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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风寒鸟声碎

肉肉喵 13690字 2023-02-06

  妙瑛踏进养心殿,皇帝只望了一眼,便觉得似有一道清光骤然洒落在他面前,那张白皙英气的脸实在是太像自己年轻时的样子,他这样看着,会恍惚生出一种重新活过一遍的感觉,岁月无情,流年易逝,但生命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在世间流转,循环不息,直让人不得不感叹造化的神奇。

  妙瑛蹲身向他请了安,皇帝一笑,冲她招手道,“小瑛过来,坐到父皇身边。”

  妙瑛踮起脚,轻轻一跳,坐到了那高高的御座上。皇帝见她手里拿着一沓宣纸,笑问道,“听孙尚宫说,你近日很是知道读书的好处了,可是有什么心得要和父皇说说?”

  妙瑛展开手里的纸,有些含羞道,“孙尚宫让女儿写孝经中关于事君的感悟,女儿想着自己要尽忠尽孝的人惟有父皇,那便请您来指点女儿一二,看看我说的对不对。”

  皇帝看向那纸上所写,“凡有德有位之君子,进前见君,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计划方略,悉数贡献。必思虑以尽其忠诚之心。必殚思竭虑以补其过。君若有未善之处,在事前预为匡正,既成事实,必设法补救。盖为臣子者,以能陈善闭邪,防患未然,乃为上策。若用犯颜谏诤,尽命守死为忠,不若防微杜渐于未然之为有益。如此方能君臣同德,上下一气,君享其安乐,臣获其尊荣。臣子爱君之心,虽地处边陲,亦能不远矣。皆因爱出自心,爱藏于中。故无日遗忘,虽远亦常在念。此谓君臣一心之意。”

  皇帝越看越是心中欢喜,他想到适才汤禾之事,更觉得这些用老的了的臣子,有时还不如一个十岁的女娃娃贴心,他抚掌笑道,“小瑛写得不错,甚得父皇心意。”他忽然心念一动,将弹劾汤禾的奏折拿给妙瑛道,“这些大义你都懂得,来看看这个,说说你的想法。”

  妙瑛接过奏折,快速看了一遍,见那奏折上提到《字贯》不避太祖母名讳一事,已挑眉道,“这王务生也太张狂了,君主之讳七世之内皆应避忌,他一个举子连这个道理都不懂?除非是有意为之,那便是大逆之罪,汤禾堂堂巡抚,竟连这个都察觉不出,还好意思上表夸赞这《字贯》,女儿看他也是悖晦到一定程度了。”

  皇帝笑着点头道,“小瑛说的不错,那依你看,父皇应该怎么处置这汤禾?”

  妙瑛并不是第一次被皇帝问及朝政之事了,她想了想,平静答道,“汤禾也许是疏于察验,我看未必是有心的,父皇不如办他个疏漏之罪,让他今后警醒些,再不能犯如此过错也就是了。”

  皇帝温和的点着头,对妙瑛的回答虽不置可否,但他亦很清楚,身为女孩家,能敏感的意识到汤禾所犯之罪,便已足够了,至于处置的方式是否有过于仁善之嫌,却也不那么重要。

  “小瑛学问精进了,心思敏锐,父皇很高兴你这般懂事,可是又有些头疼,该给你什么奖赏才对得起你这番成长?”皇帝开怀笑问道。

  这话正中妙瑛下文,她浅浅一笑道,“父皇是真要奖赏我么?果真的话,女儿也不要什么珍玩珠玉的,只要您一句话就成了,而且还得是说给我母妃听才行。”她说到这,略低了头,脸上真的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羞惭,“母妃总说也不知我书读的如何,并不见父皇夸一句,只当我总是偷懒不曾好好上学呢。”

  皇帝心如明镜,双目微眯道,“你母妃,是不是又对你说了什么?”

  妙瑛的心一跳,她虽然不怎么喜欢嘉妃的做派,但毕竟是自己母亲,她连忙道,“那倒没有,只是母妃有些思念父皇罢了。这些话也不是母妃跟我说的,都是青莲她们看着母妃有些寂寞,闲聊时带出一句两句的,女儿听听而已。”她忽然一笑,“父皇还没答应我的请求呢,今儿晚了,不如明日父皇专门派人去翊坤宫,当着母妃的面儿夸夸我,其实要说我最近对学问的事上心,可还有个缘故呢。”

  皇帝“哦”了一声,饶有兴味的问,“那是因为什么呢?”

  妙瑛微垂了双目,那长长的睫毛往下一盖,倒似盖住了几分欲说还休的心思,她低声道,“前儿听说,父皇让杨慕去进官学了,女儿就想着,倘若他日后学问很好,我岂不是要吃亏了,可不能让他瞧不起我们李家的女孩,所以才特意的下了一番功夫的。”

  皇帝看着一层绯色渐渐晕上妙瑛的两颊,心里忽然涌上一阵五味陈杂之感,女儿果然长大了,知道害羞,也知道惦念那未来的夫婿,他有一瞬间的失落,这些年轻的小儿女们渐渐长成,而他却不可挽回的老去了。他忽然想起,历代文人都易感怀韶华不再,朱颜辞镜花辞树,原来那些动人心魄的青春美丽,却最是人间留不住。

  妙瑛见皇帝半晌无语,转过头来才看到他正在出神,目光里是一阵空幻的寂寥,她轻轻的推了推皇帝,轻声道,“父皇,您在想什么?”

  皇帝回过神来,转顾妙瑛,柔和一笑,伸手点着她的眉间道,“是了,父皇答应你,明日一定派个妥帖的人去,说给你母妃听,你学问好,文章妙,原是托了那驸马都尉的福,才肯这般努力,定让你母妃对那小女婿也多些好感。如此,小瑛可满意?”

  妙瑛这回是真的感到一阵羞臊,可转念想想,为了母亲不找杨慕的麻烦,这般说她,她也认了。她轻嗤了一声,笑着点了点头。

  皇帝到底还是觉得欣慰之情大过于失落,他心中高兴,正要再打趣妙瑛几句,却听到内侍进来道,“信王殿下求见皇上。”

  妙瑛听见佑延来了,忙站起来,却被皇帝一把拉住,道,“你不必回避,你十五哥来,许是说正事,你听着就罢了,一会儿再陪父皇聊聊天。”

  妙瑛忙答应着,一会儿功夫,只见佑延进了殿中,在阶壁下伏身行了拜礼。妙瑛在那御座上,不好端坐着,好像她也一并受佑延的礼似的,还是款款的站了起来。

  佑延起身时一瞥,已看到皇帝眼中闪过一道冷肃的寒光,和自己初进来时,看到他对着妙瑛语笑温和的样子全然不同。

  他心中一凛,恭敬道,“父皇,儿子下了朝从内阁回来,听傅阁老说起,汤禾被弹劾一事。儿子以为汤禾此番是太过粗心大意,一时不察,但终究不是有心为之,还望父皇念在其尽忠多年,任上素有功绩的份上,从轻发落。”

  佑延觑着皇帝平静无波的面色,一气说完,脸上挂了谦恭的笑意道,“这是儿子的一点想法,有不尽不妥之处,一则请父皇恕罪,二则还请父皇指正。”

  皇帝淡然一笑道,“你没说错,朕无罪可恕,也没什么可指正的。你长大了,知道议能议功,体恤臣子,朕觉得欣慰。”

  佑延被皇帝这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弄得很迷惑,他不知道该接什么,也有些猜不透皇帝的心思,只好欠身道了句是,这一个尴尬的字从他口中冒出来,显得生硬突兀,只一刹那便融进殿中凝滞的空气中,没了踪迹。

  皇帝看着这二十出头的儿子,长身玉立,端然俊朗,那张脸活脱脱便是如皇贵妃的模样,可惜了,性子却没有他母亲那般温婉,与世无争。

  “朕问你两桩事,汤禾是看过《字贯》的,内中不只一次出现睿宗的名讳,一次没看见还说得过去,次次都看不见,且他门下那些清客也看不见?不是他有意放过,朕倒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

  佑延道,“是,但儿子以为正因为这错漏如此明显,才正说明,汤禾绝非故意,乃是他太过粗疏导致,这是其错,却非其罪。”

  皇帝摇头,轻笑道,“人人都有粗心的时候,若是京里这群人也粗心一回,这书一印刷,全国刊行,让天下人看见了是个什么结果,你想过么?”

  佑延一愣,硬着头皮解释道,“京里有六部,有都察院,有翰林,所以绝不会让这种错漏蔓延,传遍全国。”

  皇帝曼声冷笑道,“是么?朕觉得不然,端看有没有这个心思了。朝廷连睿宗名讳都不避忌,有心的人抓住这一点,就能演绎出十足的夺位阴谋故事,你还嫌咱们这一脉不够名正言顺么?”

  皇帝最后一句已是质问的语气,听得佑延一阵心惊胆寒,他深悔自己竟没往这上头去想,原来父皇忌讳的正是几十年前的长幼国本之争。

  皇帝看着一脸惶然的儿子,冷冷道,“第二个问题,你说汤禾素有功绩,这功里是不是也包括,他上疏推举你为太子的定策之功?”

  这句话简直如同一道炸雷,惊得佑延瞬间便是一身的冷汗,他慌忙跪倒,连连叩首道,“父皇这么说,儿子死无葬身之地了,儿子焉敢存了这个念头,望父皇明鉴,儿子绝无此意。”

  大殿上一时只有咚咚的叩首声,须臾间,佑延的额头便已红肿一片,那红色在他惨白的面色上一衬,只看得人心里一阵发颤。

  妙瑛在佑延跪下去时,已站起身来,她眼睁睁看着哥哥在父皇面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小心谨慎,即便如此却还是难逃这般尴尬的处境,不免心中难过,却也只能无措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皇帝轻轻咳了两声道,“起来罢,朕是让你知道这其中的利害,以后遇事多想想,想清楚了再说怎么办,一味宽仁不是解决之道。”

  佑延讷讷称是,又叩了一个头才起身道,“儿子思虑不周,父皇教训的是,儿子今后再不敢如此莽撞轻信了。”

  皇帝一时无语,目光在佑延脸上停留片刻,那殿中的灯光正好映照在他眉宇间,把他额上那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照的通透清晰,皇帝心里忽然一软,声音放得柔缓道,“汤禾的事,朕已交给杨潜查办,你就不要过问了。闲时多关心佑堂的学业,朕听说他又有好几日推说生病没去进学。你这个做哥哥的,该当替朕好好看着他。”

  佑延听到杨潜二字,不由得皱了下眉,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妙瑛,之后躬身道,“是,儿子谨遵父皇旨。”

  皇帝点点头,见佑延已无话,便即挥手令他告退。佑延此刻只觉得如蒙大赦,恭敬的行了礼,后退着出了大殿。

  佑延走出养心殿,满头的冷汗被那湿润的凉风一吹,竟生出一身冷栗,他不由自主的晃了一晃,向前踉跄了几步。

  谢又陵在廊下站了许久,殿中的对话时不时的透过窗棂飘至他耳中,他知道佑延被皇帝冷语斥责了一番,此时又见佑延一脸惨淡,不禁有些同情这个年轻的王爷,他正自想着,却见佑延站立不稳,身子猛地向前倒了下来。

  谢又陵急忙上前两步,一把扶住了佑陵,一触之下才发觉他身体在微微的发抖,谢又陵托着他的手臂站稳,低声道,“王爷,您没事罢?”

  佑陵额上的汗珠滚滚下落,大口的喘着气,他一阵苦笑,自己原来这么禁不得事,被父皇斥责一通便已心神俱伤,他缓缓摇头道,“无妨,适才殿中有些闷而已。”

  谢又陵颌首道,“那便好,臣送王爷回去罢。”

  佑延平复了一阵气息,转过头来,看见一个不大相熟的面孔,再一打量,却是个十一二岁的清秀少年,眉目间倒是有股特别的秀美风流,他温言问道,“你是在养心殿伺候的?往日没见过你。”

  谢又陵见他站稳,缓缓松开手,欠身道,“臣是服侍六公主的,一向少见王爷,所以您不认得。”

  佑延点点头,对他一笑道,“刚才多谢你了,今日我来的不巧,耽搁了小瑛和父皇说话,你告诉她,回头我去给她赔罪。”

  谢又陵含笑答应了,佑延紧了紧身上公服,待要迈步,又回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谢又陵怔了一怔,忙答道,“臣叫谢又陵。”他微一迟疑,轻声道,“天命不又的又,鸿渐于陵的陵。”

  佑延思忖道,“相反相生,否极泰来,好名字。”他看着垂目静立的谢又陵,觉得这个少年人身上有种安静的力量,让人一见难忘,他和煦的笑了笑,这才回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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