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吻戏？”

　　赵昭答：“姜凌和洛冲的啊。”

　　池砚西拧眉，姜凌不就是沈墨饰演的角色吗，那个洛冲……他看一眼不远处的邓嘉珏，目光沉沉。

　　像从冰川最冷硬的一块刨出来的。

　　别人察觉不出，周林却能敏感地感觉到这位祖宗气压不对劲了，于是赶紧笑着道：“啊哈哈哈，偶像剧怎么可能没吻戏嘛！而且演员嘛，不可能不拍个吻戏……”

　　字里行间就差把这是职业素养写里边了，意图侧面达到对某些人的警示作用——

　　不要搞事。

　　池砚西闻言，非但没放松，脸色反而更沉了。

　　黑云压城城欲摧。

　　赵昭跟着周林的话头，笑着说：“那确实，不过校园剧嘛，也不可能拍太过火的，也就只有一个吻侧脸的镜头，还是姜凌死前自己的想象。”

　　周林吁气，余光里注视着池砚西脸色：“那就好。”

　　赵昭：“什么那就好？”

　　“没什么哈哈哈，我随口一说。”周林赶紧道：“赵导，高导还在酒店等您，收工就赶紧回吧。”

　　赵昭一拍脑门：“诶对对对！差点忘了，谢谢周大经纪人提醒啊！”

　　小果去给沈墨拿了瓶水：“墨墨，快喝点水。”

　　哭的时间太长，沈墨都有点脑袋疼。

　　“好，谢谢小果哦。”她接下笑道。

　　还在小果身上的手机响动。

　　“给我吧，我看看。”沈墨道。

　　“哦哦，好。”小果掏出来，刚好背面朝上递给沈墨。

　　她翻转过来，差点被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吓死。

　　明晃晃的三个大字：池砚西。

　　沈墨下意识抬头，看向池砚西的方向，果然见他正拿着手机放在耳边。

　　两人目光对上时，池砚西还冲她晃了晃自己手上的手机。

　　沈墨慌不择路，手一滑，挂断了。

　　再抬头，果然瞧见池砚西蹙眉凝视。

　　沈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遮遮掩掩做贼似的改了备注。

　　简单粗暴——

　　【啊啊啊啊啊】

　　刚改完，某不知名“啊啊啊啊啊”人士电话又拨了过来。

　　沈墨三两步冲进了休息室，小果只感觉一阵风吹过去，面前的人就没了踪影。

　　“喂。”

　　池砚西的声音从听筒中悠悠传来，“躲什么？”

　　沈墨磕磕绊绊：“我……我也不知道。”

　　池砚西：“回酒店？”

　　沈墨小心翼翼关好休息室的门，然后才说：“嗯，换完衣服就回。”

　　“好，我在车里等，让周林等会接你。”

　　沈墨：？

　　池砚西：“顺路，一起走吧。”

　　沈墨没有反驳的机会，她从接到这个电话整个人就是懵的。

　　-

　　到地下车库，沈墨提前给小果打预防针：“等会儿不要惊讶哦。”

　　小果迷惑：“惊讶什么？”

　　刚说完几米外一辆黑色商务保姆车自动门打开，副驾驶的车窗降下，驾驶位上的周林招手：“这儿！”

　　刚一听见声音，沈墨就拉着小果的手，“冲！”

　　小果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沈墨几乎是拖拉着上了车，塞进了副驾。

　　自己转头上车，关门，一气呵成。

　　小果看见驾驶座上的周林时，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等微微一回头，瞧见后座端坐着的冷峻面庞，那口气又差点憋回去。

　　“我的妈呀！池……池砚西！！？”

　　“别叫，小点声。”周林边启动车子边道。

　　小果噤声，眼睛抑制不住地往后座瞟。

　　这么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她已经脑补完了一场大明星影帝和十八线女爱豆的强取豪夺虐恋情深（？）戏码。

　　后座。

　　沈墨趴在车窗上向外面侦查了好一会儿。

　　池砚西唇角弧度微弯，道：“没人，别担心。”

　　沈墨坐好，侧头小声道：“被拍到就不好啦。”

　　她想想，又补充一句：“对你很不好的。”

　　“没事的，沈墨。”池砚西低声：“不用这么谨慎。”

　　有句话他没说，就算被拍，也会第一时间被工作室公关，发不出去的。

　　沈墨也想到，池砚西是什么人，无论是圈中地位还是家中势力，都不会允许那些乱七八糟的绯闻乱传。

　　池砚西眼中掺了温度，早在要来剧组之前，就已经让人打好招呼了，工作室的人又不是废物。

　　说白了，就算被拍到，对他没有多大影响。反而是沈墨，百分之一万会被网上漫无边际的舆论淹没。

　　所以任何一个举动实行之前，都会做好一切保护好小姑娘的措施。

　　池砚西看见沈墨手上被贴了好多五颜六色标记便利贴。

　　“累吗？”池砚西看着剧本问。

　　沈墨摇头，笑道：“还好，我觉得每天都很充实。”

　　她把剧本翻开，上面被用彩色记号笔标记的很满，书页空白处还有不少笔记。

　　沈墨说：“我的场次其实不多，集中的都是和邓嘉珏……”

　　“我看看剧本。”池砚西突然道。

　　沈墨没任何疑问地递给他。

　　池砚西：“明天拍哪一场？”

　　沈墨翻到那页，指着说：“这里，21-2。”

　　池砚西一眼就看到一句：姜凌踮起脚尖，在洛冲侧脸印上一个吻。

　　为什么一眼就看到，沈墨的台词都是蓝色荧光笔标记的，但这句，用的是黄色。

　　池砚西喉结滚动，“吻戏？”

　　两个字像是电流一样穿过沈墨心尖。

　　开口时不知怎么就结结巴巴的：“不……不算吧？就亲了一下脸而已。”

　　池砚西：“那你还想要什么样的？”

　　前座周林叹气，比人家小姑娘大了七岁，怎么一个吻侧脸的戏就这男的语气酸成这样。

　　午饭吃的难道是柠檬宴？

　　沈墨：“我……”

　　池砚西：“你很期待？”

　　沈墨：？

　　嗯嗯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池砚西幽幽道：“还特意用别的颜色的笔勾出来。”

　　沈墨：“我没有！这个不是我标的，是邓嘉珏！那天我们一起候场，他拿我的剧本看，我后来才发现他标了……”

　　“哦。那就是他很期待。”

　　沈墨：“……”

　　“可……可能是？”

　　到最后，沈墨都没产生一丝疑问，这个话题到底为什么带上点质问的意味。

　　一路抵达酒店，进入地下车库，车子都没停稳，沈墨就道：“我先走，等我上了电梯你再出来。”

　　池砚西还没反应，沈墨喊了一句小果，就冲下了车，一路小跑到电梯。

　　池砚西：“……”

　　-

　　晚九点，高志发了微信。

　　池砚西进房间，才发现赵昭也都在，明显是要谈电影。

　　高志倒茶：“来了，坐，我们正说你呢。”

　　“说我什么？”

　　高志笑道：“没想到你愿意来呗，这路也不算近了吧，我那天顺嘴一提，都做好一个人剧组的打算了。”

　　高志把茶递过去，池砚西接下轻抿一口：“刚好有空而已。”

　　“今天还去人家片场了？”

　　赵昭也笑：“这我可真没想到，还好我剧组人口风紧，不然被人拍到还以为影帝要来我这小剧组客串了。”

　　池砚西不动声色：“酒店无聊而已。”

　　高志：“算了，我也不说你，你这小子，没成年那会儿就套不出半句，现在十年过去，一点没变。”

　　“聊正事吧。”

　　……

　　高志新电影，想和赵昭合作很久了，自从几年前赵昭开始独立当导演，他就再没能碰到一个默契程度如此高的合作对象。

　　“不是上下级关系，这次，我想请你一起做总导演。”

　　赵昭不免一愣，其实哪怕他再当副导，也是理所应当的。

　　“你回去看看剧本，过段时间再给我答复就行。”高志说。

　　赵昭郑重接下，“这种题材我不擅长。”

　　高志：“我看过你两年前那部《见血》，我信你，也信我的眼光。”

　　赵昭一顿，正色道：“我会好好考虑的。”

　　高志展眉：“我就等好消息了，对了还有个事儿。”

　　“唯一一个戏份挺重的女性角色，我到现在都没能找着满意的，你看完剧本要是有想法，可以提出来。”

　　“什么样的角色？”

　　高志道：“单纯，美好，对男主像光一样存在的角色，反过来，也是他心里的根除不了的剧毒。”

　　赵昭点头：“我好好想想。男主……是不是已经定了砚西？”

　　池砚西：“过几天就签合同。”

　　高志笑道：“所以我才拉他来当说客的。”

　　赵昭：“那我可不敢当啊。”

　　电话适时响起，赵昭看是编剧涂天，就接了。

　　“什么事？”

　　“哪场？”

　　“嗯……好，那我等会儿去找你，我们商量商量。”

　　电话挂断，高志：“有事？”

　　赵昭道：“嗯，涂编想改场戏。”

　　“我可是听说过这位编剧的大名，她想改的戏，十个八个投资商都拉不回来，我看你也不用去了，人家是专业的，放心。”

　　池砚西蓦地开口：“哪场？”

　　“就最后姜凌死前产生的幻觉，涂编想删掉那场吻戏，觉得太突兀了，反而对姜凌这个角色设定太过了，留给观众的想象空间狭窄。”

　　“嗯。”池砚西低声道：“留白更好。”

　　赵昭：“你也这么觉得？”

　　“嗯。”

　　“行，那我给涂编发消息，就让她改吧。”

　　-

　　周林把东西拿进来：“给，买来了。”

　　池砚西接下，拿上房卡，道：“我出去一趟。”

　　听起来心情很好。

　　周林：“去哪儿啊？”

　　池砚西拎着盒子，头也不回地摆手：“去找沈墨。”

　　周林：“……”

　　这祖宗怎么越来越明目张胆？

　　他道：“你别搞事，这样……我去帮你打听一下现在这些小姑娘们都喜欢什么，你再出手行不行？”

　　周林其实只想借口拖住池砚西，以免此人在剧组酒店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传出什么谣言。

　　池砚西听到，脚步果然停住，“也可以。”

　　周林见有望，喜上眉梢。

　　哪知这人下句接着说：“不过我不是要打听小姑娘们喜欢什么，我是要打听沈墨喜欢什么。”

　　周林满头问号：“这有什么不一样？”

　　池砚西已经打开了门，出去前留下最后一句话：“当然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