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谢遥觉得自己可能是表现得太无害了，不然怎么会有人在这种时候找他麻烦？

　　荒芜之地派到北凉的人很不喜欢这里的环境，时时刻刻都想着赶紧回家，但北凉这边又走不开。

　　后来便借助着这些养殖的灵兽在荒芜之地跟北凉接壤处开了店，专门烹饪这些灵兽，色香味俱全，品味上佳。

　　原本只是路过这里打算去北山乘凉的中原人觉得不错，北凉和荒芜之地的饮食习惯并不一样，跟中原也不太一样，这些中原人一尝还觉得很有意思。

　　随着路过这里停留的人越来越多，就有人开始想去北凉玩了。

　　驻守的人:“……”诚不欺我，中原人的胆子真的是大。

　　但有钱摆在面前，怎么可能不去赚呢？

　　于是在这里的修士就凑合凑合，找荒芜之地商量了一下，要了点钱在北凉根据他们的住房又搭了一些，给这些非要来玩的中原人住。

　　北凉没什么好玩的，就是风景很不错，无边辽阔草原，天水一色的镜水湖，还有在草原上肆意奔跑的灵兽。

　　中原人表示玩得很开心，还时不时吟诗几首。

　　还没学到作诗的荒芜人尽量捧场:“好诗好诗。”

　　北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莫名其妙跟荒芜之地联系到了一起:“……”

　　他们还做着干完活了就窝在北凉的美梦呢。

　　魔修们也不知道该拿他们怎么办，毕竟这是跟荒芜之地有仇的北凉啊，他们现在还是侵略者……

　　谢遥听完表示:“该给的钱就给，哪个部落愿意合作就在哪个部落那里办，不要强求。”

　　他也不是很在乎一个北凉。

　　北凉:“……”为什么有种被嫌弃了的感觉？

　　原本这些都是散户，谢遥还不知道这些事情，但后来看着规模变大了，这些人还没有经验，有些地方做的还是不够好，他想着也不是坏事，就让荒芜之地的人过去教一教。

　　北凉人一开始一点都不欢迎这些中原人过来，但后来他们发现，荒芜之地的确是给了他们分成的，而且一些北凉人视为神圣之地的地方他们也不会带人过去。

　　那些草原啊湖水啊，其实对北凉人没什么吸引力，看着这些捧着书作着画的中原人还经常嘀嘀咕咕:“搞不懂这些中原人，就一湖咋就能看一天呢？还不如去打猎玩。”

　　身旁的人想了想:“可是这就是他们所说的情怀吧。”

　　“……中原人可真是麻烦。”

　　一些部落禁不住金钱的诱惑，还是答应了荒芜之地的要求，将自己这边开放给外界，有时候还暗地里鄙视一下这些在他们眼里没什么见识的中原人，然后让他们观看北凉草原雄鹰的英姿。

　　羡慕吧，弱弱的中原人！

　　荒芜之地:“……”你们是不是有哪里跑偏了？

　　2

　　而一开始在边界地区开的店慢慢扩展到更深的地方，然后又覆盖了西廊、荒芜之地和北凉三地的交界处，还偶尔带北方玩一玩。

　　谢遥也没想到中原对吃还挺有想法，这些店一开始就只是摆几张桌子在外面，后来开始修层楼，现在已经是分店林立，层层楼阁，一点看不出当初寒酸的样子。

　　然后来荒芜之地试图跟他谈判的人便不干了:“你这是意图收买北方，称霸北方！其心可诛！”

　　谢遥:“……？？？”是他开的店吗？不是啊！那为什么又是他背锅？？？

　　魔修:“……”这个我们可以作证。

　　谢遥都被这些人清奇的脑回路气笑了:“是啊，那你们应该叫我什么？哦，北方霸主？不太好听啊……”

　　魔修纷纷提议:“叫领主大人！”

　　“那我们把西北一起打下来吧！”

　　“跟他们划一条分界线……”

　　正道:“……”气煞我也！

　　昆仑掌门咳嗽两声:“这就没必要了吧……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我们也想谈，可蛮荒主直接扔下这么多人不闻不问，听说现在时知星也发话说不会帮中原了，也不知道蛮荒主是用了什么来威胁……”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修士，谢遥看了他一会儿，直把这修士看得声音越来越小，最终默默退后不动才罢休。

　　谢遥对这些上头的年轻修士没什么好感，直接看向昆仑掌门:“遣返所有年轻修士，以后再敢派没脑子的人来试探我，我就也不想什么先礼后兵了，要打，我一个人就够了。”

　　昆仑掌门还没开口，魑魅第一个不干了:“大人！大人！我们是活的呀！”

　　魔修纷纷点头:“我还没去过中原呢大人！带我们一起嘛大人！”

　　谢遥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别撒娇！”一个个五大三粗的也好意思拖长声音撒娇？找打吗？

　　昆仑掌门尴尬地默默鼻子:“我也说了让他们不要这么做，但奈何我实在是拦不住，今晚就让他们回去。”

　　他一开始就说了蛮荒主不好对付，再加上他知道上一世的谢遥软硬不吃，中原最后打到疲惫了想跟他商量收手都不行，谢遥根本不在乎。中原先挑起的矛盾，那说结束的人就必须是他。

　　但原本还对荒芜之地放任不管，甚至还派人也去荒芜之地历练的门派提起蛮荒主却纷纷不同意，说什么要先让蛮荒主立于不义之地，之后再慢慢谈。

　　于是这些发火就跟喝酒一样会上头的年轻修士就来先惹一惹蛮荒主，说是来试探他的态度。

　　昆仑掌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些人。

　　蛮荒主在许多人眼里都是十恶不赦，罪恶滔天，昆仑掌门也没有想着改变所有人的想法。

　　只是他现在看得更清楚一些，靠这种方式来试探蛮荒主根本没有用，从前中原只想着赶尽杀绝，现在居然还站在高地说要放他一马。

　　这是在做梦吗？

　　一个化神期外加开了挂的蛮荒主身份，他的灵力直接来源于轩辕山，轩辕山千年不沉，蛮荒主千年不灭，灵力源源不绝。

　　就算现在的谢遥是个不完全的蛮荒主，也不是中原能够解决的了。

　　当年那么多人都没能杀了蛮荒主，现在人家身后站了荒芜之地、西廊跟中原的沈家，他们居然还觉得人家是孤身一人好欺负？

　　谢遥点点头，瞥了一眼这些年轻修士:“找人算钱，直接寄到他们师门那里，谁敢不给就不放人。”

　　昆仑掌门:“……”我可是才夸了你。

　　年轻修士们:“……”他们都做好赴死的准备了，结果这人张口就要钱？

　　请问您是不是有病？？？

　　青铭长老乐呵呵:“嘿嘿，挺好的，破钱消灾嘛。”

　　谢遥摆摆手:“除了昆仑百鼎两派，此后现在在屋子里这些门派的人再来荒芜之地，以十倍价格算，知道了吗？”

　　时时刻刻拿着小算盘的云杉温温柔柔地笑了一下:“谨遵大人吩咐。”

　　昆仑掌门默默扶额，幸好那些跟昆仑山关系比较好的门派听了他的话没派人来，荒芜之地的生意越做越大，现在还能硬气一把，后面可就不知道了。

　　3

　　谢遥也懒得跟他们周旋，将事情跟昆仑掌门说了一下:“回去告诉他们，不想要我这个蛮荒主可以，那就让他们自己选择。”

　　昆仑掌门看了看沉默不语的施龄，知道这事情是真的，只能叹口气:“原本我答应来就是因为此事……他们查到的那伙人，的确是供奉着蛮荒主。目前只有谢公子是明确的蛮荒主，他们自然也把目标放在你身上，还请公子不要见怪……我会跟他们说清楚的。”

　　谢遥笑了笑:“说来也是好笑，我本意是想着把这件事放在最后用来威胁你们……没想到没什么用了。”

　　他以为中原会直接跟他开战，想着中原那种牺牲一个人成全所有人的教义，多半是要让他选择荒芜之地跟他自己。

　　谢遥原本就是打算在那时直接让这群人自己选，是要一个复活的前蛮荒主，还是现在这个明显被牵制了太多的新蛮荒主。

　　可是这些中原人雷声大雨点小，来了一群小孩子试探他的态度，推了半天推了本就跟他有来往的昆仑掌门做主。

　　“年轻人不懂事，说的话也不经过脑子。”昆仑掌门有些感慨，“我们这些老家伙，其实哪有那么多为民除害的想法……都是年轻人热血沸腾，兴冲冲都往前冲。我们只不过是撑着不让天塌下来而已。”

　　他意有所指:“天只要不塌，年轻人的矛盾就让年轻人自己解决。鬼王一事我很抱歉，不知道这孩子是否还怨我，我的确是不知道这事。想来我这次，也无憾了。”

　　他没能解决的问题，到了现在发现什么都不是。蛮荒主自己就去了荒芜之地当了魔君，心态平和之后的他选择与中原合作。

　　君戚没有去南方，而是早早补全轮回，鬼王也回了幽冥界，一切都跟原本不一样了。

　　但昆仑掌门只是想不通到底有哪里不一样，明明都是一样的路，却突然出现了拐点，他们努力了这么久都没能做到的事却在无意间完成了。

　　施龄倒是更加清楚:“也许我们管得太多了。”

　　他们原本想着去改变未来，却非要去改变他人的一生，最后却一败涂地。

　　昆仑掌门摸摸胡须:“只是……我还是想知道，谢公子这一次，为什么会这样选择？”

　　谢遥笑了笑:“这个啊，你回去查一查，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当年他被追杀时，也有那么一会儿是坚持不下去了，打算破罐子破摔，但是他看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他的师父。

　　时隔多年谢遥再次看见他，一时间有点茫然：“师父……您的头发呢？”

　　师父有点尴尬：“这个以后再说。你先把伤包扎好，我有事跟你说。”

　　谢遥顿时沉下脸：“您也想来劝我？长安一事是我的错吗？！谢家的事难道也是我的错？”

　　“可你不愿意说。”师父并不因为徒弟突然激动的情绪感到惊讶，“为师无数次想问你……可你不愿意说。”

　　“……什么意思？”谢遥有点不太明白。

　　“不知道你听过那些话本子没有？前世今生，你信吗？”师父幽幽叹息，“我原本是不信的，但我现在不得不信。”

　　谢遥：“……”话题怎么跳这么快？

　　师父还犹如当年那样上来给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我很抱歉。”

　　“为什么？”谢遥见他不是来说他忘恩负义的就不发疯了，他想不通师父为什么要道歉，这些事情跟他又没有关系。

　　“前世就让它是前世吧。”师父塞了一点东西给他，“北方跟这边联系不深，你去那边不会有人接着追杀你，此后……好好活下去吧。”

　　谢遥低头看了看师父给他的东西：“师父我不穿红衣……”

　　“……蛮荒主不是要有点不一样吗？”师父也懵了，“我看你那时……不穿便不穿吧，你赶紧走。”

　　谢遥深深地看了一眼外面的火光：“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中原的路数，师父不是应该最清楚不过吗？”

　　师父只能叹口气：“是师父的错，要是我来得早一些……”

　　“师父。”谢遥轻轻喊他一声，“您不能改变任何东西。”

　　过往种种，没有哪一样是能改变的，也无需改变了。

　　师父先是一怔，然后又点点头，伸手本想摸摸他的脑袋，后来想起谢遥已经不是少年了，又只好收回手：“也对，但至少这一次，不需要你一个人扛着了。”

　　谢遥不太明白他说的话，师父急急忙忙赶他走了，一路上他也没有再遇见中原的追杀大队。

　　谢遥怀揣着疑惑来到北方，他没有牵挂，没有依恋，只能浑浑噩噩地游走在北方，偶尔他会出去一次，但更多的时候就在屋内发呆。

　　后来他去了荒芜之地，再后来他跟中原合作，好像一切都是那么顺利。

　　就连现在本应该让他摊牌放大招的事情也只是一群年轻修士来闹着玩，还得给他交钱。

　　其余几个门派根本对他造成不了威胁，现在的谢遥也不想跟他们动手，懒，而且麻烦。

　　施龄说这一次跟从前很不一样，谢遥想了很久，大概觉得，也许就是从那开始不一样的吧。

　　师父让他走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中原没有再继续追杀他，也不知道那些说要为民除害的中原人为什么这一次没有继续来讨伐他。

　　只是现在的谢遥回头来看，才发现师父也许就是那个节点。

　　他遇到过很多不顺心的事，失去过很多人，历经种种，早已没有当初的锐气执着。

　　他以为自己一直都是一个人，但现在看来，他还是太过狭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