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敬之一踏进食肆， 就闻到了一股有些奇怪的味道。

　　他微微皱了皱眉，这味道闻起来，怎么感觉跟蛋放臭了似的， 照理说江杳杳食肆里的食材都新鲜得很， 不应该啊。

　　给他开了门， 江杳杳便立马兴冲冲地跑去锅前给他下馄饨了，裴敬之自己坐下， 边入座还边继续仔细嗅嗅， 试图寻找出臭味的来源。

　　直到江杳杳把一大碗皮蛋馄饨端上来时， 裴敬之方才大吃一惊， 原来这诡异的味道，竟然就是面前碗里的食物所散发出来的。

　　因着裴敬之此前对所有的食物都接受良好， 从不挑食，江杳杳已自动把裴敬之归为啥都能吃一类，见着裴敬之迟迟不开动，有些讶异：“怎么不吃呀？”

　　裴敬之这才极为勉强地拿起勺子， 颤颤巍巍地舀起一小馄饨， 只见薄滑的馄饨皮半透明，可以见到里面除了粉色的肉馅以外，还包裹着一样黑乎乎的馅料， 看样子就是这奇怪臭味的来源。

　　感觉到江杳杳在旁边充满期待的眼神， 裴敬之心一横，视死如归般地把这口馄饨送入嘴中。

　　本想把馄饨直接囫囵吞下去， 但食物进了嘴，还是免不了出于本能地习惯性嚼了嚼， 裴敬之正准备做好表情管理， 咦， 怎么跟他想象的味道不太一样？

　　不确定，再尝一只试试？

　　直到一整碗馄饨都被他尝了完，他都没有尝出一丝异味，馄饨里裹着的除了猪肉以外的那一样食材，吃起来完全没有之前闻到的那股怪异的味道，反而尝出了浓厚鲜美的口感。

　　“这馄饨里头包的是何物，是蛋吗？”裴敬之有些好奇。

　　江杳杳神秘地示意他过来看，又从坛子里掏出一只裹满泥浆和稻壳的皮蛋给他看。

　　“此物名为皮蛋，也叫松花蛋。”江杳杳洗干净皮蛋，剥开蛋壳，拿起蛋给裴敬之看皮蛋上面的朵朵松花，“的确是鸭蛋，用盐、茶叶水、草木灰，给鸭蛋裹上一层浆，再滚上稻壳，密封放上一个月，鸭蛋就被制成了这闻着臭，吃着香的皮蛋了。”

　　“那这个还是做馄饨吗？”裴敬之指了指江杳杳水中刚剥好的皮蛋。

　　“嘿嘿，皮蛋做法可多着呢，哪能只包馄饨呀，你就等着吃吧。”

　　江杳杳把皮蛋切成小碎块备用，又拿了只煮熟的咸鸭蛋来，也剥开皮切成小块。这只咸鸭蛋腌得颇为不错，一切开就有红油流出来，蛋黄也通红，做出来的三色蛋颜色一定好看。

　　另取两个鸡蛋，在碗中打散，缓缓注入些温水，搅拌均匀。为了达到滑嫩细腻的口感，江杳杳还将打好的鸡蛋液过了几次筛，顺便把浮沫也给撇去了。

　　将皮蛋和咸蛋块倒入过完筛的鸡蛋液中，稍加搅拌，因为咸蛋白中已有很多盐分，所以就不另外加盐调味。

　　待锅中的水沸腾后，将鸡蛋液上锅蒸煮，时间不宜过长，半刻钟时取出来刚刚好，鸡蛋羹正是又滑又嫩的状态。

　　整完后的蛋羹表面光滑，皮蛋和咸蛋块缀与其间，江杳杳又在上面淋了一小层香油，撒了些葱花和芝麻。

　　“馄饨易消化，不顶饱，夜里容易饥饿，再吃点三色蛋羹吧。”

　　金黄的鸡蛋，黝黑的皮蛋，红白相间的咸蛋，上头还点缀着绿色的葱花和白色的芝麻，淋着的香油与蛋香融合在一起，热腾腾地直勾人的食欲。

　　一碗三色蛋羹，刚好够两个人分吃。江杳杳和裴敬之各拿一只勺子，从碗的两端开始舀着吃。

　　蛋羹润口细滑，用舌尖轻轻一抿就在口中化开，皮蛋弹韧，咸蛋沙绵，口味咸鲜香醇。

　　“叮”的一声，两人同时下勺，瓷勺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又听“砰”的一声，两人又同时抬头看向对方，本来就凑在碗前离得很近的两只脑袋，顿时撞在了一起。

　　“哎哟！”江杳杳的脑瓜子被撞得嗡嗡的，裴敬之的脑壳还真硬啊。

　　裴敬之连忙放下手中的勺子，把江杳杳抓过来，撩开她额上的头发。幸好也只是脑袋相碰，脑门上微微有点红，并没有起什么鼓包。

　　裴敬之将手覆在江杳杳的脑门上，轻轻地揉了揉。他的手掌有些微微的粗糙感，像是有一些薄茧子。

　　江杳杳忽然想起来：“对了，你还没跟我说你学武的事呢。你们科举出生的文人，还要学武的吗？”

　　“我所学的，都是我爹教的。至于他是师从何方，我也并不知道，他不肯告诉我来着。”裴敬之见她无碍，终于把手放了下来，“不过其实，学过武艺之人不在少数，比如郑言，他自幼便请了名家教导，身手应当还在我之上。”

　　“那，你会舞剑吗？”江杳杳想象桃花树下，落英缤纷，翩翩郎君持着一柄亮闪闪的宝剑，随风起舞的场景，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不会。”裴敬之非常诚实地回答道，“我爹教我的都是制敌防身之类的招式，呃，不讲究美感。”

　　“这样啊……”电视剧里演的果然不是真的。

　　看她有些失望的深情，裴敬之咬了咬牙：“我可以去学。”

　　“我就是说着玩呢，有学这工夫，还不如多吃点好吃的呢。”江杳杳见碗中还有最后一口蛋羹，拿起裴敬之的勺子盛起递给他，“喏。”

　　*

　　天开始冷起来之后，食肆里开始卖一些热粥，咸的甜的淡的都有，也有配粥吃的小菜，每天都不同，当天能吃到什么，全看江杳杳做了什么。

　　粥每家每户都是吃惯了的，但是这新的一桶粥上来，食客们却谁也没见过。

　　只见粥里除了一些被切得很细的碎肉丝之外，还有好多被切成小块的黑色凝固状的食材，看着外一层里一层的，倒是很像蛋块，但是哪来的这种颜色的蛋呀？

　　“这里头加的是皮蛋，是经过特殊工艺腌制的，虽然颜色深了些，但是味道却鲜美非常，口感也很爽滑独特。”江杳杳说着便盛上一碗，淋上些香油，撒些葱花，递给一位常来的老食客，“您尝尝这皮蛋瘦肉粥，正配您那花卷呐，这碗便送您了。”

　　有间小食肆卖的粥，米粒都熬开了花，这食客平时也经常会买，今天被送了这一碗香喷喷的热粥，赶紧谢过，便马上尝了一口。

　　粥浓稠正好，瘦肉丝味鲜，而这皮蛋，真如江杳杳所说那般，蛋清的口感要比普通的蛋爽滑，晶莹剔透，还弹弹的，而蛋黄则浓郁鲜美，带着一股奇特的味道，配着葱花香，和香油的芝麻香，果然比一般的瘦肉粥更为好吃。

　　这皮蛋虽然味美，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马上接受的，江杳杳便选择从接受度最高的皮蛋瘦肉粥开始做起。

　　皮蛋在下入粥锅前，先用热水煮上一遍，去除掉皮蛋的腥味，再切一些非常细碎的姜丝一同放入粥里，出锅时再淋香油，撒葱花，皮蛋瘦肉粥便只有腾腾的香气，而没有异味了。

　　无论是花卷还是肉包，亦或是烧饼或油条，配上这样一碗质地黏稠而又口感顺滑的皮蛋瘦肉粥，都是令人食指大动的搭配，之前一直卖得很好的豆腐脑，也暂时失了宠。

　　满满一大桶的皮蛋瘦肉粥，很快便被一扫而空。江杳杳的一大坛子皮蛋，本以为能吃上一阵子，按这种销量看来，怕是支撑不了太久，得赶紧再买些鸭蛋回来，多腌上几坛才行，毕竟从封口到开坛，要腌一个月呢，如今新做一批，要等冬天才能食用了。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嗓子吞刀片，希望明天能够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