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杨夜聊了一上午, 一起吃了早餐和午餐，氛围太好，以至于顾良放松了警惕, 恍然间以为回到了以前两个人朝夕相伴的日子，于是他无所顾忌, 就当着他的面接了这样的电话。

　　挂了电话后, 顾良自己也觉得他的话有点歧义，似乎容易引起误会。

　　可是他不知道怎么解释, 放下手机, 默默低头把剩下的甜品吃了。

　　顾良不主动说, 这种事杨夜也不好问。

　　于是杨夜尽管心里别扭，但他只有把剩下一点红茶喝了，并没有再说什么。

　　离开餐厅, 下电梯，两人一路无言。

　　气氛尴尬而又有些微妙。

　　直到电梯门打开，看着顾良打开手机的时候, 杨夜问了句：“你怎么回去？”

　　顾良扬了下手机。“我准备叫网约车。”

　　杨夜：“进电梯，去地下停车场, 我司机过来接我了, 顺道送你。住哪儿？”

　　顾良：“不用了。我家离这有点远。”

　　杨夜：“你这人有时候还挺别扭。”

　　顾良：“？”

　　杨夜：“给你安排好房间想出去住。跟我面试又不是偷情却怕人知道。送你回家也不让送。以后工作中可不能这么纠结。”

　　什么跟什么？

　　顾良：“哎不是，我——”

　　杨夜：“正好认识下司机。以后都是同事了。嗯？——顾总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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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钟后, 气氛依然尴尬而微妙。

　　只不过位置从电梯换到了车里。

　　两个人坐在后车座上，各自盯着一边窗户，双双都没有言语。

　　顾良盯着窗外不说话，汽车钻进小隧道的时候, 他能从窗户上看到杨夜的倒影。

　　瞥了一眼他的倒影，顾良心想——他刚胡扯什么呢？什么偷情？果然误会了？

　　可自己能说什么？“我没男朋友, 更没跟人同居”？

　　这种话说出去才奇怪啊。

　　算了，继续沉默吧。

　　杨夜也从车窗瞥了顾良一眼，只是时间错开了一秒，所以两个人的眼神没对上。

　　杨夜心里想的是——他怎么什么话都不说？不会生气了吧？我刚那句话是不是过火了？要不下周他来上班，给他买点刚才那种甜品？他好像挺喜欢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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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良跟杨夜和司机道完谢，上楼回了家。

　　家里段易正在吃外卖。

　　暗叹了一声自己这一家的人居然都不擅长做饭，顾良走过去问他：“昨晚加班那么晚，公司没事儿吧？有事儿可以找我商量。”

　　“没事儿。”段易吞下一口饭，说，“你自己都那么忙。我自己能解决的，就不找你了。”

　　段易暂时借宿在顾良家，就是因为他们公司遇到点资金周转的问题，他把自己的房子卖了。那房子是他妈、也即顾良的小姨妈攒了许久给他买来，让他娶老婆用的。

　　现在他把房子卖了，骗家里说他还在那房子里住，由此，他不敢回家，就暂时住在了顾良这里。

　　男孩子有拼劲儿敢创业，顾良对段易是支持的。

　　段易跟他非常不一样，他从小成长轨迹都很稳，段易虽然调皮，但他是个求变求突破的人，顾良觉得他很能闯出一番成就。

　　所以顾良也就没有过多过问和干涉他在做的事情。

　　他得让段易自己闯，他不能过多指手画脚。

　　不过，和段易一起骗小姨妈这件事，顾良还是有些顾虑，总觉得这不是长久之计。

　　顾良想了想，问：“姨妈没让我们回去吧？”

　　“问过，我说我们忙。过阵子咱俩再去看吧？”

　　段易感觉自己从顾良眼里看出了什么，“哥！你不会卖我吧！”

　　“不会。你又不是胡闹。创业么，难免有风险。不破不立，我觉得你很勇敢。”

　　顾良给自己倒杯水，慢悠悠喝一口，再看向他，“不过到时候，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段易好奇，“哥你……你最近真的有点奇怪。你居然也有什么事情想骗我妈了吗？”

　　“不是骗她，就是……到时候再告诉你吧。”

　　小姨妈不仅操心段易的婚事，也操心顾良的婚事。

　　怎么跟她出柜，是顾良需要考虑的一个问题。

　　不过顾良觉得这个问题也不算太急。

　　现实不比游戏。游戏里涉及生死的时候，人的本性都暴露得淋漓尽致，他和杨夜两个人能通过这种游戏，很快看到对方人性中的闪光点，产生欣赏的感觉，继而喜欢上对方。

　　当然了，紧张刺激的环境中，吊桥效应也确实是感情快速升温的一个原因。

　　但现实里没有这些。他们只能慢慢相处、循序渐进。

　　不过除此之外，顾良隐隐能感觉到——杨夜现在太难搞了。

　　按明月的说法，离开系统后，玩家们的记忆可以消失，但有一些对人影响至深的东西，是难以一下子消除的。

　　顾良忍不住会想，是不是自己最后骗杨夜的时候，真的对他的内心产生了很强烈的冲击，以至于……他潜意识里一直怪自己，或者说因为那件事，他的内心不知不觉形成了一道保护装置，让他不敢轻易陷入某种感情中，免得重蹈覆辙？

　　路漫漫其修远兮，顾良将上下而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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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顾良去了宁越上班。

　　他先跟顶头上司老李侧面打听了一下，并没有听到二世祖简博明要开除自己的事。

　　估摸着简博明最近要拉拢人心、要争权，那晚虽然狠话对顾良放了，但其实他不敢闹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传闻。

　　不过尽管简博明不提开除顾良的事，顾良也决定离职了。

　　他先给老李提了离职的事，再用内部办公系统提了离职流程，事情到这里都很好办。

　　离职环节中最难办的事，是对自己一手搭建的部门、一手带起来的下属们告别。

　　晚上顾良请了一个部门的人吃饭，饭后说了这件事，大家普遍挺伤感的，那几个小姑娘全都哭了，尤其曾雯雯是哭得最厉害的，哭哭啼啼说：“是不是我那天犯了错你才要走啊？”

　　“不是。是我在这个位置坐很久了，早就想换个环境，找点突破了。宁越的平台不错，你们好好干，以后一定前途光明。工作生活里有问题，依然可以找我。”

　　顾良说的是实话，二世祖争权的事，毕竟只牵扯高层和部分中层的利益，这帮孩子们不会受多大波及。就算宁越被折腾黄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撑个五年不成问题。而这五年里，宁越还是个很好的平台，他们留在这里能学到不少东西。

　　抽空去淮余跟高倾和人事见了一面，确定了薪酬待遇，签了合同，再花两周时间完成了工作的交接，十月下旬，顾良正式成为了淮余集团的员工。

　　顾良一开始帮杨夜处理的还是收购华茂之后的架构和人员调整事项。

　　大概花了一个多月时间，这部分工作总算完成，顾良就和大家一起搬办公区了。

　　刚收购华茂的时候，淮余过来了一部分人，和华茂还能留下的老员工一起在华茂的老写字楼这里办事。现在架构彻底调整完成，大家要一起搬到淮余总部。

　　总部那边重新规划了办公区，华茂大部分能留下的老员工都搬了过来。

　　至于华茂老的写字楼，杨夜留了一层用于自家员工办公，因为写字楼旁边有个大卖场就是华茂一家盈利还不错的老店，这些员工需留在那里管理店面。剩下的楼层，则都租了出去。

　　如此又过了一个多月，时间走到快十二月。

　　比起从前，杨夜这段时间轻松了不少。首先是他上次出事儿后，他爹亲自面试了几个高管接管不同的业务；其次就是他现在有了顾良的分担。

　　杨夜越来越觉得，自己聘顾良为助理的决定简直英明神武。

　　顾良懂业务、够严谨、工作极为有条理，看合同什么的也够靠谱，比价格高、还不一定专业的外聘律师好用多了。

　　再说了，现在顾良办公室就在他隔壁。杨夜自己的大办公室保密性很高，门上有密码锁，但顾良的办公室靠门这一边用的是钢化玻璃。杨夜走出自己办公室，走到玻璃前一望，就能看见在认真办公的顾总助。

　　杨夜和顾良的办公室并列，两个办公室的大门都靠在一起。

　　两个办公室外面是私人秘书区，有三张办公桌椅，这里是高倾这种私人秘书办公的区域。

　　如此，总裁和总助办公室加秘书办公区在一块，继续往外，就又有隔档，与其他的公共办公区分开来。

　　靠近总裁办公室的公共办公区，坐的是杨夜的秘书团，跟高倾不一样，他们主要是业务秘书，对接集团不同的业务模块。再往外走，就是其余职能部门了。

　　这日，高倾在给杨夜安排行程，见总裁办公室门推开，她抬起头，一句“杨总”还没喊出来，杨夜摇摇头，轻声道：“没事儿，继续工作。我出来透透气而已。”

　　出来透气？不会吧。

　　高倾心说您的办公室那么大，里面有休息间和浴室不说，还带一个大露台，上面有修剪整齐的宽阔草坪，可以打高尔夫；露台上还有一个小型的露天游泳池……

　　您不去露台小花园透气，跑我这小小的秘书区透气？

　　然后高倾就发现，杨总转了个方向，在透过玻璃窗瞄里面的顾总助呢。

　　高倾但笑不语——啧，当初怎么不在你的大办公室里隔一个总助办公室出来？那你不是从办公桌上抬起头就能看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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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而言之，杨夜这段日子有着从未有过的舒心。

　　不过又过了两周，他就有那么一点烦了。

　　——他的秘书办公室来了新人，是一个叫李晓玉的萌妹子，听说是顾良亲自招的、还是他手把手亲自教导培训的。

　　顾良招到李晓玉，其实也是一件非常巧合的事。

　　他那边太忙了，他需要一些人帮他处理一些基础工作，杨夜的业务秘书离职了一个，转岗了一个，其他的手上事情都很多。没有现成的人给顾良用，他得重新招。

　　那天他在会议区开完会，上电梯的时候，遇到一个双手拿着简历的HR。

　　HR左手拿的简历是通过的、右手拿的则是被刷下去的。

　　HR见着顾良，打招呼：“顾总助。”

　　顾良问她：“刚帮哪个部门招人？”

　　HR道：“帮财务中心招的。”

　　顾良：“麻烦把筛掉的简历给我看看。我那边也缺人。”

　　“行。”HR赶紧把简历递过去。

　　顾良翻了翻，就这么意外看到了李晓玉的简历。

　　李晓玉是学财务的，投的是财务核算专员的岗位。顾良问了句：“她怎么被刷掉了？很多资格考试，她都过了，按理还不错。”

　　HR：“财务那边缺男生。核算部经理说要招男生。这岗只招两个，正好有两个男生……”

　　顾良便道：“让她来我这儿吧。明后天安排一场面试。你看她有没有时间。”

　　HR：“行。不过顾总助，我得提醒你，这是应届毕业生的冬季招聘，她还大四，不能立刻入职，只能先实习，没法保证全勤。明年他们还有论文要交。你那边合适？”

　　顾良点头：“没问题。”

　　说是面试，但顾良主要是想了解李晓玉的求职意向，毕竟他给的职位跟李晓玉最开始投的岗位很有差距。

　　“你有打算接受别的公司的Offer吗？比如会计师事务所？那边会不会跟更符合你的求职意向？”

　　“那边当然是我最优的选择。”

　　李晓玉回答得诚实，“不过事务所那边招聘很早，九月份开始就有很多招聘活动……我前段时间出了点事，一直在住院，就错过了。后面有些零星的招聘，就不太好通过了。国内的事务所暂时不考虑的话，我还是想投公司试试。”

　　顾良道：“我可以诚实告诉你。财务中心那边没要你。不过这跟你的专业能力无关，他们有别的考虑。但我这里挺希望你到我这里来。我这里是为总裁办事的，责任心一定要强。其实你之前见义勇为什么的事迹，我都知道。所以我觉得你很符合我这边的用人需要。”

　　“唯一的问题就是，我这边不是财务岗，跟你学的专业有很大差别。但你不用担心，来这里处理很多业务问题时，你的财务背景会对你非常有帮助。再来，在这里能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业务，其实比你在财务部门做核算的话，眼界上会开阔很多。当然了，我们部门跟着总裁的时间走，加班会很多。这点我也得提前告诉你。”

　　“所以，你能接受吗？”

　　“我……我接受！”

　　“那就先来试试吧。反正还是实习期。等实习期结束，大家都还有双向选择的机会。”

　　李晓玉就这样进了总裁办，挂职是总裁办公室业务秘书，但实际归顾良管。

　　不过李晓玉进来之后，确实要比她想象中的加班还要多。

　　这主要还有高倾那边的原因。

　　高倾是个有追求的职业女性，不想一直当私人秘书岗位，她想往管理岗转。

　　她跟杨夜谈过，经协商一致，杨夜让她去管人力资源了。

　　不过高倾得招到合适的人，才敢放心走。

　　正好顾良招了李晓玉，高倾最近有很多培训要参加，就把一部分私人秘书要做的简单工作又分给了晓玉姑娘。

　　这天，杨夜开完会回总裁办公室，路过高倾的位置，看到了眼生的李晓玉。

　　看了她几秒，杨夜想起来了他听说到的情况——这姑娘是顾良一眼看中亲自招的、亲自培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