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打算怎么办？”

　　通真沉思,道：“原来是自我封印，现在嘛,在世间游荡吧,快快活活一段时间，然后等黑白无常来接引，或者我找到阴路自己下去。”

　　红蓝点点头。

　　又听通真说：“要不我跟你走？”

　　红蓝扬眉：“嗯？”

　　“我没猜错,你应该能任意穿梭大千世界,想来会见到很多不一样的风景。”

　　“确实。对我炼心很有好处。”

　　白泽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身为白泽,我生而知之……”

　　听到熟悉的词汇,红蓝眼神忍不住飘一下。

　　——生而知之要用烂了！

　　“世间少有可以逃过我眼睛的,然而通晓万物未免太无趣,我偶尔也想把自己的生活变得更有趣，永远猜不到下一秒。”白泽踢踢前蹄，哪怕象征着幽冥的鬼火围绕在她身边亦是衬得其更圣洁。

　　“所以！我们来签订契约成为马猴烧酒……啊呸,全怪婪酣那家伙，沉迷二次元不说,还总是找我当听众，不知道神兽记忆力强悍,过耳不忘是基本吗？”好好一个神兽圣兽,愣是被弄得咬牙切齿。

　　红蓝眼眸转动,视线在白泽魂体上划一圈,试探询问：“你是说，平等契约？”

　　“不。”通真神情冷静，“是主仆契,你主我仆。”

　　红蓝脸上升起恰到好处的惊讶：“我以为……你们极为抗拒这些？”

　　听对方说：“我是神兽不错，但现在明显是我有求于你，不管你捎上我是否是举手之劳，我不该理所当然要求你去做。你不是网络小说中刚起步的主角，需要写作伙伴读作强力打手的契约兽来保护安全。同样的，我们修为上的差距导致我完全无法成为随身老奶奶，来指点你修炼。我对你无用，交易，自然要拿出点诚意来。”何况，白泽相信，假使对方答应，她纵使签下主仆契约亦不至于吃多少亏，因为倘若对方欲要对他不利，她压根打不过人家，要是对她有企图，早八百年拿下她往她识海打入符印控制为奴仆、坐骑了。

　　想了想，白泽补充：“平时我能给你做个代步，我们兽类不在乎载人，和你们人类不介意背人，给人骑大马差不多的感觉，只要不是带着侮辱性质的便成。我的法术精通，可是不怎么懂打架，我学过一些医术，治病解毒疗伤都行。”

　　红蓝垂眸，通真看出她陷入考虑中，不再多言语。

　　“你先看过我给你的东西再决定是否要缔结契约。”红蓝从系统背包里拿出一坛子酒，酒水中灵气十足，红蓝吸取其中灵气，使之转化为自身法力，汲取出一滴酒水，屈指弹向空中。

　　在通真眼中，那滴水滴汇聚出星辰大海，上万个文字排列其上，争相跳跃进她的视野。

　　“合同？”通真逐字逐句仔细看完，抬眼疑惑看向红蓝，要说是给她签的吧，可是那上面乙方已经写了红蓝的名字。

　　“你觉如何？”

　　“如果仅仅是保护一个人就可以在大千世界中碾转，真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若是我有那福缘，我想我挺愿意和对方签合同。”

　　红蓝嗯一声，挥手碎掉水滴，转移话题：“你确定要与我签订不平等契约？”

　　通真收敛起所有可能会让人觉得她是玩笑话的神色，屈下前肢，垂下头颅：“愿被君驱使。”语气和动作是无可挑剔的认真。

　　两位修士以大道为誓，结下不可悔改的主仆契约。

　　被授予权限允许自由出入“宠物木屋”的通真在屋内摆弄家具，突然想起来什么，往外扬一声：“红……我说我好像忘记一件事——我要怎么称呼您？主人？君上？娘娘？”

　　她探出头来，兴致勃勃：“红君怎么样！不晓得怎么回事，我觉得这名字特别的顺口！”

　　——好像在哪里听过来着？

　　通真一时半刻想不起来。

　　好巧，她和她一样觉得读音念出来顺口——甚至有点耳熟？

　　系统干巴巴提示：［洪荒。］

　　红蓝：“……”

　　“我在一位面蒙诸位道友厚爱，得‘希音圣君’之称号，你可如此称呼我。”红蓝委婉拒绝那个称谓，不然等哪天她接到洪荒的任务，那画面太美。

　　通真没多想，又回去继续整理她的屋子。

　　系统没有心，只是它依旧“嗅”到某种风雨欲来的气息，简直像某些体内有心脏跳动的生命一般，产生“心有不安”的感觉。

　　［宿主……］

　　［嗯？］

　　［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在谋划不太妥的事情？］系统挺人性化，故意在一两个字上拉长音调，营造出迟疑、纠结的语气。

　　［怎么突然这么说？］

　　［因为你并不需要多出一个仆人来。］系统运转逻辑分析，［你有马，对于坐骑是否高大上属于可有可无。而倘使你将她看待成亲密的友人，想救她离开，你不可能和她签下主仆契约。］

　　［我确实有点其它想法。］

　　系统在她识海中幻化出小人，做洗耳恭听状。

　　良久，久到红蓝顺原路返回，在山上碰到木兰，依旧没有下文。

　　小人抓耳挠腮，举起巨大的省略号抗议。

　　说一半留一半很不道德诶！

　　然后不管系统怎么搞怪，红蓝的心思如同闭紧的蚌壳，拒绝表露内意。

　　“先生！”木兰冲上来握住红蓝的手，“刚才！天上！”

　　“慢点说，别急。”

　　“天上！神仙！先生，你刚刚有看到吗！”

　　红蓝早有心理准备，单说之前那阵仗，视觉没问题并且是清醒的，基本上会目睹到。

　　“嗯，有看到，别急，是有人要飞升成仙。”

　　那淡定的语气令木兰平静下来，她喘口气，平复下刚埋完尸体，一路狂奔下山的急促心跳，方说出心中真实所想：“我以为是先生您要回到天上去。”

　　“我？回到天上？”红蓝失笑，温温雅雅地弯眼，“你怎么这般想？”

　　“因为先生您是神啊。”木兰固执地注视着红蓝，仿佛在诉说真理：“不论先生您是什么身份，在我们心目中，您就是先生——先生，是神！”神明从天上来，终有一日回到天上去。

　　哦，那她大概是最古怪无用的神明，完全没有感受到信仰的力量。

　　红蓝对于他们所谓神的说法没有在意，当作是人们为熬过末世故意造出来的信仰，神可以是红蓝，可以是木兰，也可以是栅栏，总之，用来充当精神寄托罢。

　　*

　　天气越来越冷，新生儿存活率越来越低，发电机一台一台坏掉，熬不过去的生命越来越多。

　　炎黄扔一块木材到火里，火焰噼里啪啦烧着，提供微不足道的暖意。

　　听先生说，空气中的氧气已经冷到开始液化，虽然液化氧同样支持可燃物燃烧，但是很难保证成功性，现在把火升起来已是困难之举，等到冷到氮气都开始液化的时候，火焰被氮液包围，隔绝氧气，哪怕做得到生起火，不出片刻得熄灭掉。

　　炎黄呼出一口冷气，借着火光往木头和石板上录刻书籍。书籍是这两年她新寻回的，炎黄不确定人类能不能存活下去，以前留下来的书找到一本刻录一本，找个大箱子装起来，兴许未来会有人挖出，探寻历史。

　　外面传来骚动，炎黄听到三两声细碎话语，似乎是……快去寻先生？

　　*

　　红蓝刚和衣睡下，敏锐的听力捕捉到拍在门上的急促敲击声，不得不重新起床，穿好鞋走到门前。

　　“先生！”门外人一见红蓝便急不可耐开口：“不好了！基地里出大事了！”

　　红蓝一脚跨出门槛，不见回头锁门，轻轻掩上后跟着人走，同时冷静询问：“何事？”

　　那人答：“有人长毛了。”

　　红蓝：“？？？”

　　等红蓝到现场才发现对方形容得确实精准。

　　面前人在红蓝的目光下显得局促，手掌下意识拢起，尖锐的指甲戳到掌中肉条件反射重新张开手，身后尾巴肉眼可见的僵直炸毛，胳膊上覆盖着漂亮平整的白底黑纹毛皮。

　　红蓝看得出来，那尾巴和皮毛是连着肉的，她也记得，这人她昨天有见到人，分明是正常人类。

　　对方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先生，您说我是怎么一回事？昨天明明好好的，一觉起来我咋不是人了呢！”

　　红蓝放出神念，将人里里外外扫个遍，最后发现对方心脏处有一团大妖的血液。仔细一感应，分明是饕餮的精血。

　　“你最近吃没吃过奇怪的东西？”红蓝象征性给人把脉，再象征性询问。

　　——估摸着那人自己尚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呢？

　　果然，对方摇摇头，说他吃的应该是正常的食物，家人共同作证，他们吃饭的规矩是一家子全部上桌才允许开动，假若真有什么，不应该独独是他出事呀。

　　“你确实是吃下奇怪的东西，导致你的身体发生异变，然而并非坏事。”

　　那人甩甩尾巴，看过来的目光一言难尽。

　　大概可以猜到他心中所想，比如：那算哪门子的不是坏事！

　　“你现在觉不觉得冷？”

　　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询问，出于对先生的尊敬，那人依旧认真感受后回答：“不觉得。好像没有昨天冷，啊！先生的意思是回温吗？”

　　尾巴被小儿子拽了拽。“爸，是比昨天更冷！”仿佛为使他相信，小儿子话音刚落，身体立时打个寒颤。

　　红蓝接着道：“你误食大妖精血，让你产生异变的同时，改造你的身体素质，发生的改变是永远的，并且会激活你的隐性基因。”

　　“基因？！”对方脸色大变，“您的意思是，我以后的孩子很有可能和我一样变得人不人，兽不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