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忙到整栋楼熄了一大半，肖亦璇总算把自家部门的琐事都清完，打开公务邮箱，从抬头几封红皮置顶邮件里选了姜有为的邮件打开，看了一眼，唉声叹气地揉了揉眉心，仿佛那张僵尸脸已经通过邮箱投射到了她的屏幕上。

　　“肖亦璇，杨秀还没参加岗前培训，让她跟着正式实习下周一起走流程，不要忘了。”

　　开了回复，没好气地打了两个字，“没空。”

　　五分钟后，办公室传来敲门声，随即门开，姜有为的僵尸脸出现在门口，大半夜的，跟招魂也差不太多。

　　姜有为加班加到这个点，脾气也不小，劈头就道，“公司有公司的规定，肖亦璇你不要让我为难。”

　　肖亦璇摊手，“杨秀好不容易上点手，没空参加什么鬼培训。”

　　姜有为的脸板得硬得像砖块，“胡闹，不走这个流程，她很多东西都不清楚，错了哪儿就是捅篓子。”

　　肖亦璇没好气道，“我教还不行。”

　　“不行。”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怎么，正式实习到了，找不到合适的，还想把杨秀换回去？没门，徐总已经在带她了，你死了这份心。”

　　姜有为脸色难看得要死，并没有反驳，很认真地道，“不管怎样，她得参加培训，不参加培训，同批都不知道有她这个人，以后相处起来也是个麻烦。”

　　肖亦璇从刚打印好的文件里翻了翻，抽出一份扔到姜有为面前，“这是杨秀的合同副本，你自己看，她和那些实习生，还在不在一个级别上。”

　　合同细节条款琳琅满目三页纸，姜有为一言不发从头到尾看完，尔后扬扬手里的这份合同，道，“如果确定是这份合同，那我明天就找人去作身份审核。”

　　这份合同杨秀在博茨瓦纳看过，但她对圈子里的事情仍然是不熟，因此也无从得知，这份合同的精华不在于那三年的年限，而是在于这份合同，是准高管合同。

　　这份合同最金贵的地方，不在年限，而在涉密程度，作徐臻的秘书，对公司内部信息的涉密程度之高，只有高管层面才能堪堪相比，就拿才完结的非洲之行来说，不论肖亦璇还是徐臻，对杨秀都没有一丁半点的遮掩，那些讨论和传授，都是无价之宝。

　　而有关协谈的第一手信息，放到时代也没几个人有权限知晓。

　　在这个信息代表一切的年代，什么都比不上第一手消息更重要。

　　处在这样位置上的人，如果身份知根知底也就罢了，像杨秀这样的新人，之前实习入职时轻描淡写的身份审查远远不够，杨秀要面临的是时代人事部专人针对的审核，这个审核不再是过家家，而是真的要到她资料里填的中学小学去看去问的，她所填写的每个时间段的联系人，都会一一打电话过去核实，还有她每个学习阶段的所有证书和成绩，就学生而言，在读书期间有没有作弊或补考经历，公安局里有没有关于她的备案，有没有吸毒史或盗窃史，等等等等。整个过程中，如果杨秀有什么黑材料被挖出来，她将面临的，立刻就是停职。

　　这是签署这份合同应尽的义务，过去这一套手续一般是保密部门入职前的检查，如今渐渐被应用到了金融圈高层，为的是避免未来某个时间点被对手翻出来，作为把柄要挟当事人获取利益。

　　肖亦璇想也不想摇头道，“不用，姜有为你什么也不要做。”

　　看到姜有为的那张脸黑成了碳，狠狠盯着她，肖亦璇有些莫名地笑笑，“别光火，你应该知道，这种话，不可能是我能说的吧。”

　　姜有为一怔，慢慢平复下来，又有些不可思议，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再次确认道，“徐总是这样说的？”

　　肖亦璇揉着眉心点头，想到晚上见到那个人，心里又一阵不愉快，谁能想到这个清秀漂亮，有着一双干净纯粹的瞳孔的年轻女人，会与那些人有亲密交往，现在谁跟她说杨秀没有黑材料，肖亦璇都不敢信。

　　这种事情想要彻底摆脱干净，相当麻烦，就算杨秀和那些人理清关系，只要她在时代地位稳步上升，总有人看不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挖出来，这年头丑闻还少了吗？

　　原本以为捡了个宝，谁知道还是一堆麻烦。

　　肖亦璇想了又想，叹了口气道，“算了，我回头跟她说一声，让她去跟培训班，你一定要把公司忌讳都给她讲清楚。”

　　培训前面的零碎无所谓，但最后一道卡从来都是人事部主管主讲，所有涉及操守的大问题都会在那节课强调清楚。

　　姜有为点头表示知道了，不加审查的给高管合同，姜有为自己都在满手冒汗，他是人事部一把手，除了徐臻开人不用经过他以外，其余任何人事调遣都有他的签字画押，出了任何问题，他也是第一个连坐。

　　肖亦璇想起去非洲之前徐臻提到的事，道，“岗前培训一星期能完吧。”

　　“赶一点能完成，怎么了。”

　　“那就周六前结吧，等杨秀通过培训你就跟她把合同签了，晚上公司举办个欢迎酒会，让大家放松下筋骨，也让新人打个招呼。”

　　“这么早？往常不是要等到大部分实习签合同才办吗。”

　　“徐总前阵子提过一次，早点就早点吧，前阵子公司忙得够呛，拿这个当理由让大家好好玩玩，也不差那会。”

　　“好。”

　　姜有为知道这样的决定同样不可能是肖亦璇一人独断的，自从夏玉静离职后，这一年总秘都不合用，有什么顺嘴的事情，徐臻以前也常常顺便吩咐肖亦璇，肖亦璇再安排下去，姜有为也不惊讶，点头算是知道了，把那份合同副本放在桌上，转身打算出去。

　　“姜有为。”

　　肖亦璇突然叫住他，“有件事我想应该让你知道，有个心理准备。”

　　姜有为皱眉看她，“你要说什么？”

　　“我在博茨瓦纳见到夏玉静了。”肖亦璇露出淡淡的嘲讽，不过更多是疲倦，“她现在在张氏，给张疏瞳做秘书，就这样。”

　　姜有为定定地看着肖亦璇，扣着门把手的手将金属把手捏得咯吱作响。

　　肖亦璇都懒得看他，也懒得再补刀，懒洋洋挥手，“听完了就出去，别在我这儿发疯。”

　　隔了几秒，姜有为沉默地走出办公室，合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