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啊？”

　　李映红先把刚才从包装袋里拿出来的几颗大白兔奶糖塞给了惊讶的赵莉，又把剩下的几颗都给了满脸怯意的林茵，又摸了摸后者的头，大声夸奖。

　　“茵儿真懂事。”

　　林茵的忐忑立刻烟消云散，墨黑色的漂亮大眼睛立刻重新绽放出了光芒。她虽然年纪小，还不能准确把握这些日子里家里都发生了些什么，妈妈又有了怎样的变化，但还是能感觉出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救人是她央求着大哥，很不容易争取来的，其实也很不安会不会给大人添麻烦，那个与以往不一样了的温柔妈妈会不会骂她打她，甚至不要她了。

　　“妈妈，你吃糖。”

　　林茵把手里的一颗糖举到李映红的面前，抿着嘴羞涩地说。

　　李映红实在忍不住的了，弯下腰在林茵白皙的脸颊处亲了一下。

　　啊！

　　奶香奶香的小女孩真是太可爱了。

　　她一时间沉浸在拥有贴心小棉袄的幸福里，越看小女儿心里越喜欢，恨不得亲亲抱抱举高高，可惜要紧关头还有剧情要走，只好笑眯眯地说：“茵儿吃就好。”

　　林茵乖巧地点头，转身看到盯着她手里的奶糖，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的林家荣，神奇地抬起下巴，像是一只得意洋洋的小猫咪。

　　李映红见小女儿被哄好，再也没了惧意，也就放心地去处理正事了。

　　正事当然就是躺在她家炕上的这位。

　　“赵莉，来吃颗糖。”

　　赵莉的注意力也不由自主地被糖所吸引，看着热热闹闹分糖吃的林茵和林家荣，。

　　她有低血糖，又被关了两天两夜，基本没吃什么东西，身体虚的不行，此时对饭菜倒不是很馋，甚至想到还觉得犯恶心，却是很想吃点甜的。

　　奶糖放进嘴里的那一刻，赵莉也被李映红扶回了炕上。

　　赵莉的故事在原文中交代的很清楚，这也是云慧被原主卖掉前在鹿泉村经历的最后一件“大事”。

　　赵莉其实是“下放户”，早年随着家里人被派到了乡下，从此远离了城市生活，在这度过了自己的少女时期。

　　下放户和知青下乡还不一样，后者是一家出一个，前者是一家子不管几口人都给一口气派下去。赵莉的父母一个是工程师，一个是医院讲师，可纵然他们有学识有才干，在体力活为主的乡村生活里还是只能带着独女勉强过活。

　　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城市的状元到了乡下，也是没法施展出自己的才华，能适应都是万幸了。

　　幸运的是，时代大潮有落就有起。1978年的时候，下放户们都陆续落实政策回城了，赵父赵母也不例外，赵莉也同样有了回到城里重新开始生活的资格。

　　可偏偏横在他们家人面前的有一个大问题，那就是赵莉的婚约。

　　乡村生活消息的不灵通使赵莉的父母在政策改变之前先给女儿在村子里定下了一门亲事。这门亲事其实从头到尾都只存在于他们两家人口头上说说，但却引出了一个坏事。

　　本身赵莉的年龄确实到了是一个前提，还有就是男方是他们村的妇女主任的儿子，也算是在村子里比较体面了。两家人聊了一阵就口头上给定了。

　　然而回城的消息很快就来了，赵莉的妈妈率先决定退了这门亲事，女儿必须得带回城里议亲。的确当时他们还没有落实谈婚论嫁的各种流程，也没送过嫁妆。所以当时赵家态度强硬，对方家没说什么，大家都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赵爸爸因为工作原因先一步被叫回了城，赵妈妈和赵莉也很快就要跟上去了，结果赵妈妈突然病倒，赵莉也就自然地多逗留了几天照顾起母亲。她也想不到，就这几天的时间差，自己就能被强行掳走。

　　那男方的家里人原来根本就没有对赵莉歇了心思，按照他们的思维逻辑来说，赵莉已经是他们家的人了，没过门又怎么样？两个人之前根本就没感情基础又怎么样？那都不是问题，口头上定了那就是铁板钉钉了。

　　于是赵莉被他们打晕关在村外的一个小屋子里，就这么关了两天两夜，期间虽然没有更进一步的暴力行为，但一天一碗水半个馒头仿佛是在熬鹰。

　　赵莉就在今天早上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逃了出来，但在体力不支的情况下，只走到了鹿泉村的门口就倒下了。

　　李映红其实之前也想过，她要是提前去制止这一切会不会更好，也不会让赵莉白受两天两夜的苦。但是思来想去赵莉的问题不仅是这一件亲事上，要知道，原书里她回了城里还是被父母全权支配着婚姻，最后又是所托非人。

　　书中的云慧后来与她相会，两人又是一阵唏嘘。

　　如果不能让她因此清醒，从而脱胎换骨，这救也就没了意义。

　　“我也不怪我爸妈，虽然他们给我谈亲事的时候没问过我的意见，终止这门亲事也没问过我的意见，但他们又能怎么办呢？下乡不是他们说的算，回乡也不是他们能提前知晓的。我们本身就是在时代浪潮里挣扎着想多喘几口气，谁会在这种处境下去思考这空气是否新鲜呢？”

　　赵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垂眸看着手里的奶糖纸，脸上都是疲倦。

　　“空气新不新鲜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被他们关在黑屋子里的时候，肯定呼吸的不畅快！”

　　赵莉看向李映红，后者真挚的目光惹得她心里一热。

　　李映红的话掷地有声：“赵莉，你为什么辛辛苦苦从那里逃出来？因为挨不了饿挨不了渴吗？我听你刚才那样说，好像是你爸妈下次把你的婚姻随随便便决定，你也能接受？”

　　“……他们不会了。”

　　李映红没有遗漏赵莉犹豫和心虚的表情细节：“哦，那就是不随随便便地决定你的婚姻，只是按照他们自己的方式，严肃认真地给你配对？可你为什么把自己地婚姻和未来全然交给他们支配呢？”

　　赵莉难受起来：“他们生我养我育我，是我的父母兼老师。所谓父母之命……”

　　李映红直接打断：“那都是旧思想旧糟粕！你回了城里可不能这样傻下去！你得把眼睛放亮了，去做自己的主！你是城里出生，你也在城里生活了好几年，你没见过也该听你爸妈说过吧？这城里的夫妻都称呼对方为爱人，没爱的那能叫爱人吗？那能是夫妻吗？”

　　她又缓和了语气：“姑娘，这时代有时代的选择，咱也有咱自己的选择。你就算是他家的媳妇也没道理平白无故被关了两天两夜啊，更别说你根本不是他家的媳妇了。你暂时没了心气儿我能理解，但可不能就这么破罐子破摔下去！你自己的公道你得自己去讨！”

　　赵莉也被这些话所感触到，情不自禁道：“……映红姐，我知道，我不该这样。但我该怎么为自己讨这个公道呢？”

　　李映红放下心来：“你愿意振作就好，有什么困难我们来帮你。”

　　“我们？敢问映红姐的爱人是？”

　　李映红摇头：“你这孩子，刚跟你说的都白说了？我丈夫早没了，他就算在咱也不靠他。”

　　赵莉一怔，看了看李映红，又看了看身边几个小孩，嘴角扯起一抹苦笑。

　　李映红也不再多话，直接走出门，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碗铺着满满一层菜的饭，身后还多了一个人。

　　“咦？这不是赵莉吗？哎呦你怎么在这啊？你妈到处找你都要急疯了！你这些天都去哪儿了啊？”

　　恍惚间的赵莉见到了熟人，终于是忍不住呜咽起来。

　　李映红把饭菜递过去，又顺了顺赵莉的背。姑娘是傻了点呆了点，但也是真可怜。本身乡下就没什么油水，还有低血糖。被关起来狠饿的这几天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之前看着就薄的身体，现在真触碰到才发现后背都是硌手的。

　　“好了，不哭了。先吃点东西。不然你肚子里什么都没有，哭一会儿就得哭晕过去了。”

　　原来赵家就是被下放到了水磨坊村，二春妈家住的就和他们家隔着没多远，自然认识，甚至这两天里，他们还一直在帮赵母找人。随着赵莉的诉说和李映红在一旁的不时补充，二春妈终于是弄懂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啊呸！那姓马的一家子都什么人啊！这好好的大闺女被他们绑在屋子里，一天到晚就给一碗水和半个馒头？这赵莉还是在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那毒婆娘和她那个龟儿子还真能做的出来！丧良心！”

　　赵莉忍不住问：“芳姨，我妈的烧退了吗？”

　　“退了退了。其实不是什么大病，她也知道这个，你消失的这几天她那叫一个悔，说她当时要是不矫情，赶紧带着你走就好了。”

　　李映红说道：“这怎么能怪赵莉妈呢，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生病的事情是最说不准的。看！咱都跟整忘了！家军，你跑得快，你去隔壁村传个话，就说是赵莉找到了现在很安全，记得小心点！”

　　“诶！”

　　林家军高声答应的声音还没落下，人就已经窜了出去。

　　二春妈摩拳擦掌：“也别小心不小心的了，这件事我帮定了！”

　　李映红问：“真能帮？”

　　二春妈瞪起眼睛，十分愤慨坚定道：“当然能！不就是妇女主任吗？妇女主任就能拐人家女儿吗？这叫个屁妇女主任！这是妇女灾星还差不多！我们村妇女倒了大霉！”

　　李映红：“姐，你先别激动，你先说说你准备怎么去对付这个妇女灾星？”

　　二春妈神秘地说：“怎么对付？什么准备都不用！去找我家老太太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