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到了晚饭的时间，浣衣的姑娘们三两成群地回来了。

　　但院子里还是很安静，大家默默地把衣服晒在晾衣杆上。

　　千覃这时候，正提着一个包袱出了屋门。

　　她东西不多，就一床被子，两件换洗衣服，鞋两双，还有几根头绳。

　　被子被小厮给抱着，她就只拎了一个包袱。

　　迎面就撞见了回房拿碗筷的嫣红，嫣红今天的面容有点憔悴，脸色苍白，她长得很清秀，双眼皮流畅，叫人一看就知道是个伶俐的丫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有点反常。

　　一贯跟她在一起的翠绿，此刻应该被捉下去杖责了。

　　嫣红见到她，张口想说什么，冒到嘴边却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你对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千覃问。

　　“对不起，我是替翠绿说的。”嫣红低着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我跟翠绿的关系最好，我却不知道她想要害你。”

　　刚刚在选拔的时候，就没看见翠绿。后来选拔结束，她去找翠绿，打算一起去干活，却意外看见了翠绿被被人抓走的场面，一时惊愕，站在原地，隐约听见了“小少爷……小芊姑娘……翠绿蛇蝎心肠……落水……”之类的言论，心里猜测了个大概，知道翠绿完了，也知道小芊要飞黄腾达了。

　　“不必替别人道歉。”

　　“小芊，我知道你成了小少爷的贴身婢女，地位比我们高，今后遇见你，也要称呼你一声小芊姑娘。可是我能不能拜托你，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跟小少爷说一声，叫他不要把翠绿发配到庄子好不好?我们从小在一起，我知道翠绿受不了的。”

　　她的眼睛里落下大滴大滴的泪水，梨花带雨的样子，让千覃身后的小厮都目露动容之色。

　　千覃却静静地看着她，良久才说：“我帮不了你。如果翠绿只是一时嫉恨，把我推下去，我还可以原谅。但是她用棍子敲了我的头，执意要我死。你告诉我，我哪里可以有那么大的宽容之心，原谅她?”

　　嫣红惊讶地望着她，似乎没有料到她会拒绝。

　　一直以来，千覃在她心中的印象就是软弱好脾气，不会把事情做绝。再加上她之后还救了大少爷，肯定会得到大少爷的照料。她和翠绿商量一番，决定跟她做朋友，沾沾她的光。

　　可实际上，还是嘴上说的朋友。

　　“小芊，你不能这样。”

　　她最后还是无力地说出这几个字。

　　千覃淡淡地看着她。随后转头对小厮说：“我们走吧。去姑姑那里消个名字。”

　　“哎!”小厮赶紧跟上，不敢多管闲事。

　　“小芊!我们为了你把连翘都得罪透了，你不能这样!”

　　千覃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语气很淡。

　　“要是之后连翘找你麻烦，你告诉我。”

　　千覃去找姑姑消名的时候，却意外看到了连翘。

　　她衣服还是穿的鹅黄衣衫，扎着两个小圆球，是浣衣的姑娘通用的装束。可是感觉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趾高气扬的，见到千覃，哼了声：“不是说你会当大少爷的贴身婢女吗?打脸吗?”

　　她把嫉妒和嘲讽明明白白摆出来，却也证明了她不知道千覃落水一事。

　　千覃却没搭理她，对大婢女说：“姑姑我要消名。”

　　大婢女望了望连翘，有点疑惑地问：“贴身婢女是选一个吧。”

　　连翘说：“那肯定我是真的!”她瞪着千覃，“你别耍手段!”

　　千覃回答：“是选一个。我和连翘不冲突，她是大少爷的贴身婢女，我是小少爷的。”

　　小厮也证明了一句：“我是小少爷身边打杂跑腿的阿福，小少爷确实选了小芊姑娘当贴身丫鬟。”

　　“原来如此。”大婢女点了点头，拿起毛笔，在花名册上，把小芊这个名字划去。

　　“原来是小少爷啊。”连翘阴阳怪气地说了句，就走了。

　　“这段日子，多谢姑姑照顾了。”千覃说。

　　她挺感激大婢女的，虽然严苛，可是对她们这些浣衣婢女却不坏。

　　大婢女却目露担忧：“你去了小少爷那边，好好照顾自己。”在秦灏的贴身小厮面前，她不太好多说，只隐约地提点了一句。

　　千覃“嗯”了声，补充道：“小少爷对人很好的。”

　　两人把东西拿到房屋，布置好，千覃才发现天已经全黑了。

　　“小少爷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啊?”

　　小厮有点为难：“小少爷，大概在外面吧。约莫明天就回来了。”

　　小少爷喜欢浪，安宁了几日，怕是现在出去了。

　　千覃“嗯”了声。

　　“那我是否就可以歇息了?”

　　这里的人普遍睡得早，天亮就起，天黑就歇，再加上点着蜡烛也是特别浪费，索性就不在晚上做些什么，过的十分规律和健康。

　　“是，姑娘早些休息。我去叫护院们过来。”

　　小厮退下，体贴地拉上门。

　　这个小院安静得很，院子旁有一颗树，从千覃的房间往外看去，可以看到影影绰绰的树影，像是朦胧优美的画，静谧得不可思议。她在浣衣坊，似乎只要一出门就撞到人。在这里猛一静下来，觉得身边空得很。

　　她端着盆子出去，打算接点水简单洗漱一下，惊愕地院子里已经有人按照队列站定了，背影挺拔如松，训练有素。

　　守在门口的青年见她出来，只清淡地瞄了一眼，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动作，像是一尊雕塑。

　　千覃走上前问他：“请问可以接水的地方在哪里啊?”

　　那青年提臂，指了个地方。

　　依旧不言不语。

　　千覃谢过了，端着盆走过去，发现是个大缸。

　　打开盖子一看，缸里是一汪清凉的水，还倒影着朦胧的月光，潋滟生辉，甚是好看。

　　她用缸里的瓢子盛了水，倒进盆里，装了大约半盆之后，将一切回归原处。

　　一转头，发现身后竟然站了一个人，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端着盆的手一松。

　　那人的面容在夜里看不清，蓦地向她凑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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