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一阵闹钟声响让韩零从噩梦中猛然睁眼，她打开尖子狗APP，看到里面所有的宠物们正在酣睡，风平浪静。

　　她这才又闭上眼进入梦中。

　　自从APP地震后，韩零晚上都会给自己每两个小时定一次闹钟，闹钟一响，她就起床打开尖子狗APP看一眼狗子，每天，她都悬着一颗紧张的心。

　　熬到哈士奇从APP回到家的那一刻，韩零终于紧紧抱住它，流下了激动又愧疚的泪水。

　　士奇还是一副傻愣愣的样子，舔了舔韩零嘴角的泪。

　　周末，早上九点，韩零坐在化妆镜前打扮许久，她一向不会这么用心化妆，但这几天断断续续的劣质睡眠和整日的担忧已经让她变得憔悴不已，今天要去赵云苏家做家访，她必须表现得精神一点。

　　临走前，韩零又抱着士奇的狗头一阵猛搓：“士奇，你乖乖等妈回来好不好？妈等会儿就回来了，给你带好吃的！”

　　她在士奇毛茸茸的狗脸上猛亲了一口。

　　韩零跨上背包，开门刚踏出一步，隔壁邻居家的门就开了。

　　黑帽黑口罩，黑衣黑裤黑色运动鞋，一身熟悉的打扮又出现在她眼前。

　　“去哪？”邻居看到她，先问。

　　“出去有事。”韩零模模糊糊回答。

　　“顺路的话，我可以载你一程。”

　　韩零想也没想就摇头：“不麻烦你了。”

　　狗子的事已经弄得她心力交瘁，如今就是今朝站在她面前，她也没那个心情激动，她只想一个人安静地走完去家访的那条路。

　　走到电梯间等候时，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个……今……王先生，你的朋友有消息了吗？”她满怀希望问道。

　　“他还要几个月才回国，不过他刚才发邮件告诉我，系统有些漏洞已经维修好，以后，应该不会再有那样的事发生。”

　　“真的吗……”韩零的心中隐隐不安。

　　电梯升到33层，韩零和邻居走进去，她正要按下一楼按钮，却被邻居挡了回去：“我开车载你吧。”

　　韩零不好意思地笑一下：“你都不知道我去哪。”

　　“你去哪？”邻居问道。

　　“翡翠庭院。”

　　“我们顺路。”

　　韩零沉默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眼神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风景。

　　直到电话铃声将她的思绪拉回。

　　“喂，露露，嗯，在路上了，等会儿就到了。”韩零对着话筒说道。

　　刘沁露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激动：“喂，零零！我问了高中同学，你那个前男友啊，他现在人就在珠海呢，听说在中大教书，数学院的，哇，真厉害啊。”

　　韩零心中一惊，他真的回来了。

　　自从分手后他就去了美国念书，他们已经多年没有联系，要不是因为自己从邻居身上再次听到“王司珏”这个名字，她也不会猜测她前男友可能也回了珠海。

　　邻居转头看了一眼韩零。

　　韩零放小了听筒音量，继续问刘沁露道：“还有什么吗？”

　　刘沁露想了一阵：“嗯……哎，零零，你让我查你前男友做什么？你不会对人家旧情复燃了吧？”

　　旧情复燃，怎么可能？他们当年就是好聚好散。

　　只是韩零心中揣着一些时时揪心的事，无奈朋友不多，能靠得上的，恐怕只有她这位前男友，王司珏。

　　毕竟他精通计算机，如果能拜托他来破解尖子狗系统，说不定可以。

　　“我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韩零犹豫了一阵，又辩解道，“我问他只是不想碰到他……怪尴尬的……”

　　刘沁露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哦，我知道我知道，听说王司珏在唐家湾那买了房住，和咱香华离得远，他只要不来探望母校，以你平时这么宅的性格，你们应该不会见面。”

　　他住唐家湾啊……离韩零所在的香华路确实挺远，看来要过去找他一趟，也挺费事。

　　“对了……韩零……”刘沁露磨磨蹭蹭半天才说，“那个……王司珏，他好像又有女朋友了。”

　　“哦，和他住一起吗？”韩零问，她满脑子都想得是，如果她去找王司珏，人家有了女朋友，见到她这个前女友，会不会多想。

　　“你不是不关心他吗……”刘沁露道，“零零，既然放下了，就要彻底一点。”

　　“嗯，我只是问问，我都放下了。”韩零无奈一句，说完却又后悔自己说话太大声，马上看了一旁开车的邻居一眼。

　　邻居只两眼盯着前方开车。

　　刘沁露又道：“那当然住一起了，我给你说，他女朋友可是大美女呢……”

　　“行，我知道了。”韩零不想再听下去，“谢谢你了，露露。”

　　“和我说什么谢啊。”刘沁露道，“总之还是那句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我知道。”

　　韩零终于挂下电话。

　　她愣愣盯着前方思考着，就算她去中大堵到王司珏了，她又指望问他点什么出来呢？

　　毕竟是分手后就再不联系的前男友，再说，就算人家愿意帮忙，但未必就能相信这世界上会有狗子穿越系统这么个奇说。

　　人家是学计算机的高材生，这种唯心的天方夜谈他能信吗？

　　“到了。”不知不觉，邻居已经把车停在了翡翠庭院的大门边上。

　　“谢谢你了。”韩零下车，与邻居没有多余的交谈，径直走到门口做登记。

　　她做完登记后进了这个高档小区，回头一看，邻居的车已经掉头回了来时的路。

　　他们明明不顺路。

　　来不及管那么多了，马上十点，赵云苏的家访要紧。

　　韩零匆匆按照赵云苏家的地址寻找着，这小区里的房子比韩零住的那个要漂亮大气很多，整个楼群都沿海而建，海风阵阵吹来，小区里的椰树叶子随风而起，一切都是那么静谧美好。

　　本市最贵的海景房，比起韩零住着的那栋略显陈旧的33层高楼，不知高了几个档次。

　　档次一高，就很难进入，她在楼下按了半天门铃，赵云苏家里终于有人回应了。

　　接电话的声音像是个中年妇女发出的，她让韩零站在楼下的摄像头中间，拿出自己的身份证对着摄像头扫一扫。

　　韩零无语，极不理解地拿出自己的身份证，像是在接受审查一样将身份证怼到镜头中间。

　　对方过了好一阵，才终于打开楼下大门。

　　韩零一腔家访热血突然被浇灭很多。

　　走进大厅，好不容易等来电梯，她进去才发现，自己根本按不了按钮，这楼的安保意识极高，每个进电梯的人都要打卡才能启动电梯。

　　既然是这样，赵云苏的家人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

　　韩零无奈出了电梯，又给赵云苏的父亲打电话，希望他能下来接她一下，可对方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等了许久，也没见有谁下来接她上去。

　　她好歹也是赵云苏的老师，她们家的客人啊，怎么会被这么对待？

　　韩零承认自己心中有点不爽，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十点二十了，再不上去，她都可以留在人家家里蹭中午饭了。

　　唉！算了！一跺脚，一咬牙，韩零决定走楼梯。

　　得亏楼梯门没锁，不过22层楼也真是难爬。

　　韩零每上三层歇一口气，最后坚持着，终于气喘吁吁爬上了22层。

　　面前是一道紧闭的门，隔绝了楼梯间和住户区。

　　韩零试着开了一下，根本打不开，又是要刷卡才能开门。

　　天杀了啊！韩零气得真想骂人。

　　她没办法，此时下楼也不是什么好选择，无奈，她只能使劲敲门，希望有人能过来救救她这个倒霉蛋吧。

　　“有人吗？开下门好吗？我被困在里面了！”韩零对着防盗大门又敲又砸，许久听不见门外动静。

　　终于，她听到电梯“叮”的一声，接着有脚步声传来，韩零又开始狂敲门，门总算开了。

　　谢天谢地！

　　一个秃头男人穿着灰色风衣，手里拎着两袋绿菜，瞪大眼睛看着她问：“请问你找谁？”

　　“请问您是李志达先生吗？”赵云苏是高二才转来韩零班上的，这才高二的第一个学期，还没举行过家长会，韩零并没有见过她的父亲。

　　秃头男人听到“李志达”三个字突然，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摇着头，又问韩零：“你到他家去做什么？”

　　“哦，我是他女儿的老师，来做家访的。”韩零老实回答道。

　　秃头男人听罢，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她，啧啧叹气道：“小姑娘，你可算是摊上了。”

　　“摊上了？”韩零反问。

　　秃头男人神秘兮兮压低音量：“这家人，一屋子神经病。”

　　“神经病？”韩零睁大眼。

　　秃头男人劝她道：“你要不就赶紧回吧，他们家，从老到小，一天不是哭就是吵，我和他们门对门都难受……这家人就是奇葩。”

　　“不是哭就是吵？”韩零有点蒙 ，“为什么？”

　　“这我哪知道？”秃头男人摇了摇头，“反正你小心点，真的，要听我的话，赶紧走吧。”

　　“我只是来做家访的，应该没有那么恐怖吧？”韩零已经感到后背一凉。

　　秃头男人又摇了摇头：“信不信看你。”说罢，他脚步放得很轻，朝自己家门迈去。

　　“砰！”秃头男人关了自己家的门。

　　整个楼道，除了空调扇隆隆微响，剩下就是韩零紧张的心跳了。

　　可这好歹是赵云苏的家啊，那么善良文静的女孩子，不可能是一个扭曲的家庭培养的吧？

　　她也不能全信刚才那秃头男人的话啊。

　　韩零鼓起勇气走到赵云苏家门口，按下了门铃。

　　“叮咚……叮咚……”门铃响过三巡，她终于听见门内传来的脚步声。

　　里面的人没问是谁，脚步停在门口，安静了一阵。

　　韩零知道，对方应该是在通过猫眼观察她。

　　“你好，我是韩零，赵云苏的班主任，我是来做……”

　　“哐当——”门开了。

　　韩零愣住。

　　眼前的女人，一头黑发夹杂白丝，一股脑束在后，她穿着起球的保暖内衣，下身是黄黑条纹的紧身裤，趿拉一双掉了色染了污黑的玫红色拖鞋。

　　她黄黑的脸上布满岁月的痕迹，浑浊的眼球凸起来，显得凶神恶煞，韩零下意识地抖了两抖。

　　女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用破锣嗓子喊的，至于内容，她一句也没听懂。

　　不过听她说话的调子，应当是比较难懂的潮汕话。

　　韩零强拧着微笑道：“不好意思，我听不懂潮汕话。”

　　女人两只眉毛压下来，大眼一瞪更加来者不善，她拿蹩脚的普通话质问道：“你没门卡怎么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