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祎自从回国, 就没再更新INS了。

　　一方面因为忙，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让一些人了解到她的近况。

　　比如韩笑。

　　那次见面之后, 顾祎正经过了一段相对安静舒心的日子，韩笑不再出现在她面前, 也不再打电话过来。只偶尔，她会经由一些人和事，会回想起从前。

　　年少的光阴啊, 光鲜亮丽, 却又脆弱无比。

　　又是一个从回忆中醒来的早晨，顾祎伸了伸懒腰。久违地登陆了INS。

　　许多朋友留言询问她的情况，她一一回复。随后, 她又评论和点赞了几个人的新动态。最后，视线停留在一条留言消息上。

　　时间显示是5天以前，也就是上周日晚上, 韩笑给她留言：我离婚了。

　　简短的四个字，顾祎在心里默读了一遍，顿时感到一阵气闷。

　　表面上，她想说，韩笑离不离婚关我屁事, 就算我要在意, 不也应该是拍手称快那种吗？可她既没办法洒脱地不屑一顾，也不会为这件事感到高兴。

　　韩笑想表达什么？

　　不自觉地，顾祎又陷入到回忆里。

　　韩笑的父亲从前是顾英杰的司机，因为性格敦厚老实, 做事严谨周到，颇得顾英杰赏识。更巧的是，韩笑和顾祎同年同月出生，韩家只靠韩笑父亲的那一份工作收入，生活有些捉襟见肘，于是顾英杰便将他调职其他部门好心相帮，后来他提出想要创业的时候，顾英杰甚至大方资助各种提携。直到顾祎被退婚之前，韩笑家的公司，还是在依靠顾家活着。

　　而韩笑，从幼儿园开始，一直都跟顾祎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从刚学会走路开始，到她哭着对顾祎坦白和陆文康的纠葛以前，她一直都跟顾祎形影不离。

　　顾祎记得刚认识崔西的时候，崔西已经是大学生了，她才刚上高中，崔西第一次见到韩笑的时候，问顾祎：“这就是你那个小跟班儿啊？”

　　当时韩笑并没有表露情绪，只是在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韩笑才默默坐在一旁抹眼泪。

　　顾祎安慰她：“崔西没有恶意，她就是说话不太好听，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她从小到大接触的都是政商的大人物，可能我们顾家在她眼里都不算什么呢，你不要多想。”

　　韩笑哭着说：“她说的没错，我爸是顾总的跟班儿，所以我也是你的跟班儿，我从小就知道。”

　　“但是我并没有那样觉得呀！”顾祎情急道：“我一直都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没有人可以替代，所以你也不要那样想。”

　　所以有些时候顾祎会觉得，韩笑会做出那种事，是源于她从小就根深蒂固的自卑感。但这并不能成为顾祎必须要原谅她的理由。

　　突如其来的饥饿感，将顾祎从回忆中拖拽出来。顾祎看一眼时间，上午十点了，夏昭昭应该起床了吧？

　　作为一个年轻的店总，想要领导比自己年长的下属，有几点是必须要学会的，比如说，以身作则为员工树立榜样，像当初刚来的时候把招商部留下开会加班，顾祎也是全程都跟着的；再比如说要向经验丰富的、了解项目本身的员工虚心求教，顾祎也是这样做的，向李总等人包括夏昭昭在内，她从他们身上获取了不少信息知识；再有，就是最重要的，沟通和交流。

　　但这种沟通交流，却又不是融入他们，年轻的领导，不要想着去融入员工当中，因为你永远不可能融进去。适当地让人保有敬畏之心是好的，却又不能高不可攀，但也不能像她的上一任蔡总那样，和员工打成一片，结果就造成从上到下，懒散的风气盛行。

　　顾祎从小跟着顾英杰耳濡目染，业务水平不说，人心却是没少琢磨。所以每次开会，谁做出一个什么表情动作，她一打眼儿就知道那人在想什么了。

　　所以，这也是她说要请夏昭昭吃饭的初衷。

　　别看夏昭昭什么时候见到她都是笑眯眯地，但她总是占用人家的休息时间，正常人都会有怨气，哪怕她手里握着人家的饭碗，人家其实也没有必要这样天天围着她转。

　　这只是她对手底下员工的一种奖励方式，并不是因为觉得夏昭昭是她的四个C小姐姐。顾祎刻意在心底强调了一遍。

　　××××

　　虽然顾总说中午见，但夏昭昭完全不敢睡懒觉，早早起床后下楼去吃了个早餐，回来后开始化妆、挑衣服，仿佛是去赴一场重要的约会一般。

　　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感慨了好几遍“我怎么这么好看”、“我出去说自己24也有人信吧”、“我这样站在顾总身边应该也不会拉低她的颜值”。

　　感慨了一阵后，终于冷静下来，嗯……洗完头以后果然会有那么一段时间脑子是进水的状态。

　　不过……她又瞄了一眼镜子，看着是真的年轻，只是还是没有人家顾总长得好看，顾总怎么那么好看呀？

　　夏昭昭低头看了看手机，已经10点了，顾总还没打来电话，是不是忘记了约饭的事儿？要不要打个电话问一下？可是又觉得催促领导不太好。她纠结了一阵，在客厅的沙发上端坐了十分钟，趴在阳台窗户向下又张望了十分钟，最后对着手机发呆了十分钟，还是决定打个电话问一问。

　　电话刚一接通，那边就响起顾祎的声音来。

　　“喂？”顾祎还躺在被窝里，虽然饿，但并不想起床。

　　夏昭昭突然愣住。这一声“喂”，那么绵软，又仿佛带一丝起床气和撒娇的意味，真的不是菜狗子吗？

　　顾祎接起电话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是夏昭昭没错呀，怎么不说话呢？往常夏昭昭的开场白一定是“你好顾总”，不打招呼也就算了，明明是她打的电话却又一言不发是什么鬼。

　　“怎么不说话呀？”顾祎皱眉问。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就连句式和文字都一毛一样，夏昭昭险些脱口而出“菜狗子！是你没错吧！”

　　“夏昭昭你是不是没睡醒呀？”顾祎严重怀疑这个人是睡得迷迷糊糊的情况下打来的电话。

　　听到顾祎连名带姓地叫自己，夏昭昭顿时清醒了过来，连忙回答说：“是这样的，顾总，我已经想好要吃什么了，随时都能出发。”

　　顾祎“哦”了一声，“我还没起床。”

　　“不着急，要不然我过去找你也行，吃饭的地方离公司挺近的。”夏昭昭要是早知道顾总睡懒觉了，打死她也不会起那么早，然后傻呵呵地坐着干等，幸好打了这么一个电话，不然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十二点半的时候，两个人终于在一家火锅店坐了下来。

　　“顾总，九宫格可以吗？”夏昭昭照例询问顾祎的意见。

　　“可以。”说完不等夏昭昭再发问，又说：“你就按照你平时吃火锅的习惯来点菜吧，我一般都吃。”顾祎感觉自己已经饿扁了，吃什么都一样。

　　于是夏昭昭在菜单上勾勾画画了大约一分钟，又抬头问坐在对面的顾祎：“顾总，喝什么？”

　　一般来说吃麻辣火锅，顾祎会配酸梅汁一类的饮料。

　　“可乐还是啤酒？”对于夏昭昭来说，火锅的标配就是这俩。

　　顾祎想了一下：“啤酒吧。”可乐也不解渴，而且会越喝越辣，还是啤酒好一点，正好今天上午看到韩笑的留言一直觉得心里堵得慌，喝一点酒顺一顺。

　　夏昭昭随即转头对服务员说：“啤酒先来6个吧。”

　　顾祎：“……”

　　等酒菜上桌的时候，夏昭昭从包里掏出几块独立包装的小饼干递给顾祎说：“顾总饿坏了吧？先吃两块饼干垫一垫，这个里面夹的是麦芽糖，有一点点甜，但是一点儿也不腻，很好吃的。”

　　顾祎有些迟疑，夏昭昭递给她吃过的零食水果，多数都是坑啊，这回又不一定是怎么回事儿，没准儿又有新的体验。

　　“没事儿，我不饿。”顾祎婉拒。

　　“真的好吃，不骗你。”说完，夏昭昭先撕开一个包装袋自己吃了一块，然后又撕开一袋递给顾祎。

　　顾祎咬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好吃吧？”夏昭昭笑着问她。

　　顾祎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知道是不是由锅里升腾而起的烟雾太浓烈的缘故，隔着这烟气看夏昭昭，居然会觉得她今天比昨天好看了一些。

　　服务员提着啤酒过来，问道：“啤酒启开几个？”

　　夏昭昭：“全启开。”

　　顾祎觉得夏昭昭一定是很能喝。

　　“对了，顾总，我今天早上收到制作厂家发来的照片，旋转木马已经制作完成四分之一了，你要看一下吗？”夏昭昭说着解锁手机，准备给顾祎展示图片。

　　顾祎本来想说不用，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但难得夏昭昭在休息的时候还心系工作，不能打消人家的热情啊，于是她回答说：“好，我看一下。”

　　于是夏昭昭找到和供应商的微信聊天记录，点开第一张图片后，递给顾祎：“虽然只完成了一小部分，但我已经能预想到成品出来是什么样了，应该跟我们的设计图差别不大。”

　　顾祎点点头：“不错。”她滑动屏幕把图片都看完后，准备把手机还给夏昭昭的时候，习惯性地把手机界面返回到桌面状态，又突然愣住。随即心跳开始加快，愣愣地看着夏昭昭从她手中接过手机，然后盯着夏昭昭看了好几秒钟，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没看错的话，夏昭昭的手机里，有手游版的PUB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