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歌快速地跑进屋里。

　　她目光扫过屋里，眸子微微眯起来。

　　一同进来的容琛眉间凝了愁色。

　　屋里的摆设和之前看到过的没有什么两样，先前他也没有找到伴娘的皮，就算是现在，头顶还有两鬼的打斗声，时间非常紧迫。

　　可以说，若是他们在这点时间里面没有找到那张皮的话，他们就没有其他的机会了。

　　而——

　　黎歌依然是气定神闲，面无表情。

　　屋里所有的东西全都摆放整齐，除了梳妆台上的东西，全然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只有底上还有些许他们进来时落下的脚印。

　　屋子外室放着书架桌子，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角落里还有墨色竹筒，里面放了一些画轴，内室用屏风隔开，隐隐的可以看到衣橱和床。

　　一般人在此刻，八成都会想着东西会在山水画后的隔层里，黎歌却是看也不看地朝梳妆台走去。

　　步速随意地像是过来参观似的。

　　容琛做了个深呼吸，转过身走向山水画。

　　黎歌从抽屉里找到了一个画卷，她抬手摸了一下，就直接拿起来，再朝竹筒走去，从里面挑出来一幅画，顺便朝容琛投过去一个眼神。

　　果不其然的，容琛果然没有找到隔层，面色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眼底的疑惑已浓郁如墨。

　　再见黎歌，却只见到她拿了一个画筒，随后便朝着外面走去。

　　难道那皮在画筒里？

　　容琛两步跟上，刚走出门口，头顶传来一阵刺耳的破刃声，伴娘猛地抽回自己的刀，黎歌脚步加急迅速地闪进了黑暗之中。

　　快走了几步，容琛见着他们已经安全了，正想问问黎歌手里的是不是皮，却见她忽然停下来，弯腰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头，猛地朝屋子丢过去，丢完，她勾唇一笑，转过头看容琛：“跑！”

　　他还没回过神，原地已经没了黎歌的踪影。

　　容琛：“……”

　　等他回了餐厅，正好见到那些人还在擦那些血迹。

　　容琛将夜行衣脱下来，从后面才厨房翻过窗户一路溜进去。

　　厨房里没有开灯，容琛顿了好一会儿，没有听到里面有什么声响，这才缓慢地打开窗户，而进去的第一件事情，他便是先去找黎歌，但奇怪的是，不管在哪里都没有看到她的人影。

　　——

　　另一边，夜风簌簌，树叶切割着月光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在拍手似的，一个接着一个擦响，又像在照抚着黎歌脚下的影子，全都努力地朝着她的影子接近。

　　周围没有其他的人，大抵是远离了新娘房，所以也没有听到大小姐发了疯似的叫声。

　　黎歌挺直了后背，一步一个脚印，孤影斜长，她缓步往前，左拐右绕的，终于走到了一个地方。

　　那是在他们之前住的地方。

　　静谧的空气中，隔着几步的距离，那些奇怪的石头材料全都堆在一起，淡淡的光亮被凝成如灯般的程度。

　　到了地方，她深吸一口气。

　　早先知道会有晚上早点休息，否则会被伴娘捕杀的规则，所以那些人都没有出来查看过，却都没有想到，若要找到钥匙，必定要大晚上出来。

　　而且还要在有月光的晚上。

　　最重要的是——

　　必须要有人皮。

　　。

　　她走上前，将自己怀里的画筒拿出来。

　　里面装着的画早就被她丢到了一边去，现在装的是她找到的那张人皮。

　　不是不想要容琛知道，事实上，他应该也知道这里，若发现她不见了，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里了。

　　只是——

　　她嫌弃，

　　脏。

　　黎歌将筒里的皮倒到了那些石头上，再将自己的夜行衣脱下来，包住手，将那皮平铺上去。

　　不知道到底是用了多少人的皮，上面修修补补各种贴近的肤色数不胜数，隔着一层布料，黎歌都能感觉到那触感。

　　干巴巴皱裂裂，被简单地贴合，多碰一下都像是要散架的样子。

　　黎歌完全铺完，再往后退开两步，随后，回过头，将手里的衣服丢过去。

　　容琛下意识地接住。

　　“既然都过来看了，就帮我处理掉吧。”

　　容琛抬起眸，和她对视，顿了几秒，问：“你到底是谁？”

　　他以前见过的黎歌，不是这个样子。

　　黎歌似无意地勾了下唇，道：“这你不用知道。”

　　她转过头，这时，那些石头材料也发生了变化。

　　月光移动到那些石头上，照着上面的皮一直穿到石头里，那里正是黎歌今天动手的时候特地做的一个台。

　　本是想着不会那么快就完成，但是没想到容琛倒是提醒了她一下，黎歌走上前，视线平淡地落到那些石头上。

　　没等多久，便听到叮的一声，像是什么金属掉到地上。

　　容琛眸子一动：“是钥匙！”

　　但是，那个声音是从石头里发出来的，要是他们想要拿走的话，必须要将那石头切开。

　　容琛脸上的波动渐渐地收了回去，转念又想到什么，眸子猛地睁大。

　　没错。

　　黎歌抬手，直接穿过了那些石头，上前拿走了钥匙。

　　那是一把复古类型的钥匙，上面有一个圈，看起来像是古代剧里的那种，还有不小的重量，浑身是古铜色的，还有些灰尘。

　　容琛一时惊愕，问：“你怎么会知道——”

　　“猜的。”黎歌道，“那些鬼是生活在这里的鬼，他们碰到这些石头会觉得非常的重，但是我们来碰的话便是非常的轻，而且我们的房间和他们的房间也不太一样。”

　　准确来说——

　　“是他们在变成鬼之后，房间就不太一样了。”

　　外表倒是不好看出来，但是有些细节注意对比之后，还是能发现一些，以及黎歌白天的时候也注意到过，那些鬼搬材料的时候，有些搬着非常的重，有些又神态自若。

　　经过一番的对比，黎歌才得出这个结论。

　　他们因为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的缘故，所以他们所接触的东西，全都是假的。

　　所以，只有他们可以穿过这些特殊的石头，拿到钥匙。

　　“你早就知道了？可是那个提示你分明没有见过！”容琛还是觉得难以纸置信。

　　明明之前说的时候，还见黎歌一副恍然的样子，当时他也觉得黎歌是真的不知道，但是为什么晚上又是一副完全都清楚的模样？

　　“我确实是不知道啊。”

　　黎歌将钥匙放进兜里，连带着皮也快速折了两下收到衣服里，开始往回走。

　　“但是我不知道，不影响我把这些东西全都准备好。”

　　事实上，她隐隐也有猜到下针雨和线索有什么关系，再者说了，她今天也查过，原本还以为那些针雨下完后会卡到石头里，但是她却没有找到，倒是在上面找到不少的洞，本来便是想要晚上再过来看看情况的，后来又听到那句话，灵感一下子来了。

　　没再再攀谈，两人一前一后地从窗户翻进了厨房。

　　刚跳下来，便听到门口有人说话。

　　“哟，大半夜的，出去做什么了？”

　　黎歌眸子一抬，见是带痣的男人，没什么好气：“当然是去做该做的事情，怎么？还要我一个个地汇报给你听？”

　　那人：“……”

　　他看向黎歌，恨恨咬牙：“不知廉耻！”

　　黎歌：“……”

　　似乎明白了他误会了什么，黎歌拧了下眉头，道：“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男人：“我还能想多少？你一个新手，还能有多大的能耐？还不是四处找人做点交易之类的？”他一边说着，看黎歌的目光中充满了鄙夷。

　　黎歌眸底闪过一道流光。

　　紧接着，她立马粘到了容琛的身边：“你看他好酸啊，这是柠檬精变成人了吧？怎么看我的眼神像我欠了他钱似的？喂喂，我警告你啊，我就算四处找人，都不会找你的！我也是看脸的！”

　　男人：“……”

　　他，好气。

　　气到头顶生烟。

　　他磨牙：“不说那个，我们辛苦地在外面擦血，而你们却跑到外面你侬我侬？”

　　容琛淡声：“这不是她受到了惊吓吗？我总要安慰她一下吧？要不然你来？我看你来的话，她大概就哭了。”

　　黎歌听话，立马抽噎了两声，一副看上去就要哭了的样子。

　　带痣男人：“……”

　　他什么都没有做错过吧？为什么要让他感受到这些？

　　“而且——”黎歌道，“又不是只剩今天了，明天再擦也来得及吧？”

　　带痣男终于笑了：“你说的这么好听，但你来擦啊！那么多的房子，我们还想建着呢，你有空倒是你来擦干净啊？你擦都擦不干净，还好意思说我们为什么要连夜地擦？你来派人手来擦的又要建房子？”

　　黎歌眉头一紧，做出犹豫不决的样子，踌躇片刻后，提议：“既然这样的话，那么擦地的活就留给我们吧，明天我们擦就行了，你们直接可以全都去建房子。”

　　“明天要是你们擦不完怎么办？”

　　黎歌一副索性破罐子破摔的样子：“那我们主动站出去呗，不是明天还有名额？”

　　带痣男人不会不知道被报复而死的人不算在名额之内，而且还是在今晚就死了的人。

　　他这么一权衡，便觉得靠谱。大不了他们再连夜地擦就行了？

　　送亲总不会送那么早。

　　他立马露出得意的神情，一副看你们还要怎么办的样子，没再说话，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像是在看他们的最后一眼。

　　而在他转过身后，黎歌嗤地勾了下唇。

　　第22章 那你是什么？（16）

　　那人走出去后，容琛问她：“你真的有办法可以让那些血迹消失？”

　　黎歌：“没有。”

　　容琛：“……”

　　“之前死了那么多人，血迹也没有留下来过。若是还在的话，如我刚刚所说，新婚日不得见血，要擦的地方就更多了吧？而那些血都会消失。同理——”

　　“若因为这是人类杀的，所以血迹不会消失，你要怎么办？”容琛打断她的话，反问。

　　他现在比之前更加的有兴趣了，黎歌这个人，一定有什么问题。

　　黎歌垂眸看着地面，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语气淡淡随意：“那更简单了，我们不需要擦。”

　　“嗯？”容琛转过头。

　　“直接替换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擦呢？”

　　这里的地板都是木制的，替换起来非常的容易，只是在过程中，大概会因为缺少工具的缘故，而显得有些松落。

　　但那些也并不都是他们的问题，这一点小问题都可以解决。

　　“之后只要把那些木板烧掉就可以了。”

　　容琛：“……”

　　不得不说，黎歌够绝。

　　厨房里没有其他的人，大家都还在外面忙，似乎是脸上带痣的男人出去说了什么，外面的人都朝着厨房看了一眼。

　　不过因为屋里没有开灯，再加上角度看不到的缘故，他们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但这也是够了，他们也等着看两人最后的下场。

　　之前出了那么多的事情，两人的态度都游离在外，既不迎合也不反对，而一做到重要决定时又时常做对，今晚还出了这种事，他们心里恨不得把他们都踢出去呢！

　　黎歌大大方方地将皮收到房里靠门的一个柜子里，随后在里面翻找了一遍，居然还真从里面找到一块桌布，铺到地上，又去烧了一壶开水，找到一个材质耐热的袋子，等到水开了再倒进去，将袋子封口，做成两个临时的暖手袋。

　　一个送给了容琛：“昨晚的事情，谢了。”

　　容琛淡淡一笑，抬手接过。

　　黎歌收回手，抱着自己的暖手袋，一边喊着烫一边钻进干净的桌布里，不多时，她缓缓合上眸子，呼吸渐渐均匀绵长。

　　顿了好久，容琛的声音轻轻地在空中飘过。

　　“你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吧？”

　　不过，自然的，黎歌没有回应。

　　他转过身，走到另外一个角落，合衣躺下睡去。

　　而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黎歌睁开眸子，薄唇一抿。

　　肥啾扑楞着翅膀在她的脑海中显现出来：“他是不是发现你的身份了？”

　　“没事。”黎歌反过来安抚它，“他是一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毕竟按着前身的记忆，两人之间的性格差别实在是太大了，只是黎歌还是非常的好奇。

　　她在前身的记忆里，并没有发现容琛。

　　所以他——

　　到底是谁？

　　翌日早上。

　　大家正做梦着，猛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拍门声。

　　架势之猛，像是要将那扇大门全都拆掉似的。

　　屋里的人一个个被吵醒，接着抬起头迷茫地看向四周。

　　“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也不知道，外面有谁吗？”

　　“谁啊？”

　　“……走走走，起来看看。”

　　而在那些人准备起来开门的一刻，外面突然响起了大小姐的声音。

　　“开门！开门！你们快点给我开门！”

　　“你们有本事偷我东西，倒是有本事开门啊！”

　　黎歌：“……”

　　这语调，怎么叫一个熟字了得？

　　她听着动静，缓缓地起身。

　　怀里的暖手袋早就凉了，她转过头，看见容琛也跟着起了，便又将视线收回去。

　　没等她做下一个动作，又听到外面的人开始吵。

　　“这是那个女的吧？她被关到门外了？”

　　“我还以为她已经死了，她居然还没有死啊！”

　　“瞎说，她是新娘怎么可能会死！”

　　“那要怎么办？她看起来很生气，会不会……”

　　“她说有人拿了她的东西，谁去拿了吗？”带痣的男人环顾了一眼众人，见他们全都茫然地摇摇头，忽然地想到一个名字，眸子一紧，登时转过头，冲进厨房里。

　　“是不是你们拿走了她的东西？”

　　黎歌一脸茫然：“啊？”

　　他转过头去看容琛：“你们昨晚不是去约会了是不是？你们去偷了那个女人的东西？快交出来！”

　　容琛：“别瞎说，我什么都没有拿！”

　　“对，拿什么啊？”黎歌懒懒地附合，“她丢了什么东西？你问问她呗？”

　　带痣的男人：“……”

　　他再折身出去，提声问了一遍。

　　但是大小姐完全不说她丢了什么，只顾着敲门，说着同样的话。

　　“喔。”黎歌跟上去，倚到门边上，“不说自己丢了什么，空口无凭地诬陷人，你们可真的是厉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