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钟, 顾祎提早来到办公室，把财务经理叫来又叮嘱了几句关于配合审计的事情。聊完以后, 看时间还早，夏昭昭应该还在店里, 于是打算叫夏昭昭过来说几句话。

　　她刚掏出手机准备给夏昭昭发信息，刘丹敲响了她办公室的门。

　　“顾总。”刘丹直接开门走了进来，“有一位姓崔的女士找您, 说是您的朋友, 刚才我看您在忙，所以让她先在会客室里等了。”

　　“姓崔？”顾祎微微皱眉迟疑了一下。她的朋友当中，崔姓的没有几个, 而唯一的女性，就是崔西了。但是崔西怎么可能会来公司找她呢？

　　崔西一向最讨厌办公室这种地点了，她说一进这种地方就感到无比的压抑, 还说自己以后如果开公司，肯定把工作的环境弄得跟游乐园似的，才不能规规矩矩地弄这么些格子间，一看了就脑袋疼。

　　所以基本上顾祎也从没听说崔西去过哪个朋友的公司。而且按照崔西的个性，就算要去, 怎么可能会乖乖地在会客室里等着一声不吭呢？就算不直接打电话叫顾祎把办公室里的人撵出去, 估计也会直接破门而入。

　　顾祎心存疑虑，但还是对刘丹说：“把人请过来吧。”

　　“好的，顾总。”

　　刘丹关门离开，往会客室走去, 恰好在走廊遇见了夏昭昭，于是跟夏昭昭打了一声招呼。

　　“夏姐，一会儿去开会你坐公司的车还是跟你们企划的走？”公司的车坐不下那么多人，所以郭阳和魏晓雪得自己打车过去。

　　夏昭昭说：“我跟他们一起走，你不用等我了。”

　　“行，那一会儿我跟我家经理就直接走了，你们也看着点儿时间，别去晚了。”

　　“放心吧。”夏昭昭这会儿稍微有点儿精神了，没有上午那么迷糊。她又问刘丹：“顾总在办公室吗？”去开会之前，她也想见一见顾祎。

　　“在呢，你要找顾总吗？”

　　“对，关于年会的事儿。”

　　刘丹“哦”了一声，又说：“那你可能要等开完会回来再跟顾总说了，如果不着急的话。”

　　“顾总有客人？”

　　“是啊，都在会客室等半天了，好像是顾总的朋友。”

　　一听是顾祎的朋友，夏昭昭率先想到的是陈天然和崔西，于是随口问刘丹：“男的女的？姓什么啊？”

　　“女的，看上去很有钱的样子，说是姓崔。”

　　崔西？

　　夏昭昭一下子就想起来崔西和纪苒的八卦来了，她还惦记着当回事儿呢，到底追没追上啊？还是又被人家当成神经病给狠狠虐了一通？

　　按捺住心底的小激动，夏昭昭面色如常地对刘丹说道：“是吗？哦……咱俩一起过去吧，我正好要去洗手间。”

　　洗手间在走廊的尽头，去洗手间是一定会路过会客室的，所以夏昭昭这么说完，刘丹也没有多想。

　　两人边走边聊天，刚一走到会客室门口，不等刘丹先招呼客人，夏昭昭已经先探头进去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先前她心里头那点儿兴奋的感觉瞬间就随风飘逝了。

　　这个人说她姓崔吗？

　　怎么可能。

　　怪不得夏昭昭一整天都感觉不好，原来是这样。

　　坐在会客室里面的人，在同一时间也看到了夏昭昭，她倒是并不觉得意外，却也不笑，只是跟夏昭昭很自然地对视着。

　　她的目光里没有挑衅、没有嘲弄，似乎她正在看着的人，并不是让她很在意的人，但尽管如此，夏昭昭还是觉得那目光值得玩味。

　　夏昭昭自然也不可能在眼神上就输给对方，不光是由于之前崔西的鼓励，也是因为，她原本就不是那种会在这种事情上退让的人。

　　刘丹只是看到那两个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这没什么，原本女生就会很在意其他女生的装扮或者长相。而眼下这两个人，在她看来，夏昭昭一定是对这位崔小姐的穿搭很感兴趣，崔小姐也一定会觉得夏昭昭长得好看。她没注意到两人那看似平淡无奇的对视中，实际暗藏汹涌。

　　“顾总在办公室里……”刘丹轻声开口，想说顾总在办公室里等你，却是突然被夏昭昭打断了。

　　夏昭昭抢话说：“找顾祎吗？韩小姐？”她清楚地知道，这个最近经常在自己眼前晃悠的人，不是别人，就是顾祎口中那个，二十多年的好朋友，最后还抢了顾祎未婚夫的韩笑。

　　夏昭昭在健身中心的会员资料里面看到了这个名字。

　　韩笑一点儿也不意外，似乎早就料到夏昭昭会循着健身中心的线索知晓自己的身份，而她也丝毫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不然她大可以弄一个假的身份。

　　她笑着回答夏昭昭的话说：“是啊。”

　　一旁的刘丹被这两人的一问一答弄得一头雾水，她先是觉得夏昭昭疯了，怎么能当着顾总朋友的面前，直呼顾总的姓名呢？而后又反应过来，什么韩小姐？不是姓崔吗？什么情况这是？

　　韩笑却是没给刘丹太多思考的机会，“顾祎的办公室在那边吗？”

　　刘丹回过神来：“这边请。”

　　韩笑点头微笑，从夏昭昭身边经过的时候，嘴角的弧度有意无意地又上扬了几分。

　　夏昭昭却不动声色，只是看着她的身影远去，看着她虽然昂首挺胸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但步伐中还是暴露出了她心中的迟疑。

　　因为她每走出几步，就想要回头看看夏昭昭是不是还在看她，她很在意夏昭昭的反应。

　　夏昭昭当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只看了两眼，就转身往洗手间走去。

　　××××

　　刘丹再次敲响了顾祎办公室的门，“顾总……”她有点儿被夏昭昭搞懵了，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身后的这位了。

　　顾祎闻声抬头，她早料到来人不会是崔西，却也没想到会是韩笑。

　　半年以前，她见到韩笑的时候，大多数时候的表现是转头就走，一句话都不会对韩笑多讲，但现在是在她自己的办公室，又是当着员工的面，她不可能还像以前一样孩子气。而且，经过上一次崔西生日的时候，她正面跟韩笑交锋过后，突然发现直接面对过去，也没有那么艰难。

　　于是此刻，她看到韩笑，除了最初那一眼有些许的失神之外，并看不出有任何的异常。她没质问韩笑为什么会来，而是对刘丹说：“车准备好了吗？”

　　刘丹马上会意过来，问的是他们去开会用的车，大概是顾总想关心一下他们的情况？于是刘丹说：“准备好了，人资跟企划分开走。”

　　顾祎点点头，“好的，我五分钟以后下楼。”

　　刘丹明显愣了一下。顾总你要干啥？你下楼？你是也要去？

　　“不是去中心店开会吗？”顾祎皱眉。

　　刘丹这种眼力还是很可以的，立刻接话说：“对对对，顾总，时间快到了，我先下楼去等了。”

　　“去吧。”

　　韩笑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仿佛只是想看顾祎这一回到底又要用什么理由避开自己，果然，还是没什么新意。

　　韩笑自顾自地在顾祎办公桌的对面坐下来，反正她知道顾祎是不会主动让她坐下说话的，于是她尽力表现得还像以前一样随意。

　　“听说你被家里安排到这儿来了，我刚好路过，过来看看。”这是她准备了好几天，才想出来的开场白。

　　不提过往，不谈感情，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朋友间的问候罢了。

　　说完以后，韩笑在心里暗暗松一口气，看样子顾祎并不会马上就把她赶出去。虽然顾祎听完以后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

　　韩笑又有一些得意，因为顾祎还肯将视线放在她身上。

　　她继续开口，叫顾祎的名字：“顾祎……”然后适时停顿，来之前已经将情绪都酝酿得差不多了，就等那样一个瞬间的情感爆发，然后，她自认为她还可以挽回顾祎。

　　“你什么时候跟崔西姓了？”顾祎突然开口。眼睁睁看着韩笑原本蓄势待发的眼泪，又那样生生给憋了回去。

　　韩笑也不生气，只是自嘲地笑笑，回答说：“我怕你不肯见我，所以冒用了崔西的姓。”

　　顾祎听完，只是冷淡地回了一句：“还有其他事儿吗？”

　　“顾祎……”韩笑觉得委屈：“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

　　“我很忙。”顾祎已经厌倦了她的演技、她的眼泪。

　　韩笑说：“你说得对，我就是放不下，也过不去，所以我跟陆文康离婚了。”

　　“然后呢？”

　　韩笑不敢相信，她当着顾祎的面前说出这样的话以后，顾祎还能这样淡然地问她“然后呢”。

　　眼前的人，面容精致，目光清澈，问话中没有一丝的犹豫，仿佛在听一个陌生人讲述着与她毫无关系的故事。

　　韩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演下去了。

　　“你还有一分钟的时间。”顾祎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提醒着韩笑。

　　韩笑有些尴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跟顾祎说话，都要有时间限制了呢？怎么就变成了今天这样呢？

　　“那你忙吧，我改天再来。”韩笑起身，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往坏的地方想。

　　顾祎叫住她：“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吧。”

　　韩笑没吭声，只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她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