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昭估计是听到工作人员提起了，半小时后便从棚内出来。

　　“砚西？真的来了？我听工作人员说还不信呢。”赵昭道。

　　池砚西起身，“和高导一块儿来的，他找你有正事。”

　　赵昭难掩讶然：“高老师也来了？”

　　上次聚餐他们聊了聊，期间高志有提过一句想要合作的打算，这次竟然还亲自来找他，看来是真有意向。

　　池砚西说：“嗯，他在酒店，等你们今天收工才要去找你的，是我想来片场看看，打扰了。”

　　赵昭忙道：“怎么会？池影帝来探班没人会拒绝。”

　　池砚西淡淡笑了下：“不用管我，您继续忙，我找沈墨。”

　　沈墨好歹也算是和池砚西曾因为一场节目传过新闻的人，大家也都知晓他们认识。

　　“哦哦，那也行，我提前收工回去找高导。”说完，赵昭笑着对沈墨道：“可以带砚西到我们棚内看看。”

　　沈墨乖巧点头：“好。”

　　赵昭走前，拽一把邓嘉珏：“走，刚才有个镜头你得补拍。”

　　邓嘉珏：“我……”

　　“我什么我，走！”

　　邓嘉珏依依不舍：“我还想和池老师合影，上次聚餐都没机会。”

　　赵昭：“拍完再说。”

　　邓嘉珏：“……”

　　虽然赵昭身高矮了他一大截，横向宽度远远碾压，邓嘉珏像个小鸡仔一样被提留走了。

　　待人走后，池砚西对周林道：“去买咖啡吧。”

　　周林看一眼穿着校服坐在一边沈墨，一步未动，满脸写着“我得监督你”。

　　池砚西声音淡淡：“去吧，这是在剧组，这么多人，我能做什么？”

　　沈墨抬头：“什么做什么？”

　　池砚西道：“乖乖看剧本。”

　　沈墨：“噢。”

　　周林觉得自己一个大活人被无视了，

　　但他其实也放心，池砚西向来都有分寸，什么场合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从不需要他来提醒。

　　“行，那我走了，别忘了四点要去找高导。”

　　池砚西抬表扫一眼：“嗯，我知道。”

　　等周林走后，沈墨才悄咪咪地压着声音问池砚西：“你是不是要和高导合作了呀？”

　　池砚西的每部电影，沈墨必看。

　　第一部时，是抱着学习的心态观摩一部好电影和以为专业演员的心态，但后来，她默默把他所有作品都补完了，甚至其中几部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

　　如果有事业粉颜粉妈粉女友粉这样的分类，沈墨除了是池砚西总是颜粉外，还有个“作品粉”的标签。

　　谁都知道当年就是高志把池砚西带入行的，十年过去，这两人又要“再续前缘”继续合作，自然是件大事。

　　池砚西挑挑眉，问：“想知道？”

　　沈墨闻言，立马摆手摇头：“没有，我不是想要探秘。”

　　毕竟很多大电影开拍前都需要保密工作的。

　　池砚西却突然说：“还没签约，不过应该定了。”

　　沈墨凑过去，竖起食指放在唇前：“嘘！剧组好多人的，别人听见明天就被爆料了。”

　　小姑娘穿着校服，一张小脸白皙，清纯又漂亮，就这么猛地近前，池砚西的瞳孔微闪，有那么一秒是完全怔愣的。

　　“没人敢。”池砚西好一会儿才说。

　　这倒是真的，过去几年，全网还真是从未有人爆料过池砚西的作品相关，都是直接官宣盖章。

　　沈墨放下心来，又想起什么，问道：“我还有一个小问题。”

　　她一手掩唇，细声道：“《山下》到底什么时候上映啊？”

　　沈墨口中的《山下》就是池砚西不久前才杀青的电影，权谋片，池砚西饰演的是为谋皇权隐忍多年的最不受宠的皇子。

　　上辈子也是这部戏之后，池砚西度过了从影以来最长时间的空档期，近两年时间没出新作品，差点吓得粉丝以为他要退圈。

　　不过这辈子居然要和高志继续合作，沈墨虽然不明白其中缘由，但还是打从心底高兴，池砚西不演戏，是观众的损失。

　　“还没定。”池砚西敛眉，又说：“问这个干什么？”

　　沈墨有些兴奋：“当然是因为我想看呀！”

　　其实这部电影沈墨上辈子就有看过，不过当时她可没时间专门去电影院，还是后来隔了好久之后在视频网站上看的。

　　如果要让沈墨从池砚西所有作品里选出一部最爱的，她毫不犹豫会选《山下》。

　　上辈子看这部电影时，沈墨刚好被星点安排进了一个粗制滥造的古装剧里，成本低到连古代礼仪指导老师都没多余资金请。

　　所以她那时候除了在网上查资料看书，另外一个途径就是去看口碑评价较高的古装影视剧。

　　沈墨共情天赋高，当时又刚好处在压力最大的时期，所以看见电影里池砚西饰演的皇子蛰伏数十载，只为一朝功名就，最后哪怕结局登帝，身边也只他孤独一人，以及剩下的满朝堂的阴谋算计。

　　认真说来沈墨和这个角色也并无多少相通之处，但那时候的她，确是从这个角色里这部电影里，被拨动了想要成为一名演员的心弦。

　　每回在剧组片场被导演骂，只要回去看一眼，她就会好，再累都会恢复元气，第二天依旧是起得最早的最先到达片场的演员。

　　如果有遗憾，那就是上辈子没能亲眼在大荧幕上看《山下》。

　　所以重来一次，这个藏了很久的小心愿一定要实现。

　　“池砚西。”沈墨看着他，眼睫颤动，里面都是希冀：“那到时候有内部消息了，你可不可以，提前偷偷告诉我？”

　　风吹过来，带着些许凉意，但面前的小姑娘却好甜好甜。

　　池砚西低沉道：“好。”

　　一定偷偷告诉你。

　　-

　　今天的最后一场戏，拍姜凌撞见洛冲表白。

　　前期的镜头集中在邓嘉珏和鹿玥身上，沈墨只需要在镜头前露出衣服一角。

　　等那两人走后，镜头才会转向一墙之隔的沈墨。

　　池砚西坐在监视器前。

　　赵昭其实也想不明白这人怎么突然这么有兴致，不过既然影帝本人都说了不用管他，他也就专心拍摄。

　　“沈墨再往右一小步，监视器看不见衣角。”赵昭在对讲机里道：“好……可以了，3、2、1，Action！”

　　池砚西离显示沈墨的监视器最近，原本欢快地提着小蛋糕的女孩，一蹦一跳地朝教室走来，扎起来的马尾被甩得一扬一扬。

　　镜头恰好是背影，池砚西忽然想起来，那时候中秋晚会后台，第一次见到的沈墨。

　　只有一个背影，也是像现在这样，晃起来的发尾，荡过一段弧度。

　　没看见脸，但那根系在腰间垂至白裙裙边的红色缎带，他记了很久。

　　也是凭那条缎带，他一眼认出了舞台上笑得甜美的小姑娘。

　　镜头里的小姑娘跳跃的步伐停下，刚要推开教室门时，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洛冲你放开我！”

　　“不！我喜欢你那么久了，你为什么都不看我一眼？”

　　沈墨推门的手僵住。

　　“我不喜欢你。”

　　“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永远比不上顾渭？”

　　……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传来一阵响动，似乎是要出来。

　　沈墨慌乱间一躲，藏进了隔壁教室。

　　“好，卡！”赵昭道：“准备下一条。”

　　沈墨蹲下身，小蛋糕被放在地上。

　　因为躲进这间教室时不小心撞到墙上，一边已经塌了。

　　赵昭从监视器后提醒节凑：“好，非常好，开始哭。”

　　这话刚说完，沈墨开始伸手拆蛋糕包装，几乎是在碰到包装盒的瞬间，眼里蓄好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赵昭在监视器后不大不小地说了声：“可以啊这姑娘。”

　　池砚西往后靠了靠，眼睛依然紧紧盯着屏幕。

　　-

　　哭戏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吃蛋糕。

　　赵昭想要更真实的感觉，沈墨边哭边吃的镜头竟然被他以“太好看”了为由卡了好几次。

　　“沈墨，能不能再哭丑一点？”赵昭说这话时简直像无理取闹。

　　沈墨：“……”

　　刚刚下戏还没离开的邓家珏的道：“导演，你这就为难沈墨姐姐了吧，人家那是本来就长得好看，还怎么哭得丑一点？”

　　池砚西偏头看了他一眼。

　　那声姐姐，挺碍耳的。

　　赵昭琢磨着：“我总觉得这里差点儿火候。”

　　沈墨已经吃了两块蛋糕了，可这身为道具的蛋糕味道并不怎么样，而且为了候场已经放得太久，有一点点变质的酸味。

　　“嗝……”沈墨没控制住打了个嗝：“没关系，来吧导演，下一条我努力。”

　　她脸上的泪痕还没擦干，一本正经地说这话时，池砚西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池老师刚才……是笑了吗？”一旁的鹿玥看见这一幕，小声和邓嘉珏说。

　　邓嘉珏：“啊？我没看见啊，笑了吗？你看错了吧，那也太不符合池老师人设了吧。”

　　鹿玥见人不信，又凑过去问自己的小助理：“你看见了吧？”

　　小助理扶着眼睛摇摇头：“没。”

　　鹿玥：“难道真是我看花眼了？”

　　第三场，“3、2、1，Action!”

　　几分钟后，沈墨又吃完了一块，边哭边吃的。

　　赵昭忽然转过头问池砚西：“你觉得怎么样？”

　　池砚西：“你是导演。”

　　言下之意，旁人都左右不了，不管是电影还是电视剧，导演才是最重要不过的主心骨。

　　“后面总觉得差点劲儿。”赵昭一笑：“但刚开始碰到眼泪就瞬间下来那一幕，挺绝。”

　　“嗯。”池砚西出声。

　　他忽然起身，越过监视器，走向沈墨。

　　他在沈墨面前单膝蹲下，刚好此时道具师傅拿来了第四块蛋糕。

　　沈墨这回是真的哭了：“呜呜呜呜呜我吃不下了。”

　　池砚西伸手，把那块蛋糕挪远了点：“别哭，不吃了。”

　　“喜欢过人吗？”池砚西低声问。

　　沈墨：“？”

　　池砚西伸手，递给沈墨一块纸巾，又问：“高中时期，或者，直到现在，喜欢过什么人吗？”

　　沈墨一时顿住，池砚西：“看来是没喜欢过？”

　　沈墨：“其实……”

　　这回换池砚西一顿，眼神中的片刻温柔消失不见，瞬间被沉沉不见底的深意代替。

　　“单纯嗑颜的那种，算吗？”

　　池砚西眉头松动：“当然不。”

　　沈墨支吾：“噢……那就没啦。”

　　“最近经纪人有每天监控你体重吗？”

　　沈墨摇头。

　　池砚西又问：“还在每天吃减肥餐？”

　　沈墨点头。

　　池砚西了然，把那块蛋糕推上前：“巧克力蛋糕每100克热量约400大卡，你刚刚吃了三块了，椭圆机半小时才消耗不到300卡……”

　　沈墨愣住，好几秒后才颤颤巍巍地说：“不要再说了呜呜呜。”

　　池砚西起身，走开几步后给赵昭打了个手势。

　　赵昭会意，立刻喊：“再来一条，争取一次过啊沈墨，Action！”

　　也不知是什么魔力，这条还真是一次就过，赵昭高兴道：“砚西，你跟人小姑娘说什么了？效果这么好？”

　　“没什么。”池砚西低声轻笑：“吓了她一下。”

　　赵昭拍拍他肩：“挺有做导演天赋的。”

　　池砚西不语，不远处小姑娘拍完这条，终于从地上起来，泪痕都没擦干，却正笑着跟工作人员道谢。

　　赵昭：“今天到这儿就收工，大家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可是有吻戏的，沈墨继续加油！”

　　池砚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