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巧巧是个急性子暴脾气，就是一点就着的炮仗脾气。

　　现在喝了酒就更是不得了了，原本可能是樊联稍稍解释两句哄一下，她就算是生气，但并不会真的要跑出去什么的，因为她清楚做这种事的的确确是会叫人担心的。

　　但今天的樊巧巧几乎就是已经失去了理智了，哪里还管别人担心不担心。

　　她在和樊联吵架的时候，是真的觉得下一秒自己就要爆炸了，对着这个就知道钱，就知道公司，就知道利益的，她的这个所谓的父亲真的是失望透顶了。

　　樊巧巧跑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是到了哪儿了，原本也是穿的不多就跑出来了，才发现是手机也没有带。

　　冷风一吹，才是觉得酒气稍微散了点。

　　散了她就有点后悔了。

　　这算什么啊。

　　离家出走？

　　这也未免是太幼稚了一点吧。

　　自己怎么就做出了这么幼稚的事情来了呢，樊巧巧不明白，她坐在一个便利店的门口，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试图是可以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

　　当然了，使她清醒的不是敲自己，而是源源不断的冷风。

　　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下，樊巧巧下意识的就要去拧那只手，但是没等她动作，拍她的人就已经是收回了手，似乎是就直接猜到了她的目的。

　　樊巧巧皱眉，转头去看了一眼，寒风中另一个穿的很少的人和她碰面了。

　　“柏言？”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两个人同时开口。

　　柏言扯了扯嘴唇，然后又看了她一眼，“穿这么点冷不冷啊。”

　　“说的好像你穿的很多一样。”

　　他明显就是跑出来买东西的，就穿了单薄的线衫，这会儿正抱着胳膊微微发抖。

　　樊巧巧扭开头，“你快走吧，外面冷死了。”

　　柏言看了她一会儿，“要不要去便利店里坐一下。”

　　“什么？”

　　柏言其实是一个很不会说话的人，尤其是最不知道怎么和女孩子说话了，现在也是一样。

　　对着樊巧巧只是觉得自己的嘴实在是太笨，半天也不知道是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只是又干干的说一句，“去便利店里坐吗？请你喝奶茶。”

　　便利店里有便冲的奶茶，三五块钱一小杯，其实就是奶茶粉冲水，并不怎么好喝，但是很便宜。

　　而且在便利店里面买，就可以在里面坐一会儿。

　　外面实在是有点冷，樊巧巧就点点头跟着他进去了。

　　柏言给樊巧巧买了一杯草莓味的，樊巧巧也并没有喝，只是捧在手掌心。

　　便利店里面的暖气很足，她觉得自己慢慢的融化了，没有那么像一块冰块了。

　　柏言问她，“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吗？”

　　樊巧巧摇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会这么大半夜的穿成这样就跑出来啊。

　　这已经是近段时间樊巧巧第二次这样跑出来了，想想都觉得丢人，樊巧巧咬了咬下唇，不想再提这件事，只是说，“那你呢，你这么晚了还出来买东西？”

　　“嗯，有点饿了。”

　　“哦。”

　　两人陷入了沉默。

　　似乎是无话可说那种，柏言才突然开口，“如果你现在不着急回家的话，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一般这种突如其来要开口的所谓的“故事”，其实就都是这个人自己的事儿。

　　樊巧巧其实不太喜欢知道别人的秘密（这点樊盛真的是和他妈一模一样。）

　　但是偏偏他们长得就是感觉很值得让人信任的感觉。

　　夜黑风高，便利店里面暖暖的，樊巧巧叹了口气，有点妥协的说，“好吧。听听吧。”

　　-

　　樊联在家里不停的走，不停的打电话，不停的叹气，他心里着急，平时又是严肃惯了，现在都不知道是要怎么才能表现出来。

　　阿姨给他倒了杯水，“先生你先不要着急了，巧巧不会出什么事的。”

　　“她是一个小姑娘！这么大半夜的跑出去，就没有想过家里人会怎么担心她呢。”樊联是越想越生气，他又说，“就是给我宠坏了，如果一开始我就好好管教她，现在也就不会成这个样子了。”

　　阿姨是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就说，“先生，今天是太太祭日啊，巧巧难过也是正常的，再加上您今天又没有回来。”

　　樊联一顿，其实他是知道今天的确是自己的问题，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么大半夜的跑出去就是不对啊。

　　“其实巧巧是一个很敏感脆弱的人，平时看她大大咧咧的，但是其实涉及到家里的事，她都会……很容易的被伤害和影响到。她其实到底也就是个孩子啊。”

　　樊联在沙发上坐下来，“我知道。”

　　“先生，其实这些话原本不是我应该说的，但是我在樊家很多年了，真的是看着巧巧出生，长大，太太离开，所以有些话，我还是想要和先生说一说。”

　　樊联摸出了烟盒，但是放在了茶几上没有打开，“你说。”

　　阿姨就说，“先生，钱是挣不完的，巧巧每次和您生气其实都是这个缘故。她气之前您为了公司的事儿忽略了太太，太太生病，您也没有能够时时刻刻的陪在身边，所以巧巧有气。今天也是，太太的祭日，原本该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日子，可是您没能回来，也是因为公司的事儿…………先生，不知道您是想要挣多少钱才算了，但是钱要多少才算够呢。”

　　樊联抿唇，“阿姨，你也觉得我只是为了挣钱？”

　　阿姨不吭声，心里却是想着——不然呢，不是为了挣钱你做这么多事儿是做慈善啊。

　　樊联笑了一下，“我就巧巧这一个女儿，我所有的东西都是她的，她又能花多少呢，我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阿姨不明白了。

　　樊联就说，“当我和太太决定要一起创办公司开始，我们就知道，这个公司不是只是属于我们的了，还是属于这么多员工的了。我的身上是背负着这么多员工的生计。”

　　他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了窗边，“一个项目的失去，对于公司的损失而言，我或许还可以承受，但是，但是如果是那些急需要这笔奖金的员工呢？”

　　“他们或许是为了这个忙了一两个月，连家人都少见，就是想要得到一个好的结果，然后可以拿奖金回去交代，如果一切都打了水漂，他们怎么交代呢？”

　　樊联的眼神黯淡，心里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只是说，“我知道，不管是对太太还是对巧巧，我都是亏欠太多了，但是有的时候我就是没有办法，我不能辜负更多的家庭……”

　　“先生……”阿姨也是叹了口气，“先生，别人的家庭很重要，您自己的就不重要了吗？现在太太已经不在了，您身边就只有一个巧巧了难道您要让巧巧也伤心离开吗？”

　　阿姨其实不懂那么多，她不知道什么叫做舍小家为大家，也不明白说牺牲自己成就别人这件事是多少伟大。

　　其实她就是一个很平凡的人，平凡到她只是着眼于眼前的小家。

　　她不想去看别人是怎样的，只是想说，今天……巧巧很伤心。

　　下次先生可以不要再这样了吗？

　　樊联只是站在窗户前面，好久都没有说话。

　　-

　　“以前有一户人家，原本父母关系还勉强维持，虽然不算特别好，但是也算是一个完整的家庭，后来呢，母亲为了钱啊什么的就抛弃了这个家，而父亲因为一场意外身体出了问题，就只能带着孩子过着艰难的生活。过了很多年，这个母亲突然就找回来了，说是希望带走儿子，因为她可以给儿子在物质上比较富裕的生活，她说她是想要过来补偿过去那些年她对儿子的愧疚的。”

　　柏言转头看樊巧巧，“如果你是那个孩子，你会怎么想？”

　　樊巧巧托着自己的下巴，“父亲怎么看呢？”

　　柏言垂了垂眼，神情更加黯淡，“父亲当然不舍得儿子，但是又怕自己的不舍得会成为儿子的累赘，所以让儿子自己做选择，还说不管怎么选，他都可以接受。”

　　樊巧巧点了点头，心里有了数。

　　原来柏言家里的情况是这样的啊，那天看到的那个漂亮的女人原来真的是他妈。

　　这里面什么狗血恶俗的故事情节其实樊巧巧也已经是想了个大概了。

　　大概就是当年的抛夫弃子，现在又回头来找了，但是儿子已经长大了，不是随便可以你要或者不要的那个小孩子了。

　　这个问题非常复杂啊，这要看柏言自己对他妈是什么想法啊，如果说起来的话，一个人不可能不渴望母爱的，但是这母爱时隔多年，难免就是会叫柏言觉得……并不纯粹啊，再加上这当中的确是有着他母亲的抛弃，还有他父亲的艰难等等。

　　樊巧巧有点为难了，看了他一眼，“其实你认为那个孩子不应该和母亲走是吗？要留在父亲身边是吗？”

　　“父亲养了他这么多年，他应该是要陪在父亲身边的。”

　　樊巧巧点了点头，“那你已经有了主意啊。”

　　柏言看她，“我想问你，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呢？”

　　樊巧巧抿唇，“如果你问我，我会说，应该要跟着母亲走。”

　　“为什么？！”柏言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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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盛日记：

　　十二月七号，天晴，微风。

　　我读书的时候难得听课，有听说过“父爱无言”“父爱如山”

　　那其实我是没有见识过的，因为讲道理我不知道我爸谁。

　　最可怜的是，我们母子好像就这种事情都是一样的，我妈也表现得——她从未得到过任何父爱。

　　作者有话说：盛崽可怜兮兮：妈，难道他的奶茶就比我的好喝吗？