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临近他们出海时，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段炤仍没能成功说服许缱，让她带上他。他坐在坪里一把小板凳上头，眼巴巴看着他们精神抖擞地做着出海前的准备，像一个小伙伴们都去玩了单独被抛下的留守大朋友。

　　郑笛背地里偷偷笑，笑完道：“炤哥，你等着我们满载而归，到时候做鳗鱼给你吃。”

　　段炤无奈笑，有气无力哼唧般应了声。

　　许缱看了看他，说：“晚上陪我妈妈看电视，拜托你啦。”

　　段炤乖乖点点头。

　　许缱又朝着自家门口倚着门看他们准备的郑茵芬喊道：“妈妈，我们走了。”

　　郑茵芬便要他们注意安全。

　　许缱她们走后，天就开始黑了。段炤百无聊赖在院子里坐着吹风，尔后数天上的星星，今天的星星有些稀疏，一颗两颗三颗，才只数出四颗。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海上钓到了几条鳗鱼。

　　“小段，小段。”郑茵芬在门口唤着。

　　段炤回头，郑茵芬对他招手道：“小段，你进来吧，外面有蚊子咬人。”

　　被一提醒，段炤才感觉腿上隐隐作痒，一摸果然有两个蚊子包，于是赶紧拎着板凳回了屋。

　　电视里科教频道在放一部有关于中国地理的纪录片，段炤愣了一下，这跟他以往固有印象里中年妇女们爱看的电视节目出入很大。

　　郑茵芬在缝纫机旁踩线，做缝纫时，她会让电视机开着，这是她的习惯。

　　“小段，你看看，这个花色的布做成裙子好看吗？”

　　看得出来那是一件蓝色碎花底的连衣裙，很清新干净。

　　段炤：“很好看。阿姨，您手艺真好。”

　　郑茵芬笑笑：“没什么手艺，只能做做夏天的衣服，大件的衣服就做不了啦。缱缱小时候的衣服我倒给她做了不少，我喜欢给她做裙子，看见好看的布料总忍不住买回来。”

　　“可惜以前在学校，大家都被要求穿校服，很少看她穿裙子。”说到校服，段炤突然想起一件事。“阿姨，你还记得吗？你还给我换过校服拉链呢？”

　　那年他校服拉链坏了，老黄勒令他补好，是许缱说让她妈妈帮忙然后把校服带回家换好了拉链。这件事他记得特别清楚，不知道许缱妈妈还有没有印象。

　　“啊？”郑茵芬一脸迷茫，在脑子里努力搜寻与之有关的记忆，却是一无所获。

　　“什么时候的事？”

　　“初二。”段炤说，“年代久远，估计您没什么印象了。”

　　“校服拉链……”郑茵芬似乎没想放弃，突然她提高声音，“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我没帮她动手，那是她自己弄的。”

　　“什么？”段炤意外。

　　“那天缱缱回来问我有没有白色的拉链，说她有个同学的校服拉链坏了，她带回来帮忙换一个。我看了看我的材料库，发现没有这种样子的拉链了，是她自己跑出去买了一条，然后晚上自己换好的。”

　　许缱耳濡目染，也会做一些缝纫活。她没开口要求，郑茵芬也由得她自己做。

　　“原来那个同学是你。”郑茵芬说，“我当时还问缱缱这是男同学的还是女同学的，她告诉我是女同学的。晚上我把那校服顺手洗了，烘干了，还想这校服尺寸怎么这么大，这女孩子手脚够长的。”郑茵芬说完，自己也忍俊不禁。

　　哎呀，完全想不到这里还有点隐情，居然一不小心让许缱在她妈面前暴露了。段炤忙说：“阿姨，缱缱她肯定不是故意隐瞒你的。”

　　郑茵芬噗嗤一笑，“她就是故意的。她怕我会疑心她早恋。那时候我出去买菜，都能看见路边有初中生牵手拥抱，所以那时候我常和她说，要以学习为重。”

　　居然是个这么防早恋的家长？段炤说：“阿姨，我申明，那时候我们真没早恋。最多就是，我有一点暗恋她，她一直把我当乐于助人的好同学来着。”

　　“我知道。”郑茵芬看他这紧张样子，笑起来，“我女儿要是早恋，我能看不出来？就像现在我能看出来，你们俩很好。”

　　段炤内心很触动，校服拉链居然是许缱亲手缝的，这样看来他当年把校服留存下来的举动实在是太明智了。

　　纪录片播完时，院子里传来了动静。许缱他们回来了，郑笛兴奋地告诉迎出来的段炤，他们今天真的是满载而归。

　　段炤借着手电筒光一看，果然，那大桶里一条条肥满水滑的鳗鱼纠缠缠绕着，景象可怖，但你的脑子只要多往前想一步，想到鳗鱼汤、鳗鱼烧什么的，眼前景象就显得无比令人满足。

　　留了几条鳗鱼自己吃，第二天一早，郑为民就到集市上卖了这些鳗鱼。郑茵芬中午以鳗鱼为原料做了各色菜式，段炤吃得大饱特饱，只是有点遗憾，来了这里光是吃，没有获得捕捞的快感。

　　许缱似乎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对他眨眨眼说：“下午我们去赶海吧。”

　　“赶海？”段炤留了个心眼，道，“确定是我们一起？不会又不带我吧？”

　　许缱慢条斯理道：“是啊，你说对了。”

　　“哈？”

　　许缱噗嗤一笑：“骗你的。在海边赶海，你可以去的。”

　　段炤登时轻松下来，勾起唇角摇摇头，觉得自己像小孩子一样被许缱给逗了。

　　下午许缱来叫段炤出发时，段炤眼前一亮，许缱穿着昨天郑茵芬做的那件蓝色碎花连衣裙，清爽怡人，腿又直又细又白。她手挎着个小桶，长发简单编了根麻花辫，戴着顶小草帽，清纯而俏皮。

　　段炤立时想到一首老歌歌名——《南海姑娘》。虽然这儿不是南海，但他相信，歌里唱得南海姑娘就合该是这么美。

　　郑笛准备了勾螃蟹的钩子和简单的钓竿，这趟赶海，主要要靠他做向导。

　　“我最近发现一个赶海的好去处。那里螃蟹特别多。”郑笛准备好，自信满满带路。

　　许缱也很久没有赶过海了。这一次和郑笛提议去赶海并不是自己兴之所至，而是想到段炤难免觉得闷，想让他体验放松下。

　　郑笛称之为赶海福地的地方是一大片人迹罕至的礁石，段炤一眼看过去只看见光秃秃黑黢黢的石头，什么活物也没看见，不由疑道：“这有货么？”

　　“要相信我弟的经验，他可是赶海小王子。”许缱道。

　　赶海小王子很快就眼疾手快地从礁石底下勾出了一只大青蟹证明了他赶海的实力。段炤表示他完全没看出来那儿还藏了只大螃蟹。

　　郑笛指着礁石上的缝说：“一般这种洞里很可能就有螃蟹，要是洞旁有螃蟹爬过的痕迹，那就百分之九十有货。”

　　段炤点点头，默默记下要点。

　　郑笛陆陆续续又勾出几只螃蟹，许缱捡了几个有肉的海螺和石头蟹，段炤不可谓不观察细致，偏偏就是没遇上货，连个小虾米都没见上。

　　奇了怪了。不都说上天会给新手格外好的运气么。

　　郑笛那儿又是一阵惊呼，看来又勾到了货。段炤没跑上去看是什么，用脚随意地推开一块水洼里的石头，突然看见一只威武的大青蟹从石头下支楞着大钳子慌张地爬了出来。

　　货来了！

　　特别大！

　　快上！

　　段炤心头一紧，手如疾风，朝大青蟹伸去。

　　“啊——”

　　一声饱含着痛和不甘的嘶吼响彻整片礁石。

　　许缱和郑笛吓了一跳，一脸懵逼着慌忙跑过来。

　　此时段炤条件反射大力一甩，那引起他惨叫的罪魁祸首被甩到了地上，一落地便八腿齐飞，准备开溜。

　　许缱跑近问：“怎么了怎么了？”

　　段炤的手指火辣辣地疼，不过他没功夫管这些，眼看螃蟹要跑了，他弯下腰准备再次伸手。

　　螃蟹定住了。许缱用脚踩住了它的盖，然后不急不忙地捉住了它，就像捉住一只蚂蚁般轻松。

　　“被螃蟹钳子夹到了？”许缱担心地问。

　　段炤尴尬地缩回手，有些后悔刚才怎么叫出了声，太逊了。

　　“我看看。”许缱说。

　　段炤伸出手，有些红，还好没伤口。

　　摆摆手，不是啥事，“这只怎么样？够大吧，我觉得它可能是这片地方的蟹王。”作为发现它的人，段炤还有点小得意。

　　许缱看了看螃蟹，说：“是够大的。”

　　“在我赶海见过的大螃蟹里，这只应该可以排进前三。”郑笛憨憨地笑说，“炤哥你被这么大的螃蟹夹了还没事，也是很厉害了。”

　　段炤无语地抖了两下手，不知道该不该骄傲。

　　许缱说：“你看，像这样，从后面抓住螃蟹两边，它就怎么都夹不到你了。抓的时候要快准狠。”果然，螃蟹只是徒劳地挥舞着大钳子。

　　“这一只夹了你，到时候煮熟后给你吃，就算给你报仇了。”许缱把它扔到了桶里，拿起一根钓竿，串上海蜈蚣，对段炤说：“走吧，我们俩去钓鱼。”

　　到了礁石边，两人寻了个地方坐下来钓鱼，这种钓竿很简单，不过是一根树枝前面拴上钓线，但是对于在海岸边钓一些小鱼来说够用了。

　　郑笛在上面扫荡完螃蟹，也拿了另一根钓竿，在他们二十米外的地方开钓。

　　抓螃蟹不行，段炤钓鱼上倒发挥出色，隔个几分钟便有石九公上钩，反观赶海小王子郑笛，在那坐半天了才钓上一条。他执着钓竿心情很不错，许缱坐在他身边，头轻轻枕在他肩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话。

　　“我昨晚上知道了一个秘密。”段炤道。

　　“什么秘密？”

　　“我那件校服的拉链不是你妈换的，是你换的。”

　　“哦。”许缱软软回应。

　　“怎么当时不说是你？”段炤问。

　　“我妈和我不都一样，没什么区别。”

　　段炤转头看了她一眼，两人鼻尖擦过，“对我来说，可不一样。”

　　许缱眼睫毛抖了抖，清澈的眸子无辜地看着他。

　　段炤声音喑哑道：“你今天穿这个裙子特别好看……”

　　见了鬼了，今日看来是鱼嫌螃蟹旺。郑笛撑着下巴想，看来鱼真是都跑到姐姐他们那边去了。我要不要也换到那边去？

　　郑笛偏头一看，卧槽，他看见了什么，他们俩在接吻？

　　淡定淡定，情侣之间这是正常的。少年平定下来，又偷看了一眼，不得不说，这场景挺养眼的。

　　怪不得鱼都跑到那边去了，原来是都闻到了狗粮味儿趋之若鹜。

　　赶海小王子叹了口气，都说钓鱼得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可那边心猿意马活色生香，鱼儿却愿者上钩。

　　看来你们都不是什么正经鱼。

　　作者有话要说：

　　郑笛：我再也不和情侣一起赶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