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等着呢。”李明光轻声说了句。

　　他之前所能想到的, 弑神的唯一方法, 就是让自己的力量进入对方的身体，从内部造成破坏。

　　但神的伤口愈合速度是极快的，想创造这样的机会很难, 他以前就一直在研究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使自己的力量更具有传导性。

　　没研究出结果, 倒是研究出了一个伤人一千自己也损八百的招式。

　　——如果他的对手想用诅咒，或者是神术直接对他最薄弱的身体下手, 他可以瞬间摸索着对方那股力量反击回去。

　　这样一来, 那场战斗既是拉锯战, 也是将命换成筹码，置于赌盘上的豪赌。

　　谁先杀死谁？是他先完全限制住神格，还是自己的生命先耗尽？

　　这要试了才知道。

　　想赢黑暗神, 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嘛。

　　再说他的袖子里还藏着一瓶瑰宝级的生命能量补充剂，只要及时喝下去，恢复及时, 最多也就是元气大伤的程度, 就是需要赌的胆子而已。

　　只是限制神格, 又不是破坏神格, 没有那么难的。

　　黑暗神的诅咒蹿进了他的身体里, 李明光瞬间摸着那股力量反击了回去。

　　哪怕已经用方法使自己的血液以火焰的形式燃烧, 以抵御来自黑暗神力量的侵蚀，血液冷却的速度还是要比他想象中要快。

　　但这个时候，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个了。

　　李明光在全力和隐藏在黑暗神身躯里面的力量斗争，他的整个精神只集中在这一件事上。

　　人总要有点破釜沉舟的精神, 这种时候还留余地，他是傻子不成？

　　诅咒快蔓延到心脏部位，全身的血液已经凝固了大半的时候，李明光也成功摸到了黑暗神的神格附近。

　　黑暗神猛地喷出一口血。

　　单单拼精神的话，他未必会输给黑暗神，而且和他不一样，黑暗神还必须要分出部分力量去对抗领域的力量，不然只会死得更快。

　　——怎么说那个领域也至少花了他三分之二的魔力储备，火还有得烧。

　　一环套一环，不做好完全的战略，他怎么会说自己已经有了赢的把握呢？

　　黑暗神确实强大，仅仅用力量正面对轰的话，他肯定不敢放这种大话出来。

　　成也强大败也强大，这就是神。

　　“……停下吧，再不停手，你会死。”

　　黑暗神没想到他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瞳孔猛缩。

　　在祂的印象里，李明光一直很爱惜自己的命，就连之前重创死神的那次，也是几乎一出现伤势就给自己灌药水，简直能说是耍赖。

　　祂无法理解。

　　“比起我，你还是担心你自己比较好。”

　　在自己的心跳完全停止之前，李明光念了一个改良变羊术。

　　借助这个法术生效的片刻，他彻底切断了黑暗神与其神格之间的连接。

　　可能这样的封印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但已经足够他杀死黑暗神。

　　李明光的手已经动不了了，但是还能用法术，他张开嘴，在法术的辅助下把生命药水灌了下去。

　　尽管操作不当洒出来了一些，但这瓶药水对战局来说无疑起了决定性作用。

　　没用上加特林，他此刻甚至还有些残念。

　　“现在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李明光耸肩，尽管行动起来有些艰难，但他还是一步一步朝黑暗神走了过去。

　　老实说，他也完全没想到战局会以这样的形式发展。

　　不是在法术与神术碰撞出的绚烂火花中结束，而是结束于一场安静无声的，纯粹比拼精神力量的对抗。

　　尽管那样的场面能具现化出来一定惊险万分，可觉得缺了点什么。

　　所以他提着剑，朝黑暗神走了过去。

　　“差点输了。”法师这样谦虚道，“你要是一开始就瞄准弱点下手，我不一定有时间思考和布局。”

　　“那样……你不会也有新的对策吗？”黑暗神冲他露出一个无比虚弱的笑，轻声道，“这不就是你所以强大的原因嘛。”

　　李明光也跟着笑了，“或许吧，谁知道呢？”

　　他将短剑刺入了黑暗神的心脏，刺进了他的神格里面，“再见。”

　　“我居然没有那么意外。”黑暗神支撑着半边柱子，让自己不至于狼狈倒下，“我可以回答你之前的问题，作为交换，在我消散之前，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李明光想了一下，答应了。

　　他能感到被短剑刺中之后，黑暗神的存在正迅速趋于无。

　　李明光还是存有戒备，但对于濒死之人，他认为没必要连一丝情面都不给。

　　他也好奇为什么黑暗神没有一开始就动手来着。

　　“所以，你之前为什么不动手？”他又把之前的问题问了一遍。

　　黑暗神眯起眼睛，“我想过要动手，但也想起来一句话。”

　　李明光还是第一次看见祂那样笑，带着怀念和释然。

　　“不仅是身为黑暗神，我还想起了一些更早之前的事情，虽然那些只是片段。”

　　“爱人的明眸要比一切鲜血更美丽。”黑暗神这样说，费力拔出自己心口部位的那柄短剑，将它丢在一边。

　　“……没有恨的爱不是完整的爱，我确实恨你。”

　　“恨你过于无情，恨你完全漠视我的心意，也恨你不能理解我哪怕一点。”

　　但是透过恨，那份爱也依然是爱，爱没有变。

　　黑暗神没有继续再说，只是这样草草做出了总结：“我可能还是喜欢你更多。”

　　祂的伤口处没有流血，而是长出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李明光很清楚祂已经快要消失了。在法师视线里，对方只剩下一个虚弱的，正逐渐变透明的影子。

　　“这样啊。”他点点头，没有评价黑暗神的发言，转而道：“你的答案我已经知道了，你想让我回答什么？”

　　“你为什么要拒绝我的爱？”黑暗神这样问他。

　　先不提黑暗神的那个底是不是爱，李明光认为自己的行为绝对不能用“拒绝”形容。

　　他只是否定而已。

　　这时候说个谎，或许能让黑暗神走得安稳一些，可是这何尝又不是一种胜者对败者的轻蔑和怜悯？

　　黑暗神是个强大的对手，理应值得尊敬，这种问题他没必要说谎。

　　“不是拒绝。”斟酌了一下，李明光这样回答祂，“我只是没有承认你所谓的爱。”

　　“至于原因……？你就当我傲慢，没有办法忍受不能经得起推敲，不具有完美道德，只有偏执和占有的爱吧。”

　　“……这样。”黑暗神突然明白了什么，“问题不在于我，而是在于你啊。”

　　“从以前开始……”祂说，“你从以前开始……”

　　以前开始什么？

　　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

　　因为李明光捡起了地上的短剑。

　　他将黑暗神胸口开出来的那朵小花摘下，再度朝祂的心口处刺了一剑，而后，迅速抽身，“我对以前和你的故事、心路历程不感兴趣。”

　　叹了口气，他算是做出了正式告别，“虽然很抱歉，不过到此为止。”

　　尽管想说有缘再见，可他清楚这就是最后了。除非被什么人获得这个神格，否则世界上不会再有黑暗神。

　　“猜到了。”

　　黑暗神扯出一个无力的笑容来，祂伸出手，努力想要触碰法师的脸，“我也有……准备。”

　　祂的手无力垂落下去。

　　在完全消失之前，那只滑下去的手，虚虚做了个抓住什么的动作。

　　李明光大骇，下意识戒备。

　　可黑暗神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对方彻底消失之前，他只能模糊从嘴唇抖动的频率中辨认音节。

　　“你……要……记住……”

　　记住后面是什么？黑暗神没有说。

　　李明光也没有多在意，因为对方极有可能说的是“记住我”之类的毫无意义的话。

　　他看见黑暗神的神格和短剑一并掉落在地上，空荡荡的废墟里有闷沉的响声回荡。

　　神格是黑色的，发出暗沉的光，质地有点类似某种纯度极高的铁。

　　——结束了。

　　李明光决定先离开。

　　这场战斗的损耗实际上很大，哪怕表现得再怎么成竹在胸，他此刻也不过是强弩之末而已。

　　一但倒下去就连动都不想动的那种。

　　他伸手去捡神格和短剑，动作堪堪到一半，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心脏在剧烈地抽搐，以它为中心，莫名的冷意正朝他的四肢百骸蔓延。

　　再联想到黑暗神最后的那个动作。

　　他大意了，没想到居然会在最后翻车。

　　或许这就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吧。

　　可能是诅咒，也可能是带有折磨性质的神术，因为自己也差不多快到了极限的缘故，他也没办法判断出到底是哪个。

　　不过有个好消息，他不会现在就死，要死也得再等上一段时间。

　　黑暗神最后说的，可能不是“你要记住我”，而是“你要记住我也没有输”或者性质类似的话。

　　接连去世，双双嗝屁这种结局，或许在若干年后被扭曲成殉情也说不定。

　　李明光想挠头，可他除了瞎想之外也没有其它力气了。

　　现在就是难受。

　　如果再给一次机会，他不但绝不废话，而且会多捅几剑以绝后患。

　　事已至此，只能看他的运气了。

　　要么在这个东西彻底发作弄死他之前，先恢复一点力气自救，要么人品大爆发，刚好有友军进过把他带走。

　　李明光发誓，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盼过命运会突然现身。

　　他还不知道命运在养伤、并决定伤好之前不再动作的事。

　　而且，朝这边赶来的也不是命运。

　　深渊突然大规模入侵这件事不可能不引起光明神的注意。

　　更何况自黑暗神复生开始，祂便一直关注着对方的动作。

　　李明光此刻的窘境，当然不会逃过祂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光光：……我就不应该话多(懊恼)

　　切片回收进度14。

　　嘿嘿，我明天努力努力，看看能不能给你们搞个1w字粗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