉点头：“想好主题了吗？”

　　“还在考虑。”

　　“需要不需要我……”

　　“要！”

　　沈沉忍俊不禁。

　　“那先吃饭。”

　　宁小星虽然嚷嚷着好吃，却并没有吃多少就放下筷子。那一次的事伤到了胃，养了好几年才好，到了现在，她也不敢再像小时候那样随意吃东西。这也是她一直长不胖的原因。

　　吃完饭沈沉陪着她想下一期的主题。不得不承认，沈沉的思维比她敏捷的多，宁小星甚至怀疑，他在做这个APP时，可能已经帮她大至归纳出每一步该怎么走。

　　跟沈沉探讨完，宁小星又去和潘琳商量。

　　沈沉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她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

　　宁小星打完电话，沈沉刚好将碗筷收拾好。

　　她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放着我来收拾就行了。”

　　“只有几只碗，很容易的。”沈沉走过来，低头看着她，“你早点儿休息，我先上去了。”

　　“好。”

　　刚才沈沉低头的一刹那，宁小星以为他是想吻她。

　　她看着沈沉的背影，莫名从中读出一种悲伤落寞。

　　热水从头顶冲下来，宁小星闭上眼睛，沈沉离开时的背影又浮上来。

　　她心中明白，那些哀伤悲凉，其实都只是她自己的心境，因为她爱他。

　　你爱一个人，才会把自己的情绪投射到对方身上。

　　－－

　　沈沉洗完澡，正在和自己的助理通电话，门铃响。

　　他走过去开门，见到宁小星时，愣了一下。

　　“我等会儿打给你。”他对助理说，随后掐断通话，顺手把宁小星拉进门，声音立时温柔了好几度。

　　“有事吗，宁宁？”

　　宁小星并没有换衣服，还穿着睡衣。丝质衣料垂坠感很好，勾勒出美好身材，领口开得有点低，露出纤细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腰部更是被腰带掐得几乎不堪一握。

　　沈沉的喉结不自觉滑动了一下。

　　“沈沉。”玄关暗橙色的灯光下，宁小星的脸上浮着一层暖意，“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也浪费了很多年，所以，我想，不能再让遗憾继续下去。”

　　沈沉听出她话里的弦外之音。他不敢置信，想问，却喉头发紧。

　　“宁宁……”

　　宁小星靠上门上，神色平静，就是眼圈有一点点红。

　　“以后沈家的任何事，我都不会参与，你也不要在我面前，提任何一个沈家人。”

　　巨大的意外和惊喜冲击着沈沉，他的手握住宁小星的肩，手心里单薄的触感让他心中生起万般怜惜。

　　这个决定，对宁小星来说，肯定做得格外艰难。

　　“好……我答应你！”

　　“你想要马上结婚，我也不反对，可是我不准备办婚礼。”默了默，“或者请师父他们吃顿饭吧。”

　　不办婚礼的原因，两人都清楚。

　　“好。”

　　“结婚可以，不过后面几年，我想专习做事，所以不会马上生孩子。”

　　“好。”

　　“还有……”宁小星舔了下嘴唇，定定地看着他，“孩子，不管有几个孩子，都不准姓沈。”

　　沈沉低下头，亲吻她，声音发哑：“好。”

　　他亲吻她，明明曾经更亲密过，却总有种第一次亲吻的错觉。吻是咸的，她又流泪了。

　　他在想，之前的哪一次亲吻是甜的呢？

　　好像都不是。

　　沈沉把她打横抱起来，宁小星的双眼一直直勾勾地盯在他脸上。

　　“沈沉。”她轻叫他，“我把今天，当作新的开始。这一次，是你主动说喜欢的，你……你明天早晨，不准在我睡醒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