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漪无奈地看着裂开的车尾， 觉得自己最近时运不济，又该赔不少钱， 陆致的车看着就很贵……不论如何， 她都会破产的， 甚至还会负债。

　　明明刚跟他两清。

　　上司大抵是格外重视这份文件的去向，在候机室专门打电话叮嘱夏漪：“小夏， 到陆总面前恭敬一点有礼貌点，别犯错误，你是代表咱们公司的整体形象过去的知道吧。”

　　夏漪尴尬地看了眼陆致， 小声冲电话说：“经理，我不小心把公司的车开坏了。”

　　上司沉默一瞬：“没事，这个不重要， 没伤到人就好， 重要的是文件， 这事关公司前途， 拿下这个客户后， 咱们公司在同一级别的广告公司中能上升一个档次。”

　　“经理， 我还撞坏了别人的车。”夏漪声音更小了， 她揪着衣服扣子， 道：“撞坏的车是……是陆总的。”

　　“谁的？！”

　　夏漪第一次听到文质彬彬的经理说话这么大声， 她拿手机的手离远了点， 准备挨训。

　　手背突然覆上一层温热， 手机被陆致拿去，他眉目疏离， 不带一丝情绪，好像这件事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

　　“喂？”陆致简单介绍自己：“你好，陆致。夏小姐……”

　　那边经理已经改了语气，讨好着道：“陆总，小夏是公司新来的，这孩子平时沉稳靠谱，今天这种情况是头一次遇到，真是给您添麻烦了。您的车我们会全权负责……”

　　夏漪竖起耳朵想偷听两人的谈话，凑近了些还是没听到，正聚精会神地拼组字词的时候，肩膀被人扶住，将她推远了些。

　　她仰头去看陆致的侧脸，线条分明，凌厉淡漠，跟大学时幼稚而明朗的模样全然偏离。

　　夏漪回到车上，拿了文件下来，陆致刚好接完电话。

　　接过来手机后，夏漪觉得这件事有必要解释清楚，不能让陆致误会……误会她是个极其不称职的前女友。

　　不仅诈尸。

　　还阴魂不散。

　　是个人都会厌恶的。

　　“陆致，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想同归于尽，也没有要挽回你的意思。你的车我会赔偿，你放心，不会去找你的，会通过我的公司还钱。”

　　陆致没说话，视线依旧停留在她的手机上。

　　话筒里的声音显然有些怒气：“小夏，什么同归于尽不同归于尽的，什么没有要挽回的意思？我跟你说，你必须挽回，今天闯了这么大的祸，不想负责任是吧？”

　　夏漪慌乱解释：“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有就好，陆总的车被你撞坏了，他下午还有别的会议，你把他安全送到开会地点去，今天你就给陆总当一天助理，期间好好照顾他，一定要让他把文件看了合同签了知道不！不签合同不准回来。”

　　夏漪：“……”

　　—

　　司机瞄了一眼后座的两人，以为是小夫妻闹别扭，他乐呵呵地劝：“床头吵架床尾和，两人吵吵小架是正常的，你们可是要看开点啊，男人就该哄哄女孩子，你说对吧这么帅的小伙子。”

　　陆致：“……”

　　夏漪：“……”

　　刚好到了开会地点，司机停下车，指了指马路对面的冷饮店，“给媳妇儿买杯喝的，体贴体贴她，没准就原谅你了。”

　　陆致下车后，果真指向冷饮店：“我开会大概四十分钟，进去等我。”

　　夏漪左手捏着文件，右手提着她包衣服的手提袋，生怕陆致跑路，叮嘱道：“那你一定要去找我。”

　　她时刻惦念着领导的吩咐，又追问：“四十分钟吗？我四十分钟后给你打电话，你可以接吗？”

　　陆致垂头看着眼前的人，现在倒是很乖，又带着几分脆弱，是被生活打磨后露出的一点点小颓败，但眼中依稀能瞧见微光。

　　柔软的同时……又有些厚脸皮。

　　“你在别人面前也是这样的吗？”陆致语气似乎有些不悦。

　　夏漪以为自己说错话了，便道：“那我不打电话了，你记得来找我就好。”

　　自己总是这样，被她招之即来挥之即去，陆致扯着唇，哑声问：“不是说不打扰我，怎么还要我找你？”

　　女孩脸色一白，心里传来密密麻麻的酸涩：“哦。我等你签完合同就走，以后不会这样了。”

　　以后不会这样了！

　　真是没心没肺。

　　陆致漠着脸：“你们公司不过处在界内三线的位置上，好的作品也不是很多，跟其他方案相比，没什么竞争力，所以，合同不一定会签。”

　　夏漪小声辩解：“还是有竞争力的，你都没看就这么下定论。”

　　“所以，他们才派你来，靠着你跟我以前的关系，来搏一搏公司的前途，对吗？”

　　男人眼中充满了审视的意味，这样被盯着看，自己竟然也会局促，她摇头：“公司不知道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派我来只是误会。”

　　“你以为他们真不知道？”陆致轻轻笑了笑：“过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傻乎乎的。”

　　夏漪心头一震，所以，她最近这么被上层重视，原来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以前的自己，因为她是陆致的前女友。

　　她眉眼瞬间没了色彩，满脸挫败，平静地问：“我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那你公司的高层岂不是很失望。你回去后也进不了公司，不如在冷饮店等。”

　　“有钱吗？”陆致说着，摸出自己的钱包，递给她：“想喝什么买什么。”

　　夏漪跟提线木偶似的拿着钱包，看着陆致离开的背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把钱包留下来，是不是担心她不会在这里乖乖地等？

　　冷气之下，夏漪回转心思，拨通上司的电话，没有一点委婉，直接问了出口。

　　那边经理干干地笑：“小夏，你也别怪我们，男人嘛，总是有些初恋情怀的，他若是连对你都这么不念旧情的话，那可真是无懈可击毫无温度可言了。”

　　夏漪带着愤怒问：“你们为什么要骗我？是不是没有今早撞车这件事，你也会找借口让我过来？”

　　“小夏，你冷静点，我们不告诉你是因为不想让你有心理负担，我们也深知你不是那种会死缠烂打的女孩子，悄悄地就为公司做贡献了这样不好吗？”

　　“这有什么好的，只是你们好而已。”

　　经理还在旁敲侧击地问：“难道你就对他没一丁点感情了？他现在如日中天，声名鹊起，你们若能旧情复燃，公司可是当了回红娘。”

　　夏漪嘲讽道：“他现在不是有女朋友？你们这样，无异于是鼓励我介入别人之间的感情，为了名利钱财，就可以丢掉道德吗？”

　　“真是不识趣。”

　　那边挂掉电话，夏漪轻轻叹了口气，看着桌角的钱包，里面几张卡都在，万一陆致讹她，她……

　　陆致不会的。

　　夏漪闲来无事翻着几位高层精心挑选的方案，皱紧眉头，通篇下来只是在过分地渲染卖点，却忽视了产品的核心观念，显得头重脚轻，若触及到了人们的某个厌恶点，或许还会达到与期望值完全相反的效果。

　　所以，自己刚才一味地为这份方案辩解推销的模样，现在看来的确可笑。

　　她的公司，业务能力算是不错了，但像陆氏这种产品广告从头到尾都精致到没有一丝含糊的大公司，根本不会用的。

　　毕竟他们内部设计的广告更加贴切自家产品，而每次向外征集，也不过是为了能寻到古灵精怪的，特别出彩的方案而已。

　　很少能找到，几乎没有。

　　公司也没必要用施情怀的方式令陆致答应。陆致不可能这么傻。

　　夏漪握着冷饮杯，静静地发呆，她以后该要到哪里去？

　　妈妈在江城城北定居，现在都有着新的家庭，美满恩爱，她连过去探望都很尴尬。

　　自己孤零零一个人，仿佛是从大学就开始了的，现在五年过去，依旧是一个人。

　　忽然玻璃窗传来声音，夏漪偏头，看到陆致在外面。

　　她又提着衣服和文件走出去。

　　陆致径直走向旁边的一辆车，打开副驾驶的门：“上来。”

　　夏漪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出现一辆车，她没问，直接把文件塞进衣服袋子里，向后微微靠着椅背，报出了自己家的住址。

　　她沉默地望着窗外，身侧的人突然开口：“还愿意留下来吗？”

　　“啊？”

　　陆致：“是继续工作，还是辞职。”

　　夏漪淡淡扫了眼文件，答非所问：“我觉得跟你们产品观念不符合，所以，你不用看了。”

　　“我问你以后的打算。”

　　夏漪最近狼狈过了头，尤其是在这么光鲜的陆致面前，她的自尊心一点点被勾起，“我不清楚，不用你管。”

　　“怎么就不用我管了？”陆致扯了扯领带：“如果我没点破，你可能现在还在绞尽脑汁地诱骗我签合同。”

　　夏漪：“……”

　　“我现在不想想这件事。”

　　陆致沉着气：“那就辞职，跟我去兴城。”

　　夏漪张了张口，仿佛是听到笑话一般：“陆总，我为什么要跟你去兴城？”

　　陆致转过方向盘，绷着一张脸道：“你如果舍不得这家公司，我会收购它，把你调到总部也可以。”

　　“我会辞职的，但不会跟你去兴城，你为什么非要干预我的事？”

　　陆致嗤笑了一声：“想让你过得更好一些，念旧，行么？”

　　这是什么渣男语录。

　　明明有女朋友了，还要来招惹她。

　　夏漪靠在后面，头侧向另一边。

　　她是路痴，向来分不清方向，看着窗外也是光秃秃的景致，索性闭眼睡觉。

　　—

　　一路上昏昏沉沉地睡着，车身颠簸中，她模糊地清醒一些，身上搭了件衣服，所以不是很冷，车窗外的天空有些朦胧。

　　夏漪浅浅收拢意识，中午饭好像还没吃，怎么就到傍晚了。而且，身上的外套，还是陆致的。

　　她坐起身来，揉着麻木的手臂，“这里是哪，怎么都傍晚了还没到。”

　　已经用最低车速绕了主城区四圈的陆致随口解释：“堵车。”

　　或许是怕夏漪继续追问，陆致打开了电台。

　　男主持低沉的嗓音响起：“最近网友们对周周私下的感情十分感兴趣，粉丝数量跟着上升了不少，曾经的黑料公主转变为现在的总裁小娇妻，给了人们众多惊喜。”

　　“今天我们台要连线周周工作室，欢迎广大听众激情留言。周周你好，跟大家打个招呼。”

　　“大家好啊，我是周周，很高兴有机会能在这里跟你们聊天，欢迎留言哦。”

　　“有听众说，想问周周有没有觉得总裁小娇妻这个名字很适合自己。”

　　周周笑了笑：“这个名字是很可爱啦，但跟我有一点点不符合，我可不是小娇妻，我只是朋友而已，当然了，希望总裁可以拥有他的小娇妻，也希望自己以后能遇见一段十分美好的爱情。”

　　“又有听众朋友问，周周，你准备跟大总裁什么时候结婚，会公开化吗？”

　　夏漪听得入迷，突然全世界安静。

　　陆致已经关掉广播，他默不作声地递来一瓶水。

　　夏漪咬了咬唇，问：“谢谢……你要……结婚了吗？”

　　陆致眼眸略暗：“可以考虑，听女朋友的。”

　　“那恭喜啊，你女朋友很漂亮。”

　　陆致勾了勾唇，认真答道：“嗯，是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