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一点半, 刷微博的人比想象中还要多。

　　但不同的是，这个时间，营销号的运营博主都下班了，关注到事件的都是真正的粉丝们。

　　粉丝和营销号最大的区别在于，营销号的目的是搞事, 只有艺人不好，他们才能钻空子获取更多的流量, 而粉丝们想要的只是爱豆好。

　　在这种情况下, 啦啦队和秒针姐姐们难得达成共识——

　　大家都是唯粉，只要爱豆不亲口承认彼此的关系，只要没有来自两方的官宣, 那这就是师生情。

　　“别不信, 就是师生情。”

　　“岳岳难道会和自己的老师睡一张床吗，当然是分房睡啦，睡书房有什么奇怪的？”

　　“我们直男都是这么和朋友开玩笑的哦, 师生情了解一下？”

　　而塑料姐妹们，刚刚吃了一口巨大的糖，得了便宜当然不敢卖乖，生怕给自己爱豆惹事, 嗑完了立刻闭麦, 超话群魔乱舞, 就是没人转发。

　　岳嘉佑把钟珩赶去书房后，卷好被子安心睡觉。

　　翻滚了半天，岳嘉佑从被子里钻出一颗脑袋。

　　钟珩走的时候, 给房间留了一盏小夜灯，房间里的光线恰好够岳嘉佑看清四周。

　　房间里冷冷清清，窗外是幽蓝的光，郊区地广人稀，连路灯都零星散落。

　　岳嘉佑小声嘟囔了一句：“让你走，还真就不回来了？”

　　半小时后，在书房里抱着电脑办公的钟珩收到一条微信：

　　“你房间的供暖是不是有点问题，我怎么觉得有点冷？”

　　小孩儿给的台阶，宽阔，平稳，毫无痕迹。

　　钟珩顺坡踩上台阶：“真的么？我过来看一眼。”

　　岳嘉佑飞快打字：“好的，等你。”

　　手指在发送上迟疑了一下，又“哒哒哒”删了那四个字，慢吞吞打道：“不急，我先睡了，明早我走了你再找人来看吧。”

　　笑话，我要你回来了么？

　　这么快就回复，显得我很着急，像是一直盯着手机一样。

　　岳嘉佑回完微信，重新缩回被子里，腰还有点酸，但对于常年练舞的身体来说，都在能承受的范围里。

　　少年睁着眼睛在被窝里数羊。

　　门外传来了拧动门把手的声音。

　　岳嘉佑一秒闭上眼睛，悄无声息地把被自己压在身下的被角放出去了一点，闭上眼睛装睡。

　　门悄悄关上，被子被掀开，一个人静静地躺进了被窝，贴着岳嘉佑的背，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替岳嘉佑按着腰。

　　房间里的暖气充足，天际线一点点泛出晨光，柔和清浅的柑橘气味填满整个房间。

　　岳嘉佑朝钟珩怀里挪了挪，找了个最舒适的姿势，蜷缩着沉沉进入睡眠。

　　所有的不安和寂寞都融进了沉静的柑橘气味里。

　　岳嘉佑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亮了。

　　离决赛只剩最后一周。

　　虽然睡的时间不多，但大概是因为钟珩在身边的原因，岳嘉佑十分清醒，睡得很好。

　　昨天出事以后，钟珩开了方晓伟的车回家，一大早，方晓伟已经过来开车了。

　　钟珩和岳嘉佑坐进后座，驾驶座里，方晓伟一边点火，一边愤愤不平：“老板，关天华那个狗东西，一大早被保释出去了！”

　　钟珩不紧不慢地开口：“你联系一下景律师。”

　　说完，钟珩揽住岳嘉佑的肩，将少年往怀里带了带：“不急，他会被绳之以法，景盛芸虽然当妈不太行，但当律师很敬业。”

　　岳嘉佑垂下眼睛，没吭声。

　　他其实也没那么关心这件事，钟氏的律师都处理不好的话，自己关心也没什么意义。

　　方晓伟把车开进了园区内的停车场。

　　岳嘉佑扬起头看他：“怎么让方哥开进来了，停外面我自己走进来就行了，你不去公司忙吗？”

　　少年的脸在晨光里显得苍□□致，连睫毛都盛着一汪晨曦。

　　钟珩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岳嘉佑的眼睫：“一会儿见。”

　　时间已经早上八点多，岳嘉佑来不及考虑钟珩是什么意思，以为他是担心自己，摆了摆手：“我身体结实得很，又不是你睡了一次就会坏的，快回去工作吧。”

　　钟珩似笑非笑：“你这说得，是想要我多睡几次，把你睡坏了，才好名正言顺地留下？”

　　理直气壮，毫无羞耻。

　　岳嘉佑自觉说不过他，红着耳朵，一溜烟窜回去换好衣服，溜到练习室后门，趴在后门边，悄悄朝里看着。

　　他以为大家应该已经开始了练习，然而刚刚扒上门，门就被人从里面一把拉开了，肖宙一个弹射飞扑过来：“嘉佑哥！你还好吗！今天能不能练习！不能的话千万别勉强！”

　　练习室里，其他七个人也都在，虽然不是每个人都看着岳嘉佑，但大家似乎都在等着他的样子。

　　岳嘉佑无奈地笑了笑，安抚性地拍了一下小朋友的肩膀，把他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这不好着呢么，你应该问关天华有没有事才对。”

　　论战斗力，关天华的战斗力哪有自己高。

　　更何况，关天华如今要面临的是法律的制裁，事件的性质都完全不一样了。

　　肖宙摇了摇头，没来及说话，被岳嘉佑扒拉下去了。

　　他哥过来敲了敲小朋友的脑袋：“不是和你说了不许问这个吗！”

　　岳嘉佑以为他们是在担心自己有心理阴影，连忙摇头：“没事，我真没事，不过我们还是不聊这个了，练习吧，对不起大家了我耽误了一下午。”

　　肖宙被肖宇拉下去的同时，对面练习室的门被人一把拉开，卓一泽一边喊着，一边扑了过来：“岳岳！你有没有事！关天华没把你怎么样吧！”

　　比起肖宙，卓一泽的体重要重了不少，带着岳嘉佑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

　　问的同时，卓一泽毫不矜持把岳嘉佑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连头发丝都没放过。

　　VJ大哥跟着把少年们的互动都拍了下来，工作人员在旁边忍不住笑了：“你看看他们，一个个的，从昨天开始都被急坏了，练习也不肯好好练，拍摄也不好好拍，就等着你回来。”

　　大家都知道岳嘉佑昨天经历了什么。

　　工作人员和练习生不一样，大家都是成年人，清楚什么可以说，什么不可以说，都只是微笑着说了几句，没有流露出卓一泽和肖宙那样的关心。

　　她们毕竟都只是工作人员，不适合和练习生有过多的接触，更不适合介入练习生的个人生活。

　　但岳嘉佑平日里在园区对工作人员的态度一向很好，小孩儿的身世大家都知道，本来就心疼得很，这回更是心软，好几个小姐姐都忍不住关心。

　　一时间，练习室里一副诡异的合家欢家庭伦理节目氛围。

　　岳嘉佑不得不再次强调：“我真的很好！心理状态稳定，身上没受一点伤！”

　　“你没事就好！可算是回来了！”确认了岳嘉佑真的十分安全，卓一泽眼泪汪汪地从岳嘉佑身上放开手脚。

　　李异在他身边似笑非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岳嘉佑：“你们关心的有没有事，真的是同一件事吗？”

　　卓一泽一愣：“啊？”

　　节目组的练习生有三类。

　　一类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特权，明目张胆带着手机，导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比如家世惊人的胡俊。

　　一类是岳嘉佑这样，偷偷摸摸带着手机，导演也不好意思没收的。

　　还有第三类，老老实实真的上交手机的老实孩子。

　　卓一泽，一个满头红毛，每次舞台造型都又奶又A的Rapper，爸爸是知名导演，业内大佬，妈妈是老牌影后。

　　怎么看，他都应该是第一类。

　　然而卓一泽是那批老实孩子。

　　他没刷微博。

　　在隔壁《Circus》组也没啥朋友，隔壁组和岳嘉佑毕竟是竞争对手关系，就算有人刷了微博，知道了昨天凌晨发生过什么，也不会公开讨论竞争对手的私生活——

　　这种行为，俗称没品。

　　肖宙挠了挠头发，悄悄凑到岳嘉佑耳边：“哥，你老实说，你今天真的能练习？”

　　岳嘉佑手忙脚乱窜到墙角，脸涨得通红：“你在说什么呢！肖宙你才十四岁好吗！”

　　“我啥也没说啊？”肖宙一边被他哥拖走，一边挣扎着。

　　卓一泽也被隔壁过来的胡俊拎着领子，带了回去。

　　练习室里总算安静了一点。

　　除了肖宙，练习室都是成年人或者十七八岁接近成年的年纪。

　　练习生们对岳嘉佑和钟珩的关系心知肚明，就连没合作过的封如冰和傅乐童也隐约揣测到了，大家基本上都还算有分寸，没有追着岳嘉佑问什么。

　　站在边缘的李彦生客客气气地和岳嘉佑打了个招呼，关心了几句，转过去的时候，有些狐疑地看着众人。

　　他早上也看过微博了，是蹭了隔壁组室友的手机。

　　虽然一直知道岳嘉佑和钟珩是绑定关系，但因为之前几次分组从来没有和岳嘉佑在一个组的关系，李彦生对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周围人的看待方式都不太了解。

　　他自己是个铁直，性格也有些迟钝，一直以为钟珩和岳嘉佑只是普通的绑定、营业。

　　然而早上看了看自己这边组里的态度，越发觉得奇怪了。

　　如果真的是营业，肖宙的问题是从哪里来的？

　　岳嘉佑的朋友们一致的缄默又是怎么回事？

　　李彦生还在奇怪的时候，练习室的门被推开了，钟珩和林栖洋走了进来。

　　“大家，我们来看看你们练习的进度，顺便也来给你们上最后一次课。”林栖洋笑着和练习生们打了个招呼。

　　知道要开始聊天，练习生们粉粉自觉地盘腿坐下，免得出现让导师尬站着的情况。

　　大家陆陆续续坐下，岳嘉佑还靠在墙边，半倚着。

　　钟珩悄无声息地到了岳嘉佑身边。

　　靠在墙边的少年斜了一眼钟珩。

　　感情他早上跟了进来是因为自己也有录制任务。

　　想到早上自己还自作多情，以为钟珩是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岳嘉佑悄悄在镜头外翻了个白眼。

　　他其实也想做坐下，但地板太硬了。

　　昨晚的一番折腾之后，对走位其实影响不大，真正不舒服的是坐下的时候，尤其是面前的木地板。

　　岳嘉佑一脸犹豫——

　　要是大家都坐下了，那他肯定也只能坐下，否则也太突兀了一点，到时候又要被拿去做文章。

　　眼瞅着最后一个站着的虞汐也坐下了，岳嘉佑咬咬牙，打算硬生生坐下去。

　　“坐着，别乱动。”钟珩不动声色地脱下外套，折了折，在岳嘉佑还没坐下前塞到他身下垫着，丝毫没有顾忌对着他们的镜头。

　　目睹一切的李彦生愣了愣。

　　他俩……玩真的？

　　察觉到李彦生自我怀疑的目光，岳嘉佑微笑着给了李彦生一个肯定的眼神：

　　相信自己，你没猜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整个练习室里，最后一个不知情的人，也沦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