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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幽微夜光10

肉肉喵 17605字 2023-01-23

  八零后这一走,那一拨就只剩下两三个人了,她们的主角位置马上被六零后的朋友替代了。捷抑扬顿挫的笑声不断扬起,令我差异非常的是,迷林竟然在滔滔不绝地大发议论,她身边那几个朋友个个正襟危坐,对其言论洗耳恭听,连娥眉的朋友也听得津津有味,对娥眉的多次目视都不领会。

  “地上霜”马上被迷林吸引住了,明亮的双目散发着明月的光泽。

  “我过去看看。”她跟我们交代了一句,就迅速站起来走了。

  “我去听听她们唱歌。”“啧啧”也站了起来,朝我们挤了个搞怪的笑脸,然后转到包房去了。

  大概十分钟后,岚也要走:“我去看她们怎么玩!”说罢就转到六零后那边了。

  “‘嚓嚓’,你不走动一下?”“无忧”微笑地看着我。

  “嗯,我就坐坐,你们玩去吧。”我对她及其他的几个朋友说。

  “那我到包房转转去。”无忧妩媚一笑,站了起来,白色的休闲连衣裙,浅蓝色发圈扎着的乌黑的长马尾辫,使她的背影像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

  身边的朋友一个个转移了战场,最后就剩我一个了,我在琢磨我到底该转到哪里,此刻我非常想藏身在一个没有人烟的寂静的角落,放任我的思绪,同时放任我的沉默。晗一早就点了很多歌曲,并保留了原声播放状态,现在播放的是韩剧《冬日恋歌》的主题曲《从开始到现在》:

  如果这是最好的结局

  为何我还忘不了你

  时间改变了我们告别了单纯

  如果重逢也无法继续

  失去才算是永恒

  惩罚我的认真是我太过天真

  难道我就这样过我的一生

  我的吻注定吻不到最爱的人

  为你等从一开始盼到现在

  也同样落得不可能

  难道爱情可以转交给别人

  但命运注定留不住我爱的人

  我不能我怎么会愿意承认

  你是我不该爱的人

  ……

  这部韩剧以及这首歌,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动辄让我泪雨滂沱,而今它又低回在我的耳边……

  “你好。”一个沙哑的女声打破了我的思绪。

  “你好。”我赶紧抬起头,一个穿白色短袖针织衫,酒红色大摆裙的女人站在我面前,卷曲的长发披在肩上,同样微卷着的斜向一侧的刘海很长,遮住了她的半只眼睛,并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个淡淡的阴影。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4 传世名作

  “请坐。”我有点惶惑地站了起来。

  “为什么一个人坐?”她站着一动不动,声音跟面容一样慵懒而倦怠。

  “哦,她们刚刚走开……”

  “是吗……”她目光直直地看着我,带着绝对的穿透,好像我是一块透明的玻璃。

  “你,很女人味。”我朝她笑了笑,想把她的注意力引开。

  “我是P。”她淡淡地说,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哦。”我也坐下。

  “你呢?你是P,还是T?”她漫不经心地抚弄着桌上的咖啡壶。

  “不知道。”我靠在沙发上。

  “不会吧?怎么可能。”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好像在审视遥远地方的一只猫,好确定跟主人谈价钱似的。

  “真的不知道。”我笑了笑。

  “你跟女人□□的时候,谁主动?”她的目光射灯般直照着我。

  “我……”我没想到她这么直接,不觉垂下了眼睑。

  “那你就是T。”

  “不是……我,我没跟女人做过爱……”

  “你不是吧?你……”她上上下下不停打量我,那扫射的目光就像《上甘岭》里面鬼子的探照灯。

  “我们只恋爱。”我迎着她的探照灯笑了。

  “只恋爱不□□?一次都没有过?”

  “一次都没有过。”

  “你根本就不是爱。”

  “不对,”我摇头,“我爱,用整个生命。”

  “不懂?”她目光像刀,冷月下的弯刀。

  “可能。”

  “明天我发个网址给你,看了你就什么都懂了。”她的嘴角动了动,似笑非笑。

  “谢谢,不用了。”

  “为什么?”

  “没兴趣。”性的美是靠相爱的两个人一起去摸索的,它不是本领,不是技术,是爱

  的表达方式,它只能,被爱统帅。

  “那么你应该去找男性情人。”她端起我斟给她的咖啡,大口喝起来。

  “我不找情人的。”咖啡是用来品的,我很想告诉她。

  “那你来这里干嘛?”

  “交朋友,普通朋友。”

  “有必要吗?”

  “很有必要的。”我望着她仿佛总处于睡眠状态的脸。

  “真奇怪。我叫‘冬天不走’。”

  “你好,我是‘嚓嚓’。”

  “好怪,你的名字。”

  “我也觉得。”

  “是干什么的?我是公务员。”

  “编辑。”

  “哦,是文人……我已经N年没看过书了,电影电视好看得多。有家庭?”

  “对的。有家,有孩子。”

  “我也有,女儿五岁。下班后去哪里?怎么消遣?”

  “一般不出去。管孩子,看书,写东西。没有消遣。你呢,约会?”

  “呵呵,能有人约会当然约会。”

  “哦……”

  “反正跟老公又不是因为感情结婚的,不过是人生的一个程序。他过他的,我过我的,离开家我们就互不相干了,不过就这样,现在多少婚姻不是这样。”

  “你,不担忧?我是说,这么公开,找情人。”

  “呵呵,现在谁高尚了,你以为那些人都很纯洁啊?她们来找我,或者我去找她们,还不是一样,谁也好不了谁多少,有什么好怕的。你以为那些男人不会去找啊,他们更疯狂。异性恋比同性恋要开放得多,也放荡得多,那些男男女女不过都是爱偷腥的猫,到处胡乱偷情,这种事见多了。大的不说,我们单位,吓,我真的找不出所谓纯洁的人。我这点事,算得了什么。”她的语速不快不慢,说得漫不经心。长长的卷发和刘海在她的脸上、胸前留下了多层阴影,使她的脸、眼睛以及整个人都带着一种暧昧不明的孤独、阴郁、幽怨与颓废,像三十年代大多数作家笔下的富家少妇。

  “我让你失望了,连自己是T是P都不清楚。”

  “啊……”她打了个哈欠,“你这人真奇怪……我只跟T来往的,两个P在一起是什

  么也做不了的。”

  “对。”我笑了。

  “困了,要走了。”她漠然地看了我一眼,没等我回话就站了起来。

  “好的,再见。”我也站起来,笑着向她伸出手。

  这个比我年长一二的女人有点困惑地看着我,然后缓缓伸出她白皙的手,机械地跟我握了握,转身走了。

  我一直站着,直到她的慵懒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

  我眼前出现了一幅类似于西方油画作品的传世名作:大块的单一的浓重幽暗的背景下,一个艳丽得很绝望的女子,以她倦怠、无奈、颓唐而又满怀欲望的目光,给予了画面永恒的意义。而当她从我的眼前消失,这幅作品就只剩下它的背景:浑浊、黑暗、逼仄,深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离开了沙发,掀开一角窗帘,拉开厚厚的落地玻璃门,走到外面的小阳台上。玻璃门在我身后关闭的瞬间,我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面前高楼林立,街道纵横,车如流人如海。七彩的霓虹灯自地面一直闪烁到天上,璀璨

  夺目,无论是大商场大酒店还是小店铺小餐馆,都满挂着辉煌的灯饰,它们变幻多姿,溢彩流光,构成了一幅幅动感流丽的画图。火树银花不夜天,柳亚子要是还活着,应该会嫌弃自己的诗句苍白无力了吧,也都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样的现代大都市的繁华了吧,它比郭沫若的《天上的街市》要美上千千万万倍啊。

  那不仅仅是天上的明星。远处六车道的交通主干线上,轻盈的小汽车一列一列如萤飞舞,它们的灵巧和速度在大波浪似的流线型大道上畅通无阻地滑行,那是一颗颗流星,那是一场不会落幕的壮观浪漫的流星雨。

  也不仅仅是如明星的街灯。近处四车道上,大巴士像憨态可掬的大甲虫,在流金似的橙黄辉映的大街上往来穿梭,满载直挤得头和脸紧贴着门窗的乘客,缓缓前行,把那些叫着的、笑着的、满眼燃烧着热望的人拥进怀抱,送往他们想到的地方去。它们不停地纳入、放出,纳入、放出……让故事诞生、延续、翻新,让生命沉浮、绽放、飞扬。

  也不仅仅只有牛郎和织女以及他们的灯笼。人行道上,人们摩肩接踵,男女老少们如小鱼般,全被翻卷进了灯红酒绿笙歌迭起的夜的海洋里,创造、演绎着属于自己的奇迹。醉红尘,红尘实在可醉啊。

  我身前的这群人,跟我身后的这群人,他们,都在醉。前者醉在世界的面前,明目张胆,理所当然,熙熙攘攘,壮丽豪放。后者醉在世界的后脑勺,偷偷摸摸,小心翼翼,影影绰绰,晦暗不明。前者说:我宣布——后者说:没有的事。前者说:你看我——后者说:呵呵……

  我在哪个世界吗?我是哪个世界的人?我,前也不是,后也不是。我,什么也不是……

  5 武林喜感双抱,马蹄得得暖心

  “唉,你怎么藏起来了?”身后传来晗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晗和另一个朋友走了出来。

  “看看夜景,吹吹风。”我说。

  “好兴致!只是挑错了时间。”那个陌生的朋友朗声笑道,声如洪钟。

  第一次听到这种钟声似的女声,我不觉仔细打量起来者。

  三十三四,高个子,大骨架,略胖,宽肩、宽臀,大手大脚。最有特色的是那颗头颅。高而宽的大额头勇敢地向前凸起,这半圆形的圆拱光亮细腻,坚硬无比,是典型西方哲学家的脑门。眉骨也西化了似的微微凸起,粗大的双眉长得很开,眉心似乎可以开过一艘小船。眉梢向上飞扬着,是名符其实的眉飞色舞的飞、吐气扬眉的扬。两只眼睛大而亮,眼珠子极黑,透着一股特别的热情与活力,夹杂其间的是一丝顽皮的狡黠和天真的远见,那眼神,仿佛一个顽童,又像一个哲人,似乎心无城府,又暗藏心机。是《射雕英雄传》里洪七公的神态样貌。高而挺的希腊式鼻子勇往直前,它给人的刚强坚硬之感与额头遥相呼应。人中宽而长,连接着她的薄唇小嘴,我惊讶于如此硬朗大气的面目下竟有如此精巧的小嘴,不过,那并不是中国古典美女的那种樱桃小嘴,而是遍尝美食的,有着如簧巧舌、得理不饶人的,善于高谈阔论、慷慨陈词的小嘴:它缺少肉感,边界不明,湿润光滑,顽皮、甚至带点无赖。下巴也是西式的,狭长,坚硬,微微向前翘。它与额、鼻联成了典型意义上的三位一体,仿佛在形象地明示着一组成语:坚忍不拔,刚正不阿,自强不息,刚愎自用,顽固不化。

  这是一副男人的面孔,可爱的是,这副面孔衬托在一头过肩长发之中,那青丝多而茂密,黑里掺着微黄,头发并不十分柔顺,而是稍稍张扬的,仿佛蓄势待发似的蓬松着,犹如静止状态下的马鬃,我想,她奔跑的时候应该像马,鬃毛飞扬……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武林?”她的大大的黑眼珠盯着我,眼白分外明亮润泽。

  “呃?”我有点窘,哑然失笑。

  “我,难道在你眼里不像大侠?”她咧嘴大笑。

  “确实像极了。刚才是洪七公,现在是欧阳锋。”我说,一边讶异那小嘴一笑,竟然可以如此,宽大。

  “哈哈哈!有趣!你这朋友——我交定了!”她哈哈大笑,走到我跟前,在我的肩上不轻不重地擂了一拳。

  “好!那咱们……你东邪,我西毒?”

  “有种的,咱们不做那大坏蛋,要做也只能我来做!你嘛……当郭靖还差不多,不不不,你没那么呆,那小子实在令人无法忍耐。文采风流……谁来着,杨康太坏了,欧阳克是浪子,段誉……嘿嘿,有点,不过,你女人形象很鲜明,那不合适。黄蓉是小鬼精,穆念慈痴傻……”

  “我,小龙女和过儿的合体,如何?”我斜睨着她在夜光中如水波流淌的脸。

  “哈哈哈,真有你的!那可是人间最美啊,极致啊!不过,哈哈,确实还蛮像。”她笑得大眼睛都看不见了,小嘴则成江成海。颧骨上那两块本就饱满的肉则高峡出平湖,并因顶峰高耸而在山坡处形成千沟万壑,对,就像《在太行山上》那首歌唱的:红日照遍了东方,自由之神在纵情歌唱!看吧!千山万壑,铜壁铁墙,抗日的烽火燃烧在太行山上……

  “你们俩聊,我再到里边转转。”晗见我们聊着融洽,也就不再互作介绍了,又开门进了K厅。

  “你不快乐,孤独,又不想结交朋友,所以一个人跑出来了。”晗一走,大侠便收住了笑,眼神变得严肃而深沉。

  我目瞪口呆地瞪视着她。

  “你很自傲,因为你有自傲的资格。你很优雅,而你并没碰到真正精神优雅之人。你又很脆弱,脆弱到不忍任何人的稍作碰触。你静若处子又动若脱兔,你逃避,不停逃避,躲在看似坚强冷静的铠甲里,独自咀嚼你的痛苦,在你的世界里疯狂呼号,你在自虐!你自以为是,固执地关闭了你的心门,因为没有任何人真正理解你,你也不愿意让任何人来理解,除了已经住进去的人。你在自掘深坑,自投枯井,你强迫自己进了死胡同,并固守着那条死胡同,除非把那胡同连同你一起炸了,你绝不主动迈步。你,是一个多么顽固,多么令人心疼的女人啊!”

  她停了下来,可钟声余音绕梁。她抿了抿嘴,又说:“对不起,冒险得罪了。我可能主观武断了,我一直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请你,不要生气!”

  “没关系,我这儿是最繁忙的航空港。”我拍了拍胸脯,对她淡淡一笑。我很感谢她的这最后一句话,不然,我真的不知该如何去应对她那一大段搅得我身心大乱以致发烫内焚的话,这是她给我的台阶……

  “呵呵,你有‘日理万机’的飞机场是吧?你可真幽默。”她眨眨眼睛,呵呵一笑。

  “相比于你,差矣。”

  “此话怎讲?”

  “你生就了一幅幽默的外形,用我女儿的话来说,是天生极具‘喜感’的人,使人一见了你就一再体味幽默的含义,心生欢喜。”

  “嘿嘿,你笑话我!”

  “真的呢,见到你就能感到温暖和快乐。”

  “谢谢!我,真的希望你温暖和快乐!”

  “我现在就是。我叫‘嚓嚓’”。

  “知道,我读过你所有的文字,我认为你是网站里所有作者中最优秀的。我叫‘马蹄声’”。

  “果然是马。”

  “此话何意?”

  “我,由你的长发想到了马鬃,你的奔跑必会鬃毛猎猎,神采飞扬,现在你告诉我,你这匹马还跑得得得有声。”

  “哈哈哈,真不愧是作家!形象!佩服佩服!”“马蹄声”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又正色道:“刚才我是太冲动太鲁莽了,凭主观臆断把你批了一顿,实在对不起!不过有一点我是一定要说的,你一定要让自己快乐,要爱自己,照顾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嗯,明白的,谢谢你!”

  “我希望你快乐,健康,幸福,这样你才能有更多的精力来写文章,写那些能给人温暖、信心和鼓励的文字,才能更好地实现你的理想。”她没有笑,真诚的黑眼珠在夜色里温情如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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