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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小酒怡情

肉肉喵 20551字 2023-01-11

  东池国, 铸城, 相府。

  园里的侍女们连着好几天没有捡花辦, 总算是能互相儿地揉揉腰了。

  “看了大半个月的花,总该看腻了罢。”

  “也不是啊,她都说不会腻的。”

  “哎, 不过也没怎的见了小姐的。”

  “管她呢,不叫我捡花瓣我就谢天谢地。”

  那花瓣寻常不过一个大拇指盖般大, 为了不弄脏都得一个一个细细挑捡起来, 还得分着色儿装, 装了给人撒下来再捡,可不把她们整怕了。

  她们几个侍女是不怕了, 不过相府里几个管事的就成天提心吊胆。

  “小……公子。”

  看院的管事一见了自家小姐闺院里出来的人,愣是把小姐二字改了口,头次的时候没认出来这一身青色长袍,头戴巾帻的人是自家小姐吃了个大耳光, 这回可不敢再犯。

  “嗯,好好看院。”风歌把手里折扇一打,招呼着后头一身黑色长袍,同样丝发用巾冠遮缠起来的南无便出了相府。

  几个管事捂着轮番被教训得有些肿的脸哑口无言。

  相府的风歌小姐貌美是出了名的, 任性也是出了名的, 不过也没想过她会这般任性,以前任性也不过就是从来不休恤下人而已。

  可是风歌小姐说了, 谁敢把这事张扬让他爹关她禁足,她就把谁的舌头割下来。

  管事们只好暗自祈祷风歌小姐不要在外边捅出个什么搂子来, 要是相爷知道了,他们几个怕也是要掉脑脑的,难做。

  “当时我就说小姐怎么会突然要我准备男子的衣衫,还不让和大管事的说。”

  “就你笨,要是不给她,她即使是出去相爷也容易找到的。”

  “你敢不听她的,看我这脸。”

  “就是,风歌小姐也真是的,每次都用右手,打得我左边这,这这……。”

  头次出府的时候,街面上什么都新鲜,她也不是没出过相府,以前小禅也带她去逛逛庙会,灯节之类的,可是扮成这般还是头次。

  长及足踝的长发盘大半挽起,被巾帻遮了起来,留出一半到腰际,头上顿觉轻了许多。

  出了相府,南无便在头上戴了方斗笠,用以遮掩面上被人言说道的刀疤,手按在腰侧,今日那里有剑。.

  “其实我还是喜欢看着的你面上的疤,因为那是别人没有,只有你有的东西。”

  没有应。

  小跑着离了相府有两条街,风哥便大胆放心地打开了折扇学着男子走路大摇大摆。

  每个步子都跨出比平时大出两份来,青衫下摆便给她弄得呼啦呼啦,一些小家女子从旁过了虽见她生得俊秀却仍是避得远远的,总得好个没教养的公子。

  看看街面上儿的小玩意,再想想前儿吃的那家的面,昨儿吃的那家的烧鸡,今儿或而吃吃那家的牛肉。

  吃饱喝足走一圈,便见着一干穿着华丽的公子哥儿混着往城外走去,于是也跟在人潮中走着。

  “喂,这么多人干什么去?”

  “今日银湖摆诗宴,许多大家公子到场,凑热闹呢。”

  “可我看到也有很多小姐闺车前往啊。”风歌折扇收起,指着道上挤挤挨挨,几乎挪不进前的,纱帐轻摆的各色牛车或马车。

  “公子怕是不是这铸城中人了,各公美公子湖亭吟游,本就是为了□□得个闺私密谈的好名头。”

  风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看一眼南无:“那我也去瞧瞧才是。”

  那男子不过一素灰麻长衣,看样子家世虽是寻常,面上却极是利落爽气,年纪约大二十见长,微是行作平辈礼:“在下当言,请教公子名姓?”

  “风……。”略是顿了顿,一时有些急,看了旁边的人便立时有了主意:“风南。”

  “咦,与相丞府可是有些宗亲干系?”

  “哦,这个,嘿,我这种人与相丞府能有甚干系。”

  “我想也是。”

  于是三人便杂着人群一起前往,路上这个当言倒是见多识广,说着哪家公子如何如何了得,哪家公子最是惺惺作态。

  “最好看的是秀月公子,只是为人古怪刁钻,与相府的风歌小姐齐名。”

  巾帻下一双眼睛这便眯了眯:“哦,倒是想听听这风歌小姐如何个名声?”

  “就说你不是铸城人,风歌小姐都不知道,她的任性和古怪谁个没听过,家里仆丛见了她都是要绕行的,相丞府的妾室哪个没吃过她的巴掌。”

  “这倒也是。”

  不过仍是听着不顺耳,风歌一个劲地拿扇给自己脸上扇着,实在是气不过,转手过扇骨就往当言脑袋上一敲,然后大叹:“听你说话真是有意思,见识了,见识了。”

  头上吃了一记,又被对方这般恭维着,不知该怒还是该笑,摸着脑袋闷闷儿的,忽见人群热闹起来便赶紧指着道上一匹纯白马上身上的人说:“那就是秀月公子。”

  细看这秀月公子,身上冠带一丝不苟,穿着比马儿还要白的袍子,除了头发是黑的,其它都一色的白,看惯花红叶绿的风歌觉得很是怪异:“这有甚好看的。”

  约摸是周边的人都在说好看,唯听得一声满不在乎的声音,马上的人便转头往这看了眼,一双凤眼微是眯起,嘴角露出股不冷不淡的笑意。

  风歌看那人笑得不明不暗,更觉得有些渗,好在只是一瞬间而已。

  趁着当言这会只顾追着人群去看秀月公子,风歌轻轻扯着子桑衣袖说:“如果好看的男子都是他这般的话,我还是觉得喜欢女子比较好。”

  再是慢悠悠地跟着到了银湖边,见许多人都围在湖亭下方看着亭中几人。

  以前也来过这湖亭,只是每次来的时候,闲散人员都被清得远远的,向来她是亭中人,今儿倒置过来,她是亭下路人,于是也学着别人拉着南无一起盘腿坐在了地上。

  听了半晌,别人都在喊好,她却昏昏瞌睡,最后亦是枕着在南无脖上,懒懒的没心思再看:“你听得懂诗吗?”

  “不。”

  “我也是,就觉得这有甚好听的,不过小禅总念给我听,她死了后我才找了几个有学问的先生解给我听,其实念的那些也是在说喜欢我。”

  你说喜欢就喜欢,偏整得那般缠缠绕绕,我这脑壳哪里想得来那般复杂的东西。

  .

  只风歌这般一闭眼,却混然没觉着湖亭高处,衬白里一双黑色的眸子正静看这厢,斗笠下一双眼亦是静静回视着。

  日暖。

  南无静静地端坐着,身前身后的人慢慢散去,勾着她脖子侧枕着她肩的人似睡得越发沉了。

  一动不动,人群散开来,大片的湖光现于眼前的,时有银鱼从水面上跃起,再沉下去,留下隐约的荡动的水纹。

  湖亭里的各家公子也早散了。

  离她们背后三步之处正好是一棵树,很是参天,枝叶像伞盖般撑开来,落下来的花却很细碎,还不到小指盖那般大。

  花瓣落在斗笠上,落在青衣上,有些飘很远很远才会再落下来,落到地上,也慢慢落到那个走近的人身。

  一身纯白衣衫,冠带边一根另色的线都没有。

  “我很喜欢她的样子,长得很可人。”

  他蹲下来,挽起白色的袖子,伸出一支苍白骨瘦的手,伸向她肩上半被斗笠遮着的风歌。

  她出剑向来很快,也可以做到很静。

  剑从左腰侧被拉出,正好立在风歌小脸前寸许,也正好切在那支骨瘦的手上,一抹殷红附着在刃上。

  白衣人抽了口气将手拿回,旁边几个壮实的男子即是围前来。

  “嗯?”

  风歌略是一睁眼,便看见有什么银闪闪的东西在眼前晃了下就不见了,南无扶着她站起来,拉着转身往回走。

  身后有风,有长刀出鞘的声音。

  风歌扭头去看,眼前却是一黑,什么东西盖住了她的眼睛,好像听见有什么东西很快,很快地切开了什么东西,切布一样吗?

  比那还在小声些,还有一些挣扎的声音,她把斗笠摘起。

  眼前是南无比她高些的身子,没有斗笠遮盖的面上一道长长的疤一览无疑。

  她拉着她仍是转过身继续往前边走,走得很快,似乎就是不让她往回看的。

  “刚才好像看见秀月公子了,你们说话了?”

  “没。”

  回得城中大街上时好巧不巧迎面又碰到了当言:“小公子,诗会上怎的没见到你。”

  “我就坐那里呢,嘿。”

  确实到后边因觉得当言在旁边她反而总也有许多不便,所以干脆离得远些的,风歌嘿嘿地笑两声然看想这会又闲了,便问:“这铸城里还有甚好玩的,你领我去?”

  “哦,我晚些便回家了,家里有娘子,要是小公子不介意的话,我正要去书坊,可看看。”

  听见书字,风歌便有些头昏,不过到底也没见过外边的书坊是甚样的,便答应上来,跟着一起前往。

  到了书坊果然都是些她平日里不爱看的书,随意翻了翻便有些意兴阑珊了。

  见她这般,当言就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看你这副打哈欠的模样,或而还是看些有小画的本儿好些。”

  本来就有些想走的风歌听得他说还有好玩的,就强欢来问:“甚样的?”

  于是又随当言行至边角上,指了其中几栏说:“这些看过没?”

  随身翻了开来,倒是没令人头疼的字儿,只一打开来便有些下意识地合了起来:“这是?”

  “就知你这外家人没见过,你慢慢看,我呀,抱着回去陪娘子了。”

  当言自个手里抱着几本便挑着眉笑笑地离去。

  风歌招手把南无叫了过来,指着其中一个图问南无:“你看过吗?”

  南无皱了皱眉,如实答说:“没。”

  于是再上下再翻了几本,竟全是些稀罕的东西,都在教人如何如何夫妻恩爱之类的事物。

  她本就不大爱看些诗文之类的东西,每日看看园中花色觉得世间好的东西便是好的,为何总要再用些纸啊墨的东西去描去写,写出来的东西哪里有眼前看得见的好。

  今日这种画出来的东西着实有些意思,于是再找,再看,再看时便找见了亦有女子与女子如何如何的物事。

  若放在南凉,女子相好不算稀事,可在东池却罕得很。

  阿禅对她有那份心思时,风歌确实大为意外的,今日见得有现成说法的东西在这里,当然觉得更好。

  往来几遍,风歌翻得一张白脸绯红,翻了好几本也没见重样的,于是揣了其中好些,塞给南无:“去那边找那个付了钱带走。”

  南无木木地搂着一堆本儿到了掌柜面前,也不说话,就把本儿往柜面上搁,然后把风歌刚刚给她的银两放到柜面上。

  掌柜把这堆本儿上下看了,又是看着南无,面上花开:“这东西可是稀罕得很,果然是识货行家。”

  无声。

  待南无出来后,风歌便随手拿了最上面的那本边走即看着,不时给南无瞅上一眼:“你看,你有和你那喜欢的这样过么?”

  “没。”

  “你看这个,原来是这般的。”

  于是边看边拉过南无的手与自己的比了比,再按那书上说的,看着她几指修长:“咦,你的好像比这书上说的优等还要再长上几分。”

  还有些硬实,于是眼睛便往手心里去看,掌心有茧痕,脸就有些僵,看了看南无,不过很快就放开。

  把自己的手伸出来看了看:“那照书上说,我的只是差强人意。”

  “胡说。”

  继续往后翻,再又拿给身边的人看:“原来是这样的。”

  于是不知不觉便逛入了夜。

  街上走的这看着像是主仆二人罢,主人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边走边看书,也不知是天边霞红,还是廊下灯笼色,两人面上都绯然一片。

  口干,抬头正好看得最显眼处一个酒字,再回到书面上几行小字:“小酒宜情。”

  于是把这页也再给斗笠下的人瞅了眼说:“我要喝酒。”

  “不。”

  她不敢喝酒,沾酒即倒。

  风歌从来都是别人说不,偏要逆行的人,进了小店就是要酒,还有肉。

  看完的话本拿给南无:“装好,我回头还要再看。”

  “酒来,慢用。”

  这酒闻着有味,看着似水是的,喝了口,辣的。

  呛得流眼泪,吐舌头,肉干。

  哪里有怡情了?

  “南无,你喝。”

  “不。”

  周边的人都是一仰脖一碗尽,咬了咬牙,也学人大口喝酒,呛得清眼两行挂腮畔,小舌半吐,再要喝时,被捉住了手。

  斗笠下的人面无表情,潭深色重,微是摇头。

  到底是没喝多少,出来时仍是晕得不知南背,街上人也少了,摊儿也都收了。

  风歌眯着眼一手搭在南无肩上,只觉眼前房屋交叠,分不出来哪里是门,哪里是墙,哪里是道。

  南无把一堆沉沉的本儿扎着背在背上,微是弯腰仍是嘟囔着说小酒怡情都是骗人的风歌抱了起来,横在怀中。

  东池国,铸城,近海,远处有海潮,天上有夜蓝有明星。

  风歌被酒意烫红了的脸搁在南无的颈间,眼睛一直往上面看,然后叫着说:“还是头次见到没有星斗的长天。”

  于是整个人慢慢认低了个来,南无把她架在屈着的腿上,把斗笠支到了身后,她眼前就一下子敞亮开来。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数着数着手就往眼前点,指着南无的左眼一颗,右眼两颗:“这里的光才好看。”

  虽是夜有些稍深,可街上到底还是有人的,于是便看着一面目吓人的大公子抱着一面色绯红的小公子走在路上,衣衫在南风中织成一片。

  小公子的手在大公子的脸上摸来摸去,小嘴也是在脖子上吃来吃去。

  摇头,摇头,东池的男风之好是越来越盛行了。

  “南无。”

  不应。

  “南无。”

  不应。

  风歌搂着南无的脖子,越是不应她,便越发地叫她的名字,几声不应,便咬了她的耳垂:“你现在还是不喜欢我么?”

  再松开来看时,耳边红了,面上也红得很于觉得脸红起来的人好看,再又是随前去,咬得越是重了些:“南无说你喜欢我。”

  半呃了声,不是她本意要开声的,只是心里突地跳了下,感觉脑袋有些蒙失了语,大概是酒量差到闻也不能闻的。

  不过今日的酒掺着她身上的味儿,闻着很是沁心。

  到府中后院里,几个管事的已然急出了眼泪,这会见了两个终于回来,都齐齐地软在旁边,各自抹着额汗。.

  不过仍是有些担心地看着睡在南无怀中的人,细看了番确认是酒醉不是出什么大事才完全松了气,然后叮嘱南无:“小姐哪里像是会喝酒,记得回了屋给她把衣服换下来万一给老人闻到酒气呢,还有得用热水擦身子别感冒了……

  各种叮嘱了一番,见南无不应声也是有些无可奈何,谁让小姐现在身边就这么个鬼一样的侍女呢。

  进了屋把人放到铺上,把背上一摞画本儿放到旁边的,将身上的剑放到旁边然后才来给风歌解衣带。

  略是一动铺上的人就醉醉地要说话:“喜欢就要说喜欢,说出来才知道,不然我这种脑壳的人,不懂那些的。“

  外衣一层,深衣一袭,单衫一件,只能扶着靠在身子里方才能轻轻地褪下来,只剩她早时帮缠上去的一圈绑带。

  南无即是不缠也是不容易被人看出来女身的,可风歌身子虽是薄弱些,身前却比她要显些些,于是帮她缠的。

  缠时人是醒着的,解时就没得那般容易了。手总要环到前边去再从手边绕过才只一圈,今早儿大约是缠了有七八圈,如此一下又一下。

  平常本就是做起柔细之事来显得笨拙不堪的,此番总也会碰到风歌的细胳膊儿,或又总是从前边环过的时候摸到些软乎乎的。

  拿剑从来都不抖的手,这会便有些颤颤而动。

  总算是都解了开来,再把人儿平放到床上,先合着被儿盖上,又到下房取了热水来给她擦身子。

  打回水来时,被里的人早把被儿踹到了一边,身上平日该是遮得严实的地方全都露了出来。

  平日沐浴都是她在旁边看着,她在旁边侍候着,见得多了以为惯了,今日再见不知为何分外不同,眼睛不敢直看。

  尤其那张脸,红红透透的,唇儿也总是时不是崩出几个字来,听不大清楚,不过只要咕哝一声南无二字时,她心里就一下子能分明觉察出来,跳一下跳一下的。

  擦身子倒不算难,还是像平时拭身子那样,一寸寸地拿着帕子磨磨擦擦,可分明这般轻量的事情,手动着,额上却直渗汗。

  总有哪里不得意,尤其越往下的时候,只是听着风歌轻微的呼气声,她都如雷在耳,手还是有些颤。

  手放在她心口处,两边很软,于是便停了停,一停就被抓住握着,风歌仍是闭着眼的,只手紧拽着她的手腕往边上放了放,嘴里还是略有酒意:“看这页,画上的两个女子。”

  口干。

  于是便想起小酒怡情,由是咽了咽口水。

  总算是按着管事叨着的意思弄完了,再捡了被给床上的人盖实,默然端坐好一会,然后身子不那般热了才取了旁边的长剑。

  油灯半枯,没再添。

  取了革布将剑上已然有些干涉的血印抹去,抹时不时转眼来看睡得安然的人儿。

  收起长剑,藏于旁边暗处,再把满是酒气的衣衫和斗笠都另外放了起来,再又来收拾今日买的零星物事,画本便一一都铺了开来。

  字少,图多。

  上皆是女子相合,引指而交,或上下之势,或前后合之,或交股……

  面红,再是放落一边拿布盖起来,再取了自个锦被,于旁边矮些的仆位卧下。

  平日闭目即能眠,不知为何,此际辗转不能睡,明明风歌睡在上榻,却总觉得她呼出的气儿总在耳边萦绕。

  只好睁开眼看着,看着上榻里不时伸支粉耦伸出来凌空拍一下,偶又是一句轻飘飘的梦呓声,

  即是含糊不清,可只要她叫南无二字时,心仍是能突突地便跳一下的。

  于是暗暗应了,应了时再来睡便踏实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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